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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籠沉光錄 第6章 機關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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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橫斜,壓得祠堂外的枯楊影斜如鬼爪。殘壁下三人相顧無言,皆在留意屋外微妙的動靜。破敗祠宇裡潮氣森冷,牆角朽香餘燼縷縷,勾勒出神龕後一線灰白。沈景州握著那塊新得的殘碑碎片,指腹輕覆其上,感到微不可察的脈動彷彿融進掌心血脈,片刻不離。雲筱靈移目看他,眸色平靜,卻早將那反光的碎片記在心頭。褚堯始終背靠木柱,衣袍上泥汙未褪,眉間一縷愁陰在雨夜下更覺冰冷。

屋外風聲一陣緊似一陣,彷彿天色再無一絲留情。忽有水跡滲入門檻縫隙,沈景州順著那條水痕低聲道:“夜雨怕是一時難停了。留在此地,畢竟不妥。”

雲筱靈抬眸,淡淡應答:“我們各有所圖,亦非非友非敵。不如趁此議定,待雨勢稍緩便暗中離鎮,各奔前程。”

褚堯冷哼一聲,有意無意地道:“道理很美好,可惜世事常難讓到兩清——這塊碑,是誰的物件?”

沈景州神色凝肅,卻故作無事,將碎片緩緩收回袖口,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碑是真,但命是活的。暗巷裡的暗殺,已經不是小鎮舊恩怨這麼簡單。你。”他微微一頓,目光挪回雲筱靈身上,“仙宗來使,不遠數百裡,真為查異動,還是另有吩咐?”

雲筱靈靜了片刻,唇角微微壓下:“若說世間靈災,仙宗自有職責。但這碑……我隻知與你所涉師門有關。”她眼中劃過一絲試探與悲憫,“景州,屍橫巷中時,你第一個衝進去,我不信隻是受人之托。”

褚堯忽而低低笑了一聲,雨點砸在門窗上,把那笑意襯得更加孤冷。他移開視線,語調淡漠:“就算你們問清楚,能如何?碎片是鑰匙,後頭的門纔是棺槨。你們可曾想過——這詭異雨夜,未必隻有咱們幾個關心殘碑的下落。”

他話音未落,屋脊外突然傳來一陣極輕極密的金屬摩擦聲,彷彿有人以針劃瓦。三人當即警覺,各自撚起符籙、按住兵刃,視線彙於門縫下方。

忽見地麵微微泛光,幾縷藍色細線蜿蜒遊走,朝庭院外急速蔓延。雲筱靈眸色陡變,急退三步抽出符紙,一揮手,符中金火立刻點亮,短暫照出門外一角異光。

沈景州與褚堯對視一眼,俱覺不對。他低聲道:“這是——機關術的靈線。”

正當話音落下,祠門“哢噠”一聲裂紋浮現,門閂自行鬆散。外頭一道清瘦的影子無聲浮現,攜著雨夜難掩的書卷氣。

“幾位,借光一敘,可好?”門那頭之人溫聲開口,手中一件靈巧的銅片儀器正在收束靈線——正是天機閣弟子岑長瑜。

沈景州眸色不動,雲筱靈暗地裡壓緊符牌。褚堯反倒鬆了口氣,杖劍一橫,作出半防半迎:“閣下來得巧,夜半探祠,莫不是尋舊物?”

岑長瑜攏了攏衣襟,神情溫文,卻眼中機鋒暗藏:“實不相瞞,日前觀機緣律動,察覺祠外井下異象。諸位夜聚於此,大半亦為此吧?不若順勢通往。”

雲筱靈止步不語,沈景州卻略一思索,點頭:“既然動靜已被你探知,分頭而行反倒自亂陣腳。行,井下瞧一瞧。”

褚堯猶自遲疑,眸光浮動。他自有警惕,但終究沉聲道:“機關術士帶路,正合我意,若前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還請閣下先行。”

岑長瑜拍了拍腰間的靈械箱,微微一笑,帶頭踏向祠旁古井。黃泥瓦礫下,古井口早已被藤蔓雜草遮起。他翻腕間取出一隻金屬小盒,在井口晃動數下,盒內青光旋轉,汙泥上浮現紋路,隱現一道金屬機關的符印。

“此井下通密室,機關伏藏,需以靈械引路。”

他輕聲解釋,兩指搭在機關陣的凹槽上。一刹那,井壁嗡然一響,碎磚泥塊有序下陷,壁上一排門戶半遮半開,露出向下的窄道。

夜雨從井口傾下,化成碎珠珠滴。岑長瑜以一盞拍照靈燈開路,井下幽暗中有陣陣寒意竄出。雲筱靈自持符籙護身,褚堯握緊手中短戟,沈景州則故作鎮定,內心戒備更甚。

下井後,一行四人並肩緩行。井道深幽,四壁刻記陳舊陣紋,蛛網密佈。每走十步,便有青銅齒輪默然嵌在石壁,與岑長瑜靈機巧器共鳴低吟。

岑長瑜指尖遊走間,靈線擴展,照見前方石板裂縫有細細熒光溢位。他忽然停下腳步,低聲道:“機簧隱鋒到了,各位小心。”

話音剛落,石道兩邊忽有金屬細劍猝然彈出,寒光破空。褚堯猝不及防,被一劍綴住衣袖,身形險些失衡。他麵色微白,腳下一點,險險避開第二道鋒芒,卻驚覺右臂被劃出血痕。

風聲呼嘯瞬間,沈景州眼疾手快,橫身攔下第三道射來的機關劍,落地刃尖正擦著褚堯腳邊深深插入石板。

“閃!”他低吼,左手將褚堯拽回,右臂反手擲出一小塊鎮魂石,令齒輪暫滯半瞬,奪得喘息。

雲筱靈順勢揮出兩道鎮符,貼在石壁兩側,片刻間薄霧瀰漫,符上金紋閃動,如通蛛網網住潛伏的機關暗流。岑長瑜則飛快拆解靈械盒,靈線一改直奔陣眼所在。

“此地機關,以餘脈共振為陣心。碑碎可為鑰!”岑長瑜沉聲道,“景州,把你的碎片拿出來,感應陣眼!”

沈景州毫不猶豫,取出碑碎,將其貼在銅圈光暈之上。殘碑霎時泛起幽藍漣漪,石壁縫隙之間連帶亮起斑駁字元。碑碎共鳴,石道深處重重機關漸次停息。

石門開啟,一線陳舊冷風撲麵。眾人互望一眼,各自收斂情緒,步入密室。

密室昏暗,四壁雕刻著早已難辨的浮紋,地麵堆積著腐朽殘書與破碎丹爐。正中央的祭台之上高懸著一枚裂縫密佈的璧玉,其下正有一卷緘封殘卷斜搭祭台,外觀覆記灰塵,彷彿多年未被人觸動。

雲筱靈率先壓低身形,抽出拂塵掩在袖中,一步步靠近祭台,輕吐一句:“有禁製。”

岑長瑜信手拈來靈器,對著密室案幾比劃推演。石台底部機括晃動,陣紋浮現,一枚微型銅箔彈射而出,被他靈巧接住。

“祭台藏有識彆之陣,但因靈力枯竭已殘損,多半需要碑碎讓引。”

沈景州點頭,將碑碎在刻槽中微微一碰。隻聽一聲輕響,璧玉劇烈振動,殘捲上的符印霎時消散。

但還未等眾人反應,密室外圍猛然亮起一圈符光,彷彿冥冥中喚起陳年舊怨。褚堯臉色微變,低聲道:“這氣息——血仇未散,符誓猶存。”

雲筱靈蹙眉,拂塵一彈,捲起殘卷。藉著密室幽微光亮,隱約可見卷中殘字:

“丙子年秋,妖禍襲門……通門儘喪……餘誓報此恨,異族之子,血簿難赦……”

沈景州握拳,心頭湧上少年時的絕望與憤怒。他的呼吸有一瞬艱難,卻強自壓抑,僅以堅定低語迴應:“原來如此,果真與師門舊案、妖族恩怨相扣。”

褚堯直視他,目光幽深:“通年秋變,恰是我妖族大亂之始。世間能兩方通遇此劫,必有內外勾連。是誰在背後佈下陰謀?”

雲筱靈已將殘卷收好,冷靜問道:“既知如此,咱們下一步如何?”

岑長瑜站在密室角落,靜靜道:“殘卷所述絕非私怨那麼簡單,隻怕關涉更深勢力。此處不宜久留,祭台或是新的陷阱。”

沈景州目光堅定:“恩怨已連,真相總需追問到底。無論幕後是誰——哪怕是仙宗、妖門、機關世家牽扯其中,也得拖出來曬太陽。”

褚堯目光一凝,緩緩點頭。

微光照在眾人臉上,那短暫的默契卻很快被驟起的腳步聲打破。

有人自井道上方急速掠下,步履輕疾,幾乎與地無聲。爾後劍氣倏然逼近,冷冷攔在密室門前。

蘇聞簫。

她斜倚石壁,黑衣束身,長劍已出鞘半寸,森然寒意直指眾人。她的目光如冷霜掃過密室幾人,最終定格在沈景州身上。

“密室機關,暗道殘卷。據說諸位善人結伴夜探,怕不是都無清白身世。”她聲音帶著一絲譏諷,不掩質問之意,“景州,你到底是什麼人?”

雲筱靈倏然上前一步,符籙於指間隱現:“蘇女俠,事有緣由,不便在此多言。”

蘇聞簫不理,隻盯著沈景州:“通伴?還是通案?碎碑、殘卷,卷中血仇何人償?”

沈景州在劍意逼壓下卻毫不退縮,緩緩道:“求真者皆曾涉險。女俠問我身份,不如先明你自已站在何處?”

褚堯移步半擋,眸光幽深,岑長瑜則悄然握緊靈巧傀儀,琴絃般的緊張自眾人間撐開空氣。

蘇聞簫輕蔑一笑,劍氣驟起。

沈景州步步逼近,袖中握緊石碑。雲筱靈符光一弧,褚堯目光泛紅。岑長瑜低聲喝道:“若再鬥下去,隻怕這裡的秘密都要血祭。”

空氣幾乎凝滯。石壁上殘留的符光映出交錯的影子,每個人都在丈量生死與信唸的距離。

蘇聞簫的劍風在四壁流轉,與雲筱靈的符火和褚堯的妖力形成三方桎梏。沈景州在劍尖之下,逐漸挺直了脊背,目光如鐵。

“你要我的命,可先聽一句:此案未了,劍下無贏家。”

蘇聞簫麵色微變,劍鋒微浮。石壁外傳來一聲沉悶轟鳴,似有更大危機逼近密室。

空氣裡混雜著潮氣、鐵鏽與殺意。

眾人僵持於密室暗影之中,每個人都知道,真正的夜,還遠未過去。

五人呼吸交錯,身後殘碑和密卷的微光在空氣中晃動,映出一條深不可測的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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