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難相見 第299章 我馬上到
秦清月
聲音很低。
很冷。
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卻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瞬間就剖開了秦朗層層疊疊的偽裝。
就是這個味兒!
這股熟悉的、能把人凍成冰雕的寒意,讓秦朗緊繃到極致的神經,反而詭異地鬆弛了下來。
他攥著手機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濃重哭腔。
“姐……我……”
他想說“我被人坑了”。
他想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想說“我搞砸了一切”。
但所有的話語到了嘴邊,都融化成了一灘滾燙的岩漿,堵塞著他的喉嚨,最終隻剩下最卑微,也最直接的兩個字。
“借錢。”
說完這兩個字,他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幾乎是報複性地,破罐子破摔地,從牙縫裡擠出了那個讓他窒息的數字。
“十萬。”
死寂。
電話那頭是長達三秒鐘的,能吞噬一切聲音的死寂。
秦朗閉上了眼。
來了。
暴風雨前的寧靜結束了,嘲諷三連要來了。
“誰乾的?”
秦朗:“?”
他猛地睜開眼,大腦因為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宕機了零點五秒。
他嚴重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電話那頭的聲音裡,沒有一絲一毫他預想中的嘲諷,隻有純粹的、不帶任何雜質的冰冷。
“你在哪?”
“受傷了沒有?”
一連串的問題砸了過來,快得讓他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
這……
這劇本怎麼越跑越偏了?
說好的恨鐵不成鋼呢?說好的“你怎麼不去搶”呢?
“我……我在影視城這邊的一個棚裡……沒受傷,就是……”
“哪個影視城,地址發我。”
秦清月的聲音裡沒有商量的餘地,帶著一種命令式的絕對。
“站那彆動。”
“不準掛電話。”
“我馬上到。”
一連串短促的指令,不給秦朗任何反應和插話的機會。
緊接著,他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他姐的聲音轉向了另一個人,語速快得如同突擊步槍在掃射。
“周羽,聯係趙律師,讓他帶整個商業糾紛團隊過來。”
“限時三十分鐘內,到鬆江影視城c區7號棚。”
“茉莉,樓下集合,啟動a-3號預案。”
“把安保部能動的人都帶上。”
秦朗舉著手機,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徹底變成了一片空白。
周羽?誰啊?
趙律師?哪個趙律師?上次在警局把他撈出來的那個?
商業糾紛團隊?一個團隊?
還有……a-3號預案是什麼鬼東西?
聽起來怎麼像是要發射什麼軌道炮?
姐啊!
我就是借個十萬塊!你這是要乾嘛?!
直接把這個劇組給物理超度了嗎?!
他一個音節都還沒來得及發出,電話就被“啪”地一聲結束通話了。
忙音在耳邊“嘟嘟”作響,一下,又一下。
秦朗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已經暗下去的手機螢幕,感覺自己剛剛好像不是打了個求助電話。
他好像是按下了某個嵌在發射井裡的紅色按鈕,召喚了一支天基動能武器打擊部隊。
周圍,張超那夥人看他打完了電話,又一次圍了上來。
他們臉上的譏笑毫不掩飾,像是看一個跳梁小醜。
“怎麼著?打電話搖人呢?”一個跟班擠眉弄眼,語氣輕佻。
張超雙手抱胸,下巴抬得快要戳到天花板。
“我勸你彆白費力氣了。今天這十萬塊,你要是拿不出來,就等著收律師函滾蛋吧!還想當演員?下輩子吧!”
秦朗沒理他們。
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沒空搭理這些小角色。
他的腦海裡,全是“a-3號預案”和“商業糾紛團隊”這兩個詞在瘋狂盤旋。
他默默地走到角落,找了個堆放雜物的木箱子坐了下來。
他姐說了。
站那彆動。
他得聽話。
他現在感覺很奇妙。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小學生在校門口被人搶了五塊錢,哭著打電話給家裡。
結果他爹開來了一個航母戰鬥群。
主打的就是一個手足無措。
一種名為“對不起,打擾了”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但愧疚的物件不是他姐,而是眼前這個還在耀武揚威的張超。
兄弟,希望你待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張超似乎很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快感,沒有立刻逼迫他,而是在片場裡來回踱步,大聲地和導演、製片人談笑風生。
他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掃向角落裡的秦朗,那姿態,活脫脫一隻鬥贏了的公雞,每一根羽毛都散發著得意的光。
秦朗掏出手機,想打盤遊戲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他盯著螢幕,腦子裡卻反複回響著他姐掛電話前的那句話。
“我馬上到。”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小學三年級。
那天他被幾個高年級的堵在巷子裡,新買的遊戲機被搶了。
他哭著跑回家,他姐也是這麼對他說的。
半小時後。
那個帶頭的高年級學生,被他姐拎著耳朵,雙手捧著一台全新的、他沒見過的限量版遊戲機,站在他家門口。
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道歉聲響亮得整棟樓都能聽見。
從那以後,秦朗就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姐,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生物。
就在這時,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不是一台車,而是一支車隊。
片場的喧囂像是被人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人的動作都定格了。
打頭的是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車頭那個飛翔的女神像,在影視城昏暗的燈光下,閃著讓人口乾舌燥的光。
緊隨其後的是四輛同款的黑色賓士s級,整齊劃一,像一隊沉默的鋼鐵巨獸,壓迫感直接拉滿。
秦朗坐在角落的木箱上,手裡的遊戲界麵還停留在載入頁麵。
他沒動。
他姐說了,站那彆動。
他現在就像一個誤入了神仙打架現場的凡人,唯一的生存法則就是聽話,以及……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車隊在7號棚門口精準地停成一排,動作同步得像是經過軍事化訓練。
張超那夥人已經看傻了。
“我操……幻影?”
“這誰啊?哪個大投資人來探班了?”
張超的臉色也變了,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剛才那股囂張的氣焰瞬間收斂了不少。
在絕對的資本麵前,他那點小演員的優越感,脆弱得像一張紙。
“刷——”
幾乎是同一時間,後麵四輛賓士的車門齊齊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