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臟 第11章 11.方霈
11方霈
程鬱順利換了工作，在福田待了兩天，熟悉了一下工作。他所去報道的地方是一間挺寬敞的幼兒園，位置相對偏冷，園裡很多都是附近住戶的小孩，學生人數還不少，有七百多人。
員工宿舍是在學校外麵，和學校裡幾個男幼師住隔壁。單人住，一棟外形一般的八層樓房，不過因為住的都是年輕人，裡麵抹得挺乾淨。傢俬電器一應俱全，瓷磚、隔簾和地氈都是統一的淺配色，上一任屋主離開時打掃過，一眼看去是沒什麼毛病，但程鬱過去的第一晚還是大動乾戈，給全屋做了一個大掃除。
就跟出租屋的環境差不多，不過這裡的樓要密集點，也要吵鬨點。他要在幼兒園做記錄員，跟園裡聘請的老師是一樣的上班時間，早上上準時準點七點半就要到，到下午五點多下班。比起以前晝伏夜出，這份工作工作時間很規律，不過想想已經好幾年沒上過正經的班。
之後每天就那樣過，當了幾天上班族，很快就到了週末。一放工就在房子裡躺了一天多，不知到幾點渾渾噩噩醒來，拉開窗簾，一絲暗黃的光芒透進來，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他躺在床上想著什麼，從揹包裡翻出一個盒子。那是張銘送他的開工禮物，投其所好，是一個月亮形狀陶瓷質的煙灰缸。
但口袋裡沒煙了，擺弄了幾下就放下了。邊空出手拿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提示音響了一陣，沒人應答，直到按掉撥到第二通。
“乖孫。”梁老太的聲音慢悠悠的。
“最近怎樣了？”程鬱問她。
“還行啦。”
對麵背景是在公園，傍晚時分，沿著小湖旁，人都出來活動了，有人拉二胡，吹笛子，老頭老太搭著轉圈跳舞，遠一點湖的對麵有人拉麥高唱粵語金曲，一曲紅日飄過來。程鬱聽她的聲音愜意得都模糊了一些，笑了笑，“店裡都還好吧。”
梁老太應了聲從來都風平浪靜，有小姐妹叫她，她嗯嗯應著，心不在電話這邊了，程鬱剛想說再見，梁老太又貼近話筒，說“差點唔記得講了，今日有人上門找你。”
“邊位。”
程鬱聽著梁老太同用本地話描述著——“有兩個人，一個剃住個寸頭，著一套黑色衫，個樣似足古惑仔，仲有一個，不嘈不鬨，幾斯斯文文咁樣。”當時狀況是前一人凶神惡煞，後一人好聲好氣，隻問他在不在家，梁老太隔開鏈條應了幾句，再關緊門一句不回，過不到兩分鐘，後一人就勸著前一個人走了。
“兩個人？”
剃寸頭，穿黑色衣服，形似古惑仔。程鬱挑了那個還有點辯識度的，思考著他到底認不認識這個造型的人，但是沒印象，應該也不是來找委托的，他就沒給過出租屋地址給任何人，而且聯係號碼沒變，找不到人總會撥打電話。
程鬱一下沉默了下來，其實梁老太說是社會青年也不一定，她總是低看彆人，總之紋身的，眼神凶猛的，說話不中聽都是爛仔，偏見頗深，為此驅趕很多人。古惑仔不一定，但說另一人斯文一定是真的，因為她說過斯文的人就隻有程鬱，旁人都不及他，那標準很高。
掛掉電話後，程鬱安安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忽而拍了拍腦袋，真是遲鈍，梁老太現在住在他的出租房，門口就有監控器。
他伸了伸懶腰，想去抽屜裡找平板，這時響起敲門聲，伴著幾個女孩子叫著程老師的聲音，他換好衣服下床。
門口站著幾個女同事，拎著幾袋水果。
“園長補給加餐的。”為首的女孩子說，“程老師，你選一些吧。”
程鬱低頭一看，芭樂，蓮霧，草莓，大芒果，甚至還有一袋荔枝，他疑惑，“這麼快就有荔枝吃了？”
“老闆說是海南荔枝。”
“對我們試過，挺甜的。”
程鬱就著手挑了一點，“謝謝。”
正準備回去，被那女生挽留住，“程老師，一齊去吃飯吧。”旁邊的幾個女生也附和，“你還沒吃過學校外麵的餐廳吧。”
一同吃飯能很快拉近關係，驅散一點就位新工作的寂寥。她們想得周到，照顧新同事的感受，可程鬱對她們每個都不熟，隻是在辦公室見過，也就沒必要答應什麼。
“不了。”他轉身就回到了屋裡。
在他這邊門關上不到一會兒，對麵的鐵門猝然大開，門板與牆縫擠壓著的聲音刺耳極了，一陣哐哐作響，聽得出是故意鬨出的動靜。對麵住著學校的其他男同事。
他們在說些什麼，衝著他的門口，用他也能聽到的音量，大致是跟那些女同事說，根本用不著找他，他根本不會領情，話語間夾帶幾句夾臟嬉笑的話。
程鬱的人緣從來都不好，尤其還最喜歡得罪男人，不熟的男人，話都沒說過幾句的男人，習以為常了。
他懶得在意，轉回到衛生間，把手裡的一串荔枝拿去洗了洗，摘了兩顆放在手上，其他的都存到了冰箱。
才開始看平板，拖到那天，儘量看清那兩個不速之客是誰。
有了現代天眼的輔助，很快那兩張臉就被他找到了，在監控影象裡清晰投印了出來。是記憶中的臉，一點都不陌生，方纔之所以搜尋一遍遍都沒想起，是因為他跟那兩人已經快兩年多見過了。就在方桁死後不久。
如夢初醒般，程鬱快速翻開手機，在未接來電，未讀資訊那兩欄找著什麼，想什麼就有什麼，果然從黑名單那裡看到了兩條被攔截的資訊。
“方文耀醒過來了，他說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
來自一個星期前。
“我哥又一年忌日了，你想不想他。”
來自前天，方霈。
那一瞬間一陣冰冷的氣息竄向後背，程鬱知道這兩人的到來意味著什麼。在昏暗的房間裡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偏著頭，念著從前一幕一幕，把人當靶子，不知自己眸間流溢位如有實質的濃濃殺意。
《酒館夜》正式開拍的日子。
化妝助理還沒叫他，原聽潯就坐在化妝間外看江笙發下來的新劇本，一通等待下來，導演組給他的角色做了一些調整，很輕微的調整，把他的人設給削減了一下——削成了一個純有暗癖的壞男人。
其實就是把高光側寫都讓回去給男主了。對於整個劇本方向來說，這些個改動還算合理，畢竟靠片酬留人，隻要主角角色塑造出彩錢就花得值，犧牲一個他有何痛惜。
隻是原聽潯感到些許失落，今次恐怕又隻有做炮灰的份了。
十分鐘前張莉絲去了樓下買早點，現在從電梯出來，坐在他們旁邊，“兩杯冰美式。”
“謝謝。”原聽潯頭也不擡，接過來。
由於等待時間過長，湯家俊臉上默默暈起一抹陰沉，“十點開拍，現在四十五分，裡麵還在化妝，到底想怎樣啊。”
“這裡寫了，我的戲份集中在下午呢，說不定還得等。”
原聽潯一臉淡定，以往那麼多次戲他都隻有坐冷板凳的份，這次主演裡還有那麼多草包，可能不僅要被冷落，被精神蹂躪也說不定。
果然等了大半天才開始正式拍攝，八樓公寓取景房裡擠滿了人，他就想讓湯家俊和張莉絲到樓下等他。
張莉絲剛好在待機間隙跟他囑咐什麼，休息間一個人突然走過來。
“
cecilia？”
一個看上去像在劇組裡有點分量的人物，原聽潯看他的打扮和氣場猜測著。開會的時候沒見到，可能是出品方那邊的人。
“波比哥。”張莉絲輕巧地側過身，捏了一下原聽潯的胳膊，輕聲叮囑了句，讓他小心說話。下一秒支起職業微笑，唇翹起弧度都非常無懈可擊，“波比哥，好久不見，原來這部戲你都有份投資。”
這位波比哥穿著休閒西服，迎麵看有一米八以上，年紀三十一二歲上下，臉上有淡淡笑意，長相是俊秀的型別，但眉宇間有種氣勢壓人的感覺。
“波比哥好。”原聽潯也乖乖跟他問好。
波比哥，本名黎升。眸色深黑，眼型狹長，這雙眼頗有些幽深莫測。此人正不動聲色地掃著他們，掃過原聽潯的時候目光微微有點吃驚，最終他將視線暫時定格在張莉絲身上，“幾年前你還跟著文媛的，這麼快換人了？”
張莉絲柔和地笑了笑，“文媛都已經到外國發展了，我們的工作理念不同，所以暫時分家。不過我們私底還是經常有聯係的。”
黎升又看原聽潯，“這就是你現在帶的人？”
張莉絲點點頭，“不過我隻是他的助理。”
黎升挑了挑眉，“條件不錯啊，生得不錯。以前好像沒見過。”
“他是新人。”張莉絲說。
“不錯，圈裡就需要條件好的年輕人，多鑽研一下演技，會有通告的。”黎升用目光在原聽潯臉上點了點，“不過最好不要經常戴眼鏡，尤其這種黑沉沉的，壓人。”
提的建議倒是實在，原聽潯臉上繃著笑，心底還是腹誹這人到底是誰。隻是已經發覺這個人的目光並沒有其他含義，跟來攬他試鏡的人差不多，對他的評價隻寥寥幾句，卻不似虛情假意。又看大姐頭對他的態度，更能進一步推斷這人大概有點話事權力，娛樂圈這種人不少，資本方的人都不喜歡露麵，露麵時也認不出，稍不留意就錯失，小演員有時候想攀附自薦都沒機會。
“再聊了。”
手機有新訊息進來，黎升看了眼，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眼裡有絲不耐煩神色，跟他們說了句就往走廊去了。
原聽潯鬆下表情追著他背影看了幾眼，轉身就被張莉絲拉走，拉進一個隔間。
“那個是龍滕影業的老總。”張莉絲心情很不錯，“沒想到他還真來了。”
“那個每年都出爆款的公司？”原聽潯很震驚，“他看上去很年輕。”
“這東西不分年輕不年輕的，他做投資的目光一直很毒辣。”張莉絲表情認真，“當然看人眼光也高。他對你印象不錯，你這次表現好點，估計後續還有話聊。”
原聽潯知道張莉絲在給他找機會，刻意蹲守了一下，靠刷臉讓人停留，這行為在大程度還是倚靠人脈關係網奪取資源的娛樂圈裡再正常不過，不過在這之前他沒接觸過什麼有實力的製作公司或者出品方的人，不知道有時能直接溝通。張莉絲以前合作的女藝人都混成國際明星了，女人們齊心合力野心勃勃，她本來就有點本事在身上，隻是以前都刻意不動。
原聽潯回味過來什麼，叫了聲姐。張莉絲摟著他肩膀按了按，語氣不自覺也重了點，“以前在老爺子身邊，我不方便做什麼。現在你也該用功一點了，不過我隻負責牽橋搭線的部分，其他的你自己爭取吧。”
原聽潯頓時壓力倍增，但還是點了點頭。
張莉絲對他很重要，他身邊沒有專業團隊，湯家俊是經紀人，張莉絲就是助理，同時也是監督他生活和工作的人。張莉絲是老爺子挖給他的。
高一時他就被小公司星探發現了，讓人吹噓洗腦了一番過後，進了一部網劇當客串演員，最終沒紅也沒錢，不過體驗還挺新奇的，到後麵又陸續有人找，又沒什麼長進地接觸了許多小角色，但直到《月球下的人》纔有點水花。
那陣老爺子怎麼都不同意他進娛樂圈，可他也還是進了，為此快反目，老爺子整整有一年多都不搭理他。後來張莉絲來做他的助理，她是個乾練精明的女人，手底帶過不少知名藝人。老爺子花了不少錢才請動她，但沒怎麼支使，隻讓她帶原聽潯簽了不招風的正規演藝公司，那公司資源不多，本意是想讓他玩玩就好，就是兩個各退讓一步，原聽潯接受了下來。
慢慢熟悉起來之後，張莉絲把他當小孩照看，這麼幾年還為他和爺爺的關係緩和花了不少功夫。看似一切步入正軌，卻有毫無征兆——老爺子出意外走了。而那之前，在老爺子離去之前的所有日子，他都沒做出像樣的成績出來。
張莉絲的提醒讓他清醒了起來，他對拍戲很有熱衷，如果他真的想做什麼，這時正是好時候。
“不過……”張莉絲看著他在出神，無情打斷了他，“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
“什麼？”原聽潯疑惑。
“他喜歡男的。”張莉絲一字一頓，“那個bobby哥，喜歡男的。”
“……”原聽潯。
“不用緊張，這與我們無關。”張莉絲安撫他，“他喜歡的型別是固定的。”
“他喜歡怎樣的？”原聽潯艱難地問，用問候老闆的語氣。
“小巧型的，恨不得化成水型的。”
這是個什麼形狀？原聽潯不太明白。
話語落下不計兩秒，他們便同時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有人帶著風聲從門口掠過，張莉絲推開門，原聽潯也走近，在她背後一看，隻看到一個高大的穿著風衣的身影卷進了休息間。
波比剛剛就是從那裡出來的。而依波比的咖位，那個休息間估計隻有他用也隻能他用。
張莉絲突然眼皮一抽，那身影不是演員就是男模特了，結實筆直地就往裡去了，哪有什麼柔軟似水，不禁搖頭，“看來換風格了啊。”
【作者有話說】
搞事的登場了，副cp也登場了……
朋友說一看到波比哥，就忍不住波比波比波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