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臟 ◇ 第67章 67.人來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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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人來人往
皮特王。程鬱不待見這個人。他坐起來,隨意地給對麵打了個地址,然後躺下來,過了兩秒,人又彈坐起來,把被子踢到了地上。
就這樣孤零零睡去,竟也沒什麼不安分,睡得沉沉。第二天程鬱起床洗漱,之後打了個電話給酒店工作人員,跟他們溝通房間長租的事,他計劃要在這間酒店住上十天半個月。
出門之前把房間簡單地打掃了一下,坐計程車回去的路上程鬱接到了警察給他的反饋,他們抓住了那幾個入室搞破壞和砸傷他車的人,樁樁都罪名確鑿。不過程鬱也想得到他們會怎麼狡辯,梁老太和他同住,他們隻要說那天隻是來幫忙整理她的遺物就能矇混過去。至於車的事,隻要答應賠償,也會了結。
程鬱知道自己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回到出租屋之後,他的勤快因子回來了,他重新用清潔工具把屋子裡裡外外給打掃了一遍,噴上清新劑,又把老太太留下來的東西給分類、整理出來,其中就包括她的錄音機,她平日精心養護的花花草草,她的沙發,她的電視……
程鬱用本子記著清單,拍下照片,然後撥通殯葬用品店的電話,給三倍工錢請求師傅做出和這些一模一樣的紙質仿製品,等到墓地落定,及早燒給梁老太。
同時程鬱得知梁老太老家那邊的親人過來了,今晚舉辦告彆儀式,遺體送至火化,流程緊密。
跟人通完電話之後,程鬱出了門,去到他約定的地址和皮特見麵。
他定了個高階餐廳,去到的時候皮特已經禮貌落座。程鬱不鹹不淡地撩他一眼,這皮特王是個長相挺俊秀的人,也精明,是那種一說他是個高階秘書就覺得相當合理的角色。在程鬱心裡,這種人多是喜歡把用意藏在那張臉後麵。
“你好。”程鬱跟他打招呼。
“程先生,好久不見。”
程鬱這一天心氣頗不順,自然而然卸下偽裝,直截了當問他:“你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好,那我便直說了。譚總不希望少爺和男人談戀愛。”皮特也開門見山,清楚地給他轉達了原聽潯媽媽的口信,“這是一段不健康的戀愛。”
後半句話也不知道是譚葉的口吻還是皮特自發的評價。程鬱冷冷的,沒有做任何應答。皮特看著他一臉雲淡風輕,一時間猜不到他的想法。
“我想知道程先生你的想法。”皮特試探道,“你和少爺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能做的都做了。”程鬱大膽道,“不能做的也做了。”
他的態度真是把皮特給嚇了一跳,看樣子清清冷冷,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也有這放肆的一麵,不僅是他坦白的事,還有他坦白的口吻,好像什麼都不足為懼。
程鬱見他什麼都不懂,就單純地說了他想聽的答案,“我明白的,我會照做。”
“所以你同意跟他分手?”皮特很驚訝。
看來他的訊息還很落後,程鬱也懶得糾正他,當是給他一個驚喜也好,“是的。”
皮特登時就鬆了一口氣,他一直在防備著,程鬱是個極度自我的人,誰知道他會怎麼戲弄。從那一次在平層見到這個人之後,皮特就一直調查著他們的動向,程鬱除了長相好看點,其他都沒什麼特彆的,能勾上原聽潯,很有本事。霧裡看花中,給程鬱的臉蒙上了層神秘的色彩。
皮特從公文包裡拿出來什麼,推過去,程鬱瞟了一眼,看清那是一張支票。那種電視劇裡上纔有的狗血橋段也在他們身上上演了。
“這裡有兩百萬。”皮特的姿態也跟電視劇裡一模一樣,“足夠你一段時間不工作了。”
程鬱低頭看著,錢在任何時候都很有吸引力,他沒有理由不接受。隻是腦海裡一閃而過原聽潯曾經跟他講過的話,他說譚葉不會是那種丟給他一筆錢讓他滾蛋的人,原來他也不太瞭解她。
“你收下吧。”
“當然。”程鬱乾脆利落,把支票收了下來。
皮特看著他,程鬱表現得那麼理所應當,連討價還價都懶得,或許也是怕這兩百萬會往回收。饒是像天仙一樣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不過如此。
簡單吃完一頓飯,他們一起往外走。餐廳外麵驟現陽光明媚,公路上跌落暖黃色光塊,刺眼的太陽讓天氣沒那麼冷了。皮特突然停下腳步,程鬱心思不專,不覺有異從他身後走出去,結果就撞到了等在路邊的人。
原聽潯。
原聽潯靠在一輛車上。不知道該不該說尷尬,原聽潯沒有躲他,更像是跟他不熟一樣。一張臉上有著讓他陌生的情緒。
皮特好像知道原聽潯會來,到時間告退,那一小段路上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程鬱的肩膀鬆了下來,原聽潯平靜看向他。
也沒問他有沒有收下那張支票。“我今晚也想去梁老太的告彆儀式。”原聽潯說。
“好的。”程鬱繃著臉,沒頭沒尾的,“要我去接你嗎?可我的車壞了。”
“不需要。”原聽潯把他的反應看進眼裡,“你告訴我時間,我自己去就好了。”
“好。”程鬱如實告訴他地址與時間。
原聽潯得到答案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車,那車滑出去一段就加速行駛,沒幾秒就在程鬱眼前消失不見。
晚上程鬱到達殯儀館,廳裡沒有坐多少人,他靜坐最後一排座位。告彆儀式已經開始,哭聲也傳染一陣陣。原聽潯進來的時候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他身著黑色修身西裝,臉色蒼白,和程鬱一樣,裡麵的人多不認識他。
鞠躬獻花之後他坐到了程鬱身邊,兩人都保持緘默,直到遺體最後被送走,程鬱等不及,奪門而出。
外麵竟然灰茫茫的,他覺得眩暈,程鬱失魂落魄跑到外麵,找到那輛在等著他的計程車,在他就要撂下一切逃離這裡之時卻被人生生搶走,原聽潯一通生拉硬拽,在司機的抱怨聲中,兩人退回到路邊。
“你在做什麼?”原聽潯不知道什麼時候追隨他而來,大聲質問他。
他當然什麼都沒做,隻不過是想要離開這裡。原聽潯卻看得清清楚楚,他用了點力,握住程鬱的手腕,不管不顧將他拉走。
程鬱最終是坐到了原聽潯的車上,靜靜呼吸,與剛才也沒差,還被奪去了私人空間。
原聽潯將車開走,趁著靜謐夜色,呼嘯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裡是一個連空氣都感覺不到流通的封閉密室,程鬱把腦袋靠在車窗上,他不想跟原聽潯說話,也不想跟他對視。
終於行駛到鬨市,喧囂人聲鑽進耳朵,原聽潯停了車,程鬱固執地想開啟門下去,原聽潯偏偏把車門鎖死,還吼他:“你正常一點好嗎!”
程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原聽潯那麼討厭他。
他麻木地看著原聽潯,問他:“我怎麼了?你為什麼一直拉著我。”
原聽潯聽著都想笑了,他冷笑一聲,“你真的不記得了。”
程鬱臉上有種懷疑,不置一詞,好像原聽潯是在無理取鬨。
“你剛才對她說了什麼?”原聽潯逼近來,強勢的氣息將他包圍,鐵掌鉗住他的雙臂,“彆人都不在意,但我看見了!”
程鬱回過神來,在靠近那靈柩時,他胡言亂語了什麼,被原聽潯注意到了。那句話……
“那是我亂說的……”程鬱急於想撇清。
原聽潯鬆開他,眼裡有不能直視的濃重的失望,程鬱就是這樣,他已經意識不清,亦或是說他本來就這樣,擅長、喜歡玩笑。
帶我走吧,你帶我走吧。原聽潯清楚看到他那時的口型,對著那冰棺裡沉睡不會醒的人祈求著。
程鬱安靜了下來,他連一滴眼淚都沒流,原聽潯為什麼會聽信他這一兩句瘋話。
“你有多自私,你知道嗎?”原聽潯反複被他折磨,已是心如死灰,“我知道你拿了那兩百萬,這足夠你生活了,你搬離這城市吧,我不介意的,你離開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