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臟 ◇ 第30章 30.小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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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小風波
原聽潯一陣難受，頭疼都發作，眼睫垂低躲避，心口愁澀，竭力不想去看站在他麵前的人。
“少爺。”女人又喚了一句，她的聲音裡富含愧疚、心疼的情緒。他們是有過熟悉的，女人曾是他親近的身邊人。
不過現在都遠去了。
客廳就是一個無形壓力場，被一種濃稠的冷寂浸濡著，隨著一秒一秒加深的無人出聲的靜默，一點點壓迫下來。這種感覺不好受，原聽潯也認為他們不該是這麼高低分明的對峙著的關係。
“你怎麼會上來的？”原聽潯輕聲開口。
女人見他語氣不強硬，也試探著，“我看見有人上山，就拜托王先生帶我一程。”
“我不是說過彆再來這裡了嗎？”原聽潯直視她。
“少爺？”女人對他的話有些敏感，膝蓋登時就軟下，似乎出於一種應激反應，往前倒去。
原聽潯看著她的姿勢，像是要下跪。比她先站起來，扶住了她，“柴媽媽！”
一旁的管家也眼疾手快，本就謹防著女人會突然失控，真發生了又止不住歎惋，他從原聽潯手臂接過人，把她帶回身後。等她站穩後，他搖了搖頭，“你何必呢。”
女人難過的情緒難以掩藏，她看向管家，又看原聽潯，一時兩行哀切的眼淚滑落，流落她有著明顯歲月細紋的臉上，口中淒訴著，“因為我一直忘不了這件事……我想要跟你道歉。”
“彆這樣。”
原聽潯心中五味雜陳，他不是沒有動容，他也想過柴萍會再來找他，卻一直祈禱著她不要再來，不惜無情切斷一切聯係。因為他無法麵對她，和她身上背負的一些罪責。
她叫柴萍柴媽媽，聽起來像個玩笑的稱呼，但柴萍確實算是他的第二個媽媽。他們的感情是從原聽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的。
他小時候跟爺爺住在一起，從小生活環境極為優渥。一開始他們住在一處私人莊園彆墅，長到四五歲時柴萍就去到那裡，幫著幾個保姆阿姨照顧他的起居飲食。爺爺身體健朗，脾氣古怪，不喜身邊有太多人走動，所以除了那個做事從不出差錯的管家，他也不差遣其他人做什麼，但原聽潯就難搞了，沒有爸媽在身邊，還是有很多小小的煩惱，每天都要嗷嗷大哭好幾回，這種頑固，連擁有多年培訓經驗的保姆也搞不定。
房子裡這麼多工人，隻有柴萍他比較親近，爺爺就放手讓柴萍來帶他，儘管那時候柴萍不是那麼多阿姨中做事最伶俐、安分的一個。之後他們從莊園搬到山頂平層，為求一個絕對的寧靜，家裡的工人都被遣散了，也隻留下柴萍和管家。
原聽潯讀書之後就不用人照顧了，在學校不怎麼回家，爺爺也幾十年如一日，獨來獨往，在書房能不出就不出。後來也平安無事過了十幾年，直到那一天……爺爺出事的那一天。
那應該算是一次大紕漏。
“我不應該……”柴萍喃喃著，神情苦痛。
隨著她的話，似乎回到了那天，那天家中很安靜，管家驅車下山處理平層開支賬單，原聽潯在上課。柴萍跟老爺子說請假下山一趟，具體緣由沒說，原聽潯後來知道她是去銀行取錢帶給她的兒子，也是那天說好的半天但直到晚上纔回來，就是因為跟兒子為了那點錢起了爭執，她未能及時整理好情緒，聽聞那不是第一次，她越加疏忽。
對比那開出的高昂工資，她有時候做的功夫遠遠不夠，也是那天釀成大禍。
“如果我在的話，老爺子摔倒的時候我也能在身邊，我過去每天都在想著這件事……我心裡還是過不去，我每天都在反省，恨不得自己代替原老先生去死了……”她看上去很愧疚，眼淚簌簌落下。
原聽潯的表情平淡下來，他心裡有一個冰冷的聲音，默唸著不要這樣好不好，不要再哭了，他怎麼都無法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如果那天她在老爺子身邊，他也不至於孤立無援，事後原聽潯沒有去諮詢醫生當時那種情況有沒有轉圜餘地，但他想象到，有的，再早幾個小時的話，有人及時發現的話，醫生會說這樣的話。
徒增痛苦萬分。
“我原諒你了。”原聽潯站了起來，赦免人一樣，語氣卻沒有溫度，“但你知道，死的那個人不是我，其他的事情不是我決定。”
“送客吧，管家。”原聽潯看著她，眼裡透著明顯的冷酷，不含一絲留戀，這個樣子的他是柴萍從沒見過的。
言儘於此，不多時柴萍就被管家帶著離開了，她臉上尚有無儘的依依不捨，眼淚遍佈臉上。原聽潯不是一個不顧念舊情的人，但麵對一個人的死亡，那都不重要了。
客廳裡恢複安靜，原聽潯坐下來，仍是頭痛不止。他揉了揉太陽xue，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
“你也走吧，皮特。”
皮特卻沒動，他擡頭看過去，皮特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其實原聽潯也不信這些人是偶然遇上。
皮特目光深沉，“少爺，你所有要解決的事情都解決了，我想……”
“你在威脅我？”原聽潯麵色森森打斷他，“搞這麼多這些小動作，當耍來好玩呢。說吧，你們想讓我做什麼，一並說了吧，彆自以為是鋪墊那麼多。”
皮特低下頭，他當然不敢以下犯上，原聽潯的脾氣不像他爸爸也不像他媽媽，但是總歸是陰晴不定，“不敢，原總想讓你去東京一趟。”
“去那裡做什麼？”
“到分公司，他想讓我帶你去見見合夥人，他認為你需要開始進行一些學習了。”
“學習？”原聽潯腦袋有些混沌。
“當然是管理公司事務的學習，原總對你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我們也都會儘心幫助你。公司的顧問團隊屆時也會過來，剛好那邊的宅子你也好久沒去了，管家會妥當安排你住下，所以是請你暫時先放下眼前的事，擇日同我們一起出發。”
原聽潯表情一變，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
“我不會去的。”他直勾勾盯著皮特，恨不得在他臉上盯出一個洞，恨的人卻另有其人，“讓他彆做夢了。”
這是門禁又有幾聲響動，提示又有訪客到來，原聽潯快爆發了，一起身就往門口走去，到底還有多少個人要來。皮特卻也是迷茫的，他計劃中沒有下一位。
原聽潯快步走出了院子，不近不遠看到了兩個人，一個是沒有下山的管家，還有一個，竟是本該在他房間裡的程鬱——程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庭院繞了過來。平層那麼大，又沒監控器，完全可以避人耳目。
管家明顯不知該拿程鬱如何是好，不知該謙和地讓人進去還是乾脆將人拒在門外，這程先生多的話並不說，然而周身散發著冷清的氣息，揣度著讓他離開一定很難。
原聽潯麵上不變，但心裡猝然鬆懈很多，招了招手讓他們進來。
程鬱對皮特是個陌生人，兩個人是第一次見。
“這位是？”皮特隻好試探著問。
“我是原少爺請來整理房子的。”程鬱極講禮貌地抽出一張新名片遞給他，“真抱歉裝修工人還沒來，我就先來了，也不知道我來的時機合不合適。”
程鬱。
簡潔斯文的名字。但當看著這條名字後麵附接的殯葬服務幾字，皮特的眉頭都一跳，程鬱確實一絲不茍，但也透著來者不善的氣息。他心下一涼，這個人，亦或者說這張名片，好像在諷刺他，老爺子去世沒多久，哪怕他隻是在替原總傳達什麼，也是不懂規矩，兩對父子爭鬥，原聽潯和誰感情更好很明顯，他幫著越位欺壓，是屬大不敬。
“我接下來會很忙的。”原聽潯看向他，已然沒了耐心，“請你把我的想法對我父親母親如實傳達，那麼，管家送客吧。”
皮特當然是不敢反駁，應下，隻是他臨走之前看了一眼程鬱。程鬱感覺他眼裡有絲打量的光，多有深意，程鬱馬上知曉了那陣氣息背後的含義。
皮特終於走了，大家都走了，原聽潯也沒想到一天能發生那麼多事。他捂著臉，沉默不語。這時一雙手複上他的手，帶來一半溫暖的觸感，之所以是一半，程鬱有一隻手纏著紗布。
他看到程鬱的臉出現在麵前，程鬱不會有太多表情，例如關心人的表情，隻是望著他，雙眼有絲濕潤的光亮。
程鬱動作很輕地捋著他的頭發，“我不放心你。”
“我沒事。”原聽潯回道。他沒有在身邊還有人在的情況下，拒絕程鬱對他撫弄的這些小動作。
不過自有人在意，在他們細微的動作以後，他們都注意到了背後的管家默默退開了一步。原聽潯則飛速抓住程鬱的手，促狹地笑了笑，好像有了什麼壞主意，隨後他光明正大地牽住了程鬱的手，將人帶著站起來。
管家明顯更被嚇一跳，眼裡小心的慌亂沒逃過他們的雙眼。
原聽潯就著這個姿勢看他，和程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進展成一對，盯得人直發毛，男人意識到這少爺的反叛還沒完。
“我希望你以後站在我這邊。”原聽潯對他說，“可彆認錯主人了。”
說完他牽起程鬱的手，往樓上走去。
【作者有話說】
原聽潯隻愛演戲……不會去管理公司。
還有一點是他爺爺和他爸的財產是分開的，他爺比他爸有錢，而且他爺的錢全留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