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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夏餘燼 霜降前的暖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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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降前的暖湯

霜降前的風帶著刺骨的涼,鹿槿灼把最後一筐草莓搬進儲藏室時,手指已經凍得發僵。季槐從身後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她一顫——他剛從醫院回來,白大褂還帶著暖氣,袖口沾著點碘伏的味道。

“怎麼不等我回來搬?”他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裡焐著,眉頭皺得很緊,“醫生不是讓你少碰涼東西嗎?”

“就最後一點了。”鹿槿灼笑著掙開他的手,往他嘴裡塞了顆草莓,是剛摘的,還帶著霜氣的甜,“周奶奶說今天要降溫,讓我把草莓收進儲藏室,不然會凍壞。”

季槐嚼著草莓,目光落在她發紅的指關節上,忽然轉身往廚房走:“我去燒點熱水,給你泡泡手。”

儲藏室的門沒關嚴,鹿槿灼聽見廚房傳來水壺燒水的聲音,還有他翻箱倒櫃找東西的動靜。她靠在門框上看著,他正踮著腳夠櫥櫃頂層的紅糖,白大褂的下擺掃過灶台,帶起一陣淡淡的消毒水味,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找到了。”他舉著紅糖罐轉過身,臉上沾了點麵粉,像隻偷吃東西的貓,“周奶奶說紅糖薑茶驅寒,我給你煮點。”

水壺“嗚嗚”地響起來,他手忙腳亂地關火,又差點打翻旁邊的薑罐。鹿槿灼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紅糖,笑著說:“還是我來吧,你這手藝,彆把鍋燒了。”

他的耳根紅了,乖乖站在旁邊看著,像個等待投喂的孩子。薑塊在鍋裡煮出辛辣的香,紅糖慢慢融化,糖水泛起琥珀色的泡,整個廚房都暖烘烘的。

“嘗嘗?”她舀了勺遞到他嘴邊,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鏡片。

季槐吸溜著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頭:“好辣……你少喝點,彆刺激胃。”

“就喝一點。”她把紅糖薑茶倒進保溫杯,“等會兒給張大爺送藥過去,順便給他也帶點,他總說膝蓋疼。”

去醫院的路上,風卷著枯葉打在車窗上,發出沙沙的響。季槐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穩,時不時側頭看她,眼裡的擔憂藏不住:“要不你在車裡等著?外麵太冷了。”

“沒事。”鹿槿灼把圍巾又裹緊了些,“張大爺昨天還問我果園的草莓收了沒,說想嘗嘗。”

張大爺的精神比上週好了很多,正坐在窗邊曬太陽,看見他們進來,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小灼丫頭來了?快坐快坐。”

鹿槿灼把保溫杯裡的紅糖薑茶倒給他,又從包裡掏出個小盒子:“這是剛摘的草莓,用溫水泡過了,不涼。”

老人家拿起一顆放進嘴裡,笑得滿臉皺紋都舒展開了:“甜,真甜……比我家那口子種的甜多了。”他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忽然歎了口氣,“真好啊,看著你們,就想起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她熬湯,我送藥,日子苦是苦,卻踏實。”

季槐給老人換了藥,指尖的動作輕得像拈著羽毛。鹿槿灼坐在旁邊聽著張大爺講過去的事,說他和老伴怎麼在饑荒年互相分一個窩頭,說她臨終前還惦記著沒給他織完的毛衣,眼角的淚混著笑,像揉碎的夕陽。

“人這一輩子,不就圖個知冷知熱的伴嗎?”張大爺拍了拍季槐的手,“小季啊,好好對小灼丫頭,她遭的罪夠多了。”

“我知道。”季槐的聲音格外鄭重,握緊了鹿槿灼的手,掌心的汗濡濕了她的指尖。

回家的路上,天開始飄起細小的雪籽,打在車窗上劈啪作響。鹿槿灼靠在副駕上打盹,夢見小時候父親給她熬紅糖薑茶,也是這樣的雪天,藥味混著薑的辣,暖得她直縮脖子。

“醒了?”季槐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剛才張大爺說,等他好點,想教你醃草莓醬,說他老伴以前最會做這個。”

鹿槿灼笑了,眼角的細紋裡盛著光:“好啊,正好我不會。”

車剛拐進老院的巷口,就看見周奶奶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件厚棉襖:“凍壞了吧?快穿上,我燉了羊肉湯,就等你們回來呢。”

羊肉湯在砂鍋裡咕嘟作響,撒上香菜和白鬍椒,香氣順著門縫鑽出來,混著雪籽的清冽,在空氣裡慢慢發酵。季槐幫鹿槿灼係好棉襖的釦子,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耳垂,輕輕捏了捏:“下次不許再凍著了,不然……不然我就不給你做糖醋排骨了。”

“威脅我?”她笑著往他碗裡舀了勺羊肉,“那我就不給你洗白大褂了,讓你帶著碘伏味去上班。”

周奶奶在旁邊看得直笑,往兩人碗裡各加了塊羊油:“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喝了。”

窗外的雪籽越下越密,像撒了把碎鹽。屋裡的羊肉湯冒著熱氣,把三個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纏在一塊兒,像團解不開的暖。鹿槿灼看著季槐喝湯時滿足的樣子,忽然覺得,原來幸福可以這麼具體——是霜降前的紅糖薑茶,是帶著體溫的棉襖,是砂鍋裡咕嘟的羊肉湯,是往後餘生,每個寒冷的日子裡,都有彼此的溫度。

季槐好像察覺到她的目光,擡頭對她笑了笑,眼裡的光比爐火還亮。

雪籽敲在窗上,發出細碎的響,像在數著鍋裡的咕嘟聲,數著彼此的心跳,數著這平凡日子裡,藏不住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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