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臟 ◇ 第60章 60.心病，心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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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心病，心臟病
第二天原聽潯先醒來，睡意朦朧之際，兩隻手在被子裡摸來摸去，程鬱也被他折騰醒了，眯著眼抱怨著，“你在乾嘛？”
原聽潯左右掃著，“我聽到我手機響了，但是找不到在哪兒。”他甚至一頭鑽進了被子裡。
程鬱被他的頭發搔得肚子直癢癢，“我記得你不是這個鈴聲啊。”
“我手機給沒收了，這是工作機。”原聽潯終於找到了夾在兩人枕頭中間的手機，從地上撈了條內褲穿上走去洗漱室。
程鬱去另外一個浴室洗了個澡，換上昨晚洗乾淨的衣服，出來的時候原聽潯在收拾東西，程鬱好奇地問他：“你的手機給誰收了？”
“皮特。”原聽潯說。
“他敢沒收你手機。”程鬱很驚訝，實在是因為兩人不是階級的。
“是我媽媽的意思。”倒不是皮特以下犯上，事實上是在他之上還有個國王，“我媽把皮特給收編了。”
這層程鬱怎麼都想不到，他也不由得拘束起來，“阿姨知道我們的事了嗎？”
“皮特還沒蠢到那程度，他隻說我最近行為有點古怪，說家裡有人了，我媽就以為我亂搞關係，她肯定以為是女人。”原聽潯認真分析著，“你以為我那幾天怎麼不打電話給你，我還真不是那種睡完就跑的負心漢。”
昨晚他們是醉酒狀態，一大早醒過來，總要開誠布公麵對那些難題。那天皮特的那通電話讓程鬱很反感，但同時他也能寬諒原聽潯的不作為，因為他們的關係就是不堅固，不過才知道原聽潯也不是說放就放，他是受了物理上的束縛。
當然原聽潯也嘗試過用備用機給他打電話，還去了電話亭。
“我不接陌生號碼的電話。”程鬱歎氣，除了委托沒人打電話給他，他的這個私人電話信任的人寥寥無幾。
“你不接也沒什麼，其實我也隻打了兩個。”原聽潯見怪不怪，“我還怕你真接了，我有點不知道要說什麼。”
程鬱看著他，原聽潯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他不介意說出來，他不是那麼自私殘酷。程鬱的心卻漪動不止，他情願原聽潯不要在那些本能裡摻雜上純真。
“你媽媽不會同意你跟男人在一起吧。”程鬱說。
原聽潯略作思考，“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讀書的時候她不讓我早戀。”
“你不是高中生了啊。”
“可你不是女的。”
程鬱感覺自己像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原聽潯就不懂什麼叫婉轉，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最嚴峻的問題還不到他這個人，一個性彆就夠嗆讓人接受。
原聽潯可能也覺得話說得重了，安慰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媽譚女士，絕對不會做出折辱你砸給你五千萬讓你離開我的事，她隻是……她的性格有點直。”
程鬱倒是希望對麵真的砸給他五千萬。如果原聽潯繼承了他媽一些直接率性的性格，恐怕痛恨同性戀也罵得出。
“到時我們見機行事吧。”原聽潯還很樂觀。
程鬱卻陷入沉默，一場戀愛，性取向偏離不比年紀太小錯誤得少，現在他們這樣，也相當一場遲早要散的早戀。他們之間的難題一件又一件，已經是岌岌可危，什麼時候原聽潯會意識到。
那天從會所離開後，過了一兩周原聽潯就籌備新戲開拍的事情去了，程鬱繼續回去他的生活，除了新委托，他也沒另外去找工作，空餘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出租屋裡。
這天他隻有一個行程，他把東西整理出來，放到箱子裡。客廳和走廊窗簾全部開啟，陽光大肆照進來，顯得屋內很溫暖安全。有人按響門鈴，他去開了門。
高敏來找他。慈心心理老師的上門諮詢費用要加上一千，為了不讓她對他印象更壞，程鬱儘量在她到來之前把房子整得沒那麼冰冷陰暗。
“你有一段時間沒找我了。”高敏說，“你提出要換一個地方做諮詢，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改變想法？”
程鬱給她拿了瓶沒開的礦泉水，“沒開過的。”
“嗯。”
“因為我想給一點東西給你看。”程鬱說，“太多了，我不想搬來搬去。”
“好。”
程鬱就把箱子的東西開啟給她看，一些亂七八糟的私人物品，這是他讓方霈給他拿的，就在方家裡存著，方珩房間裡有的東西。鑒於這些東西對外人來說沒任何意義，程鬱體貼道，“你還是不要碰為好，我隻是想讓你給我分析一下。”
“這都是我那個前男友的東西，”程鬱說，“我想回憶一些事，但我發現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想不起來，甚至是一件一件看著這些東西。”
“你不再喜歡他了，所以沒感覺很正常。”高敏不無冷靜專業地說，“不是每個人看著親人遺物都會思緒萬千，有的根本沒多大感覺，隻有麻木或者疏離，通常我們也把這叫做'情感隔離'。但這也是一般情況下，也有的人甚至會產生反感抵觸，根據我對程先生你的觀察，我想你的情況比較複雜。”
程鬱陷入沉思，小小地糾正道：“我不是想回憶他，我是想回憶一件事，這件事對我造成了一點困擾。”
程鬱跟高敏說了方霈一直提醒他的那件事，方霈給他捏造的那莫須有的罪名，儘管沒什麼應該承認的，但他還是沒法忽略。
程鬱說完鬆了一口氣，這件事他沒跟其他人說，他看著高敏，很希望她能幫他找到一點眉目。
“你沒告訴過我他有一個弟弟。”高敏卻注意到其他的事。
“他確實有一個弟弟，但是他們感情不好。”程鬱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有點猶豫，“所以我不知道這個應不應該告訴你。”
高敏若有所思，回歸正題，“在你的記憶裡你並沒有把人推下樓梯，你很確定，是不是？”
程鬱說是。
高敏便搞清楚了他的問題，“但是你想不起來具體那天發生了什麼，在那件事發生前後是不是還有另外的事發生？比較嚴重的事。”
很顯然，按方文耀傷情觀察書上記錄的時間，是有那麼一件事——在方文耀進了醫院不久，方珩心臟病發去世了。
程鬱心一跳。
“可能你……”高敏斟酌著，一個程鬱沒意識到的事實，她直白托出，“你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所以你會忘了那段時間前後發生的事。”
程鬱是一個能看透彆人的聰明人，怎麼會不清楚這種術語的背後含義，他隻是不承認，他為什麼會丟失那些記憶。
“那你怎麼認為，你覺得他的弟弟故意提起那些事是為了他哥嗎？”高敏又說，“我可以給你分析，但並不一定準確。”
“我也不確定，我也問他，他沒直說。”程鬱想起什麼，他像個諱疾忌醫的病人，有話難出，但最終還是撬開嘴唇，“其實我不是對所有他哥的東西無動於衷，我看到以前他送過給我的東西，我覺得很惡心。”
“那些都是什麼？”高敏提高了注意。
已經說到這裡，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程鬱說：“那些東西是什麼不重要，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威脅到我的時候就會送禮物給我，那些動機讓我很討厭。”
“威脅？”高敏覺得這個詞很古怪。
“用他的心臟病。”程鬱隻是說到這個詞都感到一陣無名痛苦。
高敏聯係了一下整件事，找出來了一些規律，為了不刺激程鬱，她說起方霈，“其實親兄弟之間沒有愛隻有恨的情況也有很多，像你說的，你的前任很小就有心臟病，他的家人一定會更小心關心優待他多一點，自然有時就忽略了另一個……”
程鬱再忍不了，突然站了起來，他的雙手僵硬，一陣發麻，他衝向了衛生間，喉嚨痙攣不止，胸口恐怖地發著沉，對著馬桶吐出一團團酸水。
過了不知多久他纔出去，高敏並沒有追過來檢查他的狀態，給他留了一線發泄的機會。原聽潯說得沒錯，他確實有心病。
“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高敏判斷。
程鬱嘴唇發白，又低沉地說：“有一天晚上我喝醉酒幻聽了，我以為有很多人在說話，其實身後根本沒有人。”
“既然你不再留戀上一段感情，又沒有聽到某個詞看到某個物件，為什麼會突然觸發這應激機製呢。”高敏步步引導他，“那天你心裡還有其他心事吧，你和你的現任男友還在一起嗎？”
原來問題也有部分跟原聽潯相關，因為他以為原聽潯不再聯係他了，他明明很在乎，原聽潯若即若離也會傷害他。他把原聽潯當做維穩的替代品填進來，就要承擔越陷越深的後果，現實卻是很現實，程鬱不抱希望，“他有天也會離開我。”
後來高敏又說了什麼，大概是讓他先解決他和方霈方文耀那樁，至少減輕一點心理負擔，至於原聽潯那邊，一步步來吧。她也是委婉了，程鬱知道如果眼前又有差池，他又會崩潰，一次次加劇嚴重，不知道下次會不會怕到想死。
外麵天色暗下來，好像要下雨，他把高敏送到門口。這時樓梯下走上來一個人，原聽潯和高敏錯身而過。
“她是誰啊。”原聽潯問。
程鬱退到門後，臉色發白，“我的心理醫生。”
原聽潯沒有進來，定定看著他，“她怎麼說。”像是要打探他的病情。
“挺好的。”程鬱還是逃避了。
“我要去北京拍戲，要去一段時間。”原聽潯想解釋他來這趟的目的，他想從程鬱的臉上尋找什麼，“我想……”
“你去吧。”程鬱直視他，臉上已經恢複冷淡，言不由衷，“剛好我這段時間也不想見到你。”
【作者有話說】
越怕越不能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