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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夏餘燼 含苞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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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苞的期待

季槐把那株木槿從隔離病房挪到icu走廊的窗台上時,枝條上已經鼓起了三個小小的花苞。青綠色的花萼緊緊包裹著,像攥著拳頭的孩子,透著股不肯輕易綻放的倔強。

“就放這兒,”他用濕抹布擦去藥瓶上的灰,玻璃罐折射著走廊的燈光,映得花苞泛出淡淡的光澤,“離她近點,說不定能快點開。”

護士長路過時笑了:“季醫生現在成了養花專家。”她看著那幾個鼓脹的花苞,眼裡帶著欣慰,“這木槿也懂事兒,知道你盼著什麼。”

季槐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最飽滿的那個花苞,花萼邊緣已經泛出淡淡的粉,像姑娘羞怯的腮紅。“它是在等她醒,”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等她醒了,才肯開花。”

每天的探視時間成了他最珍貴的時刻。他會提前把木槿搬到離icu門口最近的位置,讓花香能順著門縫飄進去;會用棉簽蘸著溫水,仔細擦拭每一片葉子上的浮塵,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寶;會對著花苞絮絮叨叨地說上半天,講老院的薺菜又冒了新葉,講周奶奶蒸的槐花糕甜得發膩,講那個叫趙磊的快遞員又來醫院送了趟血,說“就想看看救的人怎麼樣了”。

鹿槿灼真正清醒的那天,季槐正在給木槿換自來水。新接的水帶著點涼意,他用手捧著焐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倒進藥瓶裡。忽然聽見icu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護士跑出來喊:“鹿女士醒了!季醫生,鹿女士醒了!”

他手裡的水杯“哐當”掉在地上,水濺濕了白大褂的褲腳,卻顧不上擦。他衝進病房時,鹿槿灼正眨著眼睛看天花板,眼神還有點迷茫,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小灼!”季槐撲到床邊,握住她的手,指腹的薄繭蹭得她有點癢,“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鹿槿灼的目光緩緩聚焦,落在他臉上。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擠出個沙啞的字:“花……”

季槐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是在問那株木槿。他眼眶一熱,笑著點頭:“開了!快開了!就在外麵窗台上,等你好了,我們就把它移回老院,種在玻璃罐旁邊!”

她的嘴角牽起個淺淺的笑,像朵剛要綻開的花。護士進來量血壓時,看見季槐握著她的手不放,眼裡的紅血絲比病人還多,忍不住打趣:“季醫生,您這比家屬還緊張。”

“我就是家屬。”他說得理直氣壯,眼睛卻始終沒離開鹿槿灼的臉,“她是我媳婦。”

鹿槿灼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像被陽光曬過的蘋果。她輕輕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力道很輕,卻足夠讓他心頭一震——那是她昏迷以來,第一次主動回應他。

周奶奶提著雞湯來的時候,正看見季槐蹲在走廊裡,對著那株木槿傻笑。三個花苞已經徹底綻開了一個,粉白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像件精緻的小裙子,花蕊裡還沾著點晨露,在陽光下閃著光。

“傻小子,對著花笑啥?”老人家把保溫桶往石桌上一放,雞湯的香氣混著木槿的甜,在走廊裡漫開來,“小灼剛能喝點流食,快進去喂她。”

季槐站起身,手在白大褂上蹭了蹭,有點不好意思:“您看,它真的開了,在她醒的時候開的。”

“這叫心有靈犀。”周奶奶掀開保溫桶的蓋子,濃鬱的香氣直衝鼻腔,“我放了點枸杞和紅棗,補氣血的,你喂她慢點喝。”

季槐端著雞湯走進病房時,鹿槿灼正盯著窗外看。陽光落在她臉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像鍍了層金,側臉的輪廓在光裡顯得格外柔和,像幅剛畫好的水墨畫。

“在看什麼?”他把小桌板架在她床上,舀了勺雞湯吹涼,遞到她嘴邊。

“看雲。”她的聲音還有點啞,卻比昨天清亮多了,“像棉花糖,你以前總買給我吃的那種。”

季槐的手頓了頓,眼眶又熱了。她記起來了,記起了那些被病痛和意外模糊的細節,記起了他買給她的棉花糖,記起了那些平凡卻溫暖的日子。

“等你能下床了,我就去給你買。”他把雞湯喂到她嘴裡,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甜,“買最大的那種,像天上的雲一樣大。”

她喝了小半碗就不肯再喝了,說累。季槐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邊看著她。她的眼睛又閉上了,卻沒完全睡沉,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像在做什麼美夢。

他拿起手機,對著窗外的木槿拍了張照——綻開的那朵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另外兩個花苞也鼓脹得厲害,像是隨時都要裂開。他把照片設成手機桌布,命名為“第一朵”。

傍晚的時候,另外兩個花苞也開了。粉白色的花瓣在暮色裡泛著柔和的光,引得路過的護士都忍不住停下來看。趙磊來送快遞時正好經過,抱著個大箱子站在花前,看了半天忽然笑了:“這花真懂事兒,知道好人有好報。”

季槐正在給木槿澆水,聞言擡起頭:“進來坐會兒?她剛睡著,等醒了讓她謝謝你。”

“不了不了,”趙磊擺擺手,把箱子往他懷裡一塞,“這是給鹿姐買的水果,我媽說獼猴桃補維生素。我還得去送下一家,先走了啊!”

他跑遠的時候,還回頭喊了句:“季醫生,等鹿姐好了,彆忘了請我吃喜糖!”

季槐抱著水果箱,看著他消失在走廊儘頭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這世間的善意從來都不是單向的,像這木槿花,你給它陽光和水,它就給你滿枝的芬芳;像那些陌生人的血,他們付出了溫暖,也收獲了等待花開的期待。

他把獼猴桃放在床頭櫃上,鹿槿灼還在睡,呼吸均勻,像個孩子。季槐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劃過她無名指上的銀戒指。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窗外那株盛放的木槿上。

花已經開了,接下來該等她康複,等他們一起回到老院,等把這株木槿種在玻璃罐旁邊,等挖開那罐藏了許久的時光,看看裡麵的糖漬,是不是真的釀成了蜜。

走廊的燈光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溫柔,木槿花的香氣順著門縫飄進來,像首無聲的歌。季槐看著沉睡的鹿槿灼,忽然覺得,所有的等待都值得——無論是隔離期的煎熬,還是icu外的守望,隻要最終能牽住彼此的手,能看見花開,能聞到這世間的甜,就夠了。

夜深時,鹿槿灼在夢裡咂了咂嘴,像吃到了什麼甜的東西。季槐笑了笑,替她擦去嘴角的口水,在她耳邊輕聲說:“彆急,等你好了,我們把所有的甜,都嘗一遍。”

窗外的木槿花在月光裡輕輕搖曳,彷彿在應著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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