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臟 第12章 12.不速之客
12不速之客
程鬱把車停在出租屋前，才四五月天氣就已經很熱了，沒有一個小時不熱，粵省的夏天，日日猶如上刑。車裡冷氣熄掉，他從車上下來。
出租屋裡梁老太已經睡下了，房間裡掛扇呼呼旋轉著，客廳的燈開著，程鬱抹了抹脖子上的汗，先回房間的浴室洗了個澡。
他在福田上了一個多月的班，才找到假，中間有那麼十來日，也夠他把心情平定下來了。他有需要解決的麻煩。
方霈和方文耀終於還是來找他了，隻不過撲了個空，之後沒見再來，估計是知道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回出租屋這邊。方文耀，就是梁老太說的那天那個剃寸頭著黑衫的“古惑仔”，這人確實生性暴力，程鬱早領教過。不過這人都還是其次，方霈那個斯文仔，纔是最有毒的，這人不見到他是絕不會罷休的。
方文耀，方霈，一個是方桁的堂弟，一個是方桁的親弟弟。這兩人不出意外，是來找他“報仇”的，都是方家人，尤其是方文耀，因為某些原因這個人非常怨恨他，而方霈……程鬱從鼻子裡冷冷嗬了一聲，欠下的孽債，方桁，真是死了都不讓人安心。
空調的風浸冷脖頸，他看了看錶，十點半。程鬱一絲不動躺在床上，安靜地望著天花板，思緒發散著，一會兒想到方桁，一會兒想到方霈。房間的西洋鐘滴答滴答的，他一下子翻起身，去了廚房，冷血地對著那一列刀具架，看來看去，終於挑定一把片魚刀，那把刀刀刃纖薄、鋒利，在眼前閃爍著危險的光，他取下來，拿了一張白色布巾包著，然後拿回房間，塞進了揹包裡。
與此同時，《酒館夜》劇組。
“下班下班！”
“放工時間，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看時間表準時報道。”
劇組工作人員拍著手，招呼著沒排夜戲的演員，到點下班了。
這部戲已經正式拍攝兩個多星期了，今晚下班時間比較早，拍攝很順利。兩個星期不長，但已經有心得出來了。跟從前那些小打小鬨不同，這回原聽潯遇上了很靠譜的製作班底，幕前幕後成員很專業，劇組人員排程也高效合理，每個人都嚴陣以待，忙得腳不沾地的。這樣的環境是原聽潯所期待的，禁不住勤快起來，心裡一陣充實。
人陸續從公寓樓離開，背後還燈火通明，製作組的人有的要開通宵，劇裡的大部分演員都定了附近的酒店。樓下守著一堆不知追隨哪個明星而來的粉絲群。原聽潯瞄了眼，看下一樓，看到男主角黑夜也戴著墨鏡，正掃蘿卜白菜一樣招呼著人，其餘幾個有人氣的配角也在粉絲的熱心喊話下陸續上車離開。看來是沒有他的粉絲了，默了默，原聽潯果斷選擇一個人從後門出去。
張莉絲和湯家俊在隔壁樓的咖啡店等著，兩人這段時間都在公司，也是今晚纔有時間來接他。
張莉絲開車，原聽潯給車裡導設了定位，設到彆墅那邊。
他在彆墅住了一個月了，張莉絲和湯家俊隻知道個大概地址，還沒去過他那裡。
中途三人聊起這彆墅的事，張莉絲知道那個地段的房子都不便宜，得知他給的租金才三千多時不得不質疑起來。
“你說這棟房子一個月三千五？”張莉絲穩穩把著方向盤，目不彆視，“你是不是被人騙了，三千幾那塊位置一個廁所都買不到，還能送花園，睡花園就差不多。還有不是給唐小姐找地方嗎，怎麼又給你租了？”
“她已經找到公寓住了。我跟你們說，這地方本來是五千幾的。”原聽潯孩子氣地笑了笑，“是我壓到三千多。”
這可是從一棟普通彆墅到一間凶宅的價格，跨度不敢想，雖然隻要租三個月。
張莉絲不置可否，“你怎麼不跟人多聊聊？”
“我說了啊，屋主沒什麼要求。”
張莉絲搖了搖頭，“我是說跟唐小姐聊。”
會錯了意，原聽潯被噎了一下。自那天送完蛋糕之後，唐崎就沒再找過他了。當然他說的讓唐伯伯跟他老爸聯係的事也是不了了之，不知道是不是唐崎勸止過，這些事無論繼不繼續都是很難為情的。
“就算是談生意，也沒什麼不好的，我想原總比你會看人。結識人小孫女又於你無害，你留心照顧一下是應該的。“湯家俊插嘴道，“至於那房子，纔是要擦亮眼，這麼大的好事裡麵一定有古怪，大概不是這間房有病，就是屋主有病。”
原聽潯把手掌兜在腦袋後邊，放鬆後背，想起程鬱那什麼都妥協的模樣，聯想道，“古怪嘛，可能是人家正缺錢吧。”
“不是吧小子……”湯家俊一副他在說胡話的樣子，“你知道那裡的房價嗎？你知道能買得起這地段房子的人，還是兩棟，有多不得了嗎，我寧願相信他是把低價租房當作情趣。”
原聽潯像夢中從驚醒。是啊，他為什麼會覺得程鬱缺錢，那兩棟彆墅造價不低。幾個月前他還做過程鬱的生意，約定的委托金不便宜，吃一頓抵人一個月，所以就算後來丟了工作，也不應該一下子就潦倒到不行，一切看上去再簡單不過，可他怎麼一直有程鬱處境可憐的錯覺呢？
“你真是有錢人的日子過慣了。”湯家俊搖搖頭。
“說到這裡，有沒有搬家party？”湯家俊哥倆好地搭上他肩頭，“帶我進去住兩天唄，我們兩兄弟好久沒喝過酒了。”
“等一下。”
原聽潯有點生氣，也不知道在氣誰。總感覺被欺騙了。他心有不忿，開啟手機，翻出那個預設頭像，這麼多星期過去，上麵隻多了幾條備注記錄，是幾行租房的附加規定。
水電費賬單會準時發過去。
不能隨意丟擲或改造傢俬，否則照三倍價賠償。
停車位在期限內一並轉讓。
禁止搞多人派對，注意個人衛生。
六個月期滿，續租另議，月租金三千五。
禁止搞多人派對……
多人派對……兩人這也算多人了吧。他的心思被帶走。
想起來彆墅那鋥亮的地板，件件整齊的擺置，原聽潯愛護之意頓生。
“不行啊，你不愛乾淨。”他嚴肅拒絕，“人家好不容易纔打掃一次，你尊重人家的勞動成果好嗎？”
“……”
再細細看那幾行字，湯家俊突然起了壞主意，他念著那幾個字，“多、人、聚、會，注、意、衛、生。你知道這還代表什麼嗎？”
“什麼啊。”原聽潯果然沒聽懂。
“就是不要約些男男女女亂搞，這要求聽起來刻薄吧。”湯家俊笑得一臉賊意，“聚眾淫亂可是犯罪行為。不過你這樣的小處男，料想也沒那麼勇。”
原聽潯翻了個白眼。程鬱那樣的人，真的會表達那樣的意思嗎？他倒覺得程鬱就是在提醒他注意保持房子乾淨而已。
“彆把你以前公關的那套帶到生活中來。”張莉絲瞪了他一眼。
湯家俊沒轉公司之前，在大公司管理過幾個男藝人，恰好有那麼兩三個私生活特彆一言難儘的，出了事隻等公司拿錢捂嘴狗仔和聯係媒體公關洗白，裝死一流，簡直就是賠錢貨。這些積犯在內部也是常常被記恨的，湯家俊脫離了那些人，倒是幸災樂禍。
他是知道原聽潯不可能犯這種錯纔敢這麼說。原聽潯明明很乖。
“屋主是什麼人？”車已經轉進了彆墅區，張莉絲隨口問了句。
“你們也認識的。”原聽潯輕哼了一聲，“程先生啊。”
“那個同性戀啊。”湯家俊大驚小怪的。
“你們挺有緣分啊。”張莉絲也很吃驚，“不是第一次見了。”
湯家俊八卦之心藏都藏不住，想起之前種種，尤其是第一天每個人都能捕捉到的程鬱那直勾勾的眼神，至今都未解，“其實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啊。”
原聽潯沉默了整整兩秒，小聲了一點，“這房子中介是莉絲姐找的，純屬巧合，他之前注意我是因為他看過我的戲。”
“你演什麼讓人看到了。”湯家俊還在懷疑，“我感覺那個程先生好孤僻，我找他做演員，他都半知不懂，像是個連電視都不看的人。”
“誰知道。”原聽潯聳了聳肩。總之話是出自程鬱本人，雖然不能掩飾其中漏洞。
想起程鬱，又一段時間不見，他的臉已經變得朦朧而幽邃起來，因為性情裡那無機質，致使全身也如同一個觸捉不到的虛影，想想那話不投機，竟無法從任何方麵判斷他的人品。
車進到院子，停在了露天車庫。原聽潯從車上下來，花園和門庭的感應燈都亮了起來，空氣難得有點涼爽，“你們要吃點宵夜嗎？我訂糖水。”
“不用啦，多人聚會犯法。”湯家俊話裡有話，非常欠揍。
“喂，外麵是不是有人？”張莉絲看到院子大門外邊有一個人影。
原聽潯也看過去，還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暫時轉移了住處。該不會是講誰誰就出現了吧。可程鬱說過已經換工作，搬到比較遠的地方住了，還承諾在他租房期間不會來打擾他。
“你們先不管，我去看看吧。”這麼晚在藝人住所周圍出現，張莉絲怕是什麼私生粉，儘管原聽潯還是個糊糊，但她是比較謹慎的性格，“也可能是來找程先生的。”
湯家俊擋了擋她，“我去啦，要是來蹲點的壞人就慘了。”
這彆墅區的安保很一般，周圍沒見巡視的人。湯家俊拎著包走過去，院子大門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防盜鎖，門欄很低，往下的石英石階梯，站上一階就能看清外麵的人。
他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戴著鴨舌帽，穿著一套灰色運動服，站在外麵。
“先生，你是哪位？”湯家俊試探性問道。
“你是這裡屋主？”那男人開口，聲音有種如水的平穩。
湯家俊防備心更重，語調加快，“我不認識你的，你找錯門了吧，沒事的話請不要站在那裡了，不然我會聯係安保。”
男人擡起頭看了看他，帽簷擋住他的臉，神情不明朗，隻是感覺他擡頭是為了越過那門欄看院子裡的人，能模糊看到裡麵還有人。
“沒事了，打擾了。”
那一瞬間，湯家俊看到那男人轉身時的側臉，表情疏淡，嘴唇蒼白，眼角卻有一絲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