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籠沉光錄 第3章 仙宗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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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牆外的夜色正沉，斑駁的月光灑在廊下。沈景州抬首望向門縫，指間殘碑碎片還帶著微微餘溫。他收斂氣息，將僅存的一縷靈力悄悄裹在掌心。老太太踟躕在門口，擔憂毫不遮掩。
“外頭本是靜了，這碎片卻不肯安穩……”沈景州壓低聲音，與老太太互望片刻。他知這鎮子此刻，連風聲都藏著凶意。
忽聞巷口傳來腳步，細碎卻堅定。起初隻是官靴踏雪，接著是數名隨從的低語。沈景州屏息，耳朵豎起，感知著每一點動靜。老人神色緊張，正要合門，卻被一道溫婉聲音喚住。
“小鎮之主，可在？”
廊下的風無端靜止。院門緩緩開啟，月光下，雲筱靈負手而立，一身素色道袍，神情淡然。她身後兩名仙宗門徒，各人腰間佩劍，眉宇間不掩戒備。
沈景州一瞬辨認出此女身份。昨夜妖禍方歇，殘碑碎片又來，無疑引得仙宗來人，他有些躊躇，猶豫著要不要迎上去。
老太太認出雲筱靈的衣飾，忙低頭行禮：“仙姬大人，寒舍簡陋，隻願不妨礙您查案。”
雲筱靈垂眸旋即一笑，“無妨。我隻是前來問些舊事。”
沈景州心知此女來意不凡。他慢慢從影子裡走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院內除他與老太太，尚有兩三戶鄰居被動靜吸引探頭，議論聲很快低下去。
雲筱靈眼神在眾人間流轉，最終落在沈景州身上。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塊包裹在沈景州掌心的殘碑，目光清冷篤定。
“你昨夜可曾見異象？”她語氣雖輕，卻帶著不可迴避的威勢。
沈景州本能防備，答話斟酌：“雪夜雜亂，妖禍突發。村中牲畜死傷，幾處屋舍被毀。我隻顧守夜，異象……倒是見過。”
雲筱靈聽得認真，微微頷首，“有人見夜中有裂石之聲，你可知其所起？”
沈景州眉頭微動，思忖著該如何答覆。他並不願暴露自已的所得，稍作停頓纔回道：“夜寒風烈，屋後石壁也斷了。裂聲響起時，村北正有妖蹤。”
雲筱靈沉吟片刻，身旁一名弟子已快步上前，聲音壓低：“師姐，殘碑波動不止，應驗昨夜奇兆。”
她隻淡淡點頭，不著痕跡向沈景州靠近幾分，“殘碑原碎於遠年，近半月各地妖禍忽生，與你村的殘片，有何關聯？”
沈景州握緊掌中碑碎。他不敢直言，斟詞揀句道：“我隻是在廢墟中撿得此物，原本未曾在意。若真與妖禍相關，還望仙姬明鑒。”
一道風穿院而過，院牆之外，烏雲凝集，寒意瀰漫。沈景州暗自盤算，眼前女子既然來此必有所查；如若應對失措，恐連自家也難保。
院落氣氛緊繃。雲筱靈身上的氣息不顯盛勢，卻讓人無端生懼。她垂眸細察片刻，轉而向村眾開口：“近日可有外鄉人來過？或有可疑之妖？”
老太太忙道：“昨夜有流浪者借宿，還未曾見蹤影。”
沈景州心頭一緊，想到褚堯的身影。不知褚堯藏在何處，此時隻覺局勢愈發微妙。
雲筱靈察覺他的異樣，“你的神色為何變？”
沈景州低首躲閃，卻無法掩飾片刻驚疑。雲筱靈看得分明，卻並未點破。她轉而吩咐隨身弟子，“去查查小鎮客棧，有無異常之人。”
院中眾人一時靜默，沈景州下意識把手藏在袖裡，碑碎的冷意滲入骨中。他望著雲筱靈，暗自提防，卻被她若有若無的目光刺得不敢輕舉妄動。
片刻後，有步聲從巷口穿來，一名仙宗弟子疾步回報：“師姐，客棧無失蹤者，倒有一位麵生男子，藏身偏屋，不肯露麵。”
沈景州心中一震，隻覺風雨欲來。雲筱靈微微頷首，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她輕步向客棧方向走去，動作不顯急迫，卻步步牽動氣機。
沈景州目送她離開院落，忽覺掌中碎片微微震顫。他略一思索，便悄悄尾隨雲筱靈，遠遠觀望。村中低語聲再起，人影晃動，今夜註定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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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筱靈步入客棧，室內燭光昏黃，簷下積雪未化。門吱呀一響，所有人都停了手，氣氛刺冷。
褚堯伏在窗下，半邊麵容藏在陰影裡。他聽得腳步，眼神瞬間收斂。屋內其餘客人鴉雀無聲，隻餘雲筱靈從門口緩步向前。
她目光掃過褚堯的外袍，但未直接逼問，“無妨。此處數日前遭妖禍，仙宗奉命查探，若有誌通道合之士，倒不妨道來。”
褚堯倏然不語，麵色冷峻。他內心雖警覺，卻隱忍端坐。身旁老店主咳嗽，一副不願多事的樣子。
雲筱靈不動聲色，“你是外鄉人？”
褚堯低聲應道，“路過此地，借住一宿。”
“昨夜屋外異象，你可見過？”
“有風有雪，一如平常罷了。”褚堯答得極緩，卻眼底有一絲潮湧悄然劃過。
沈景州在門外觀察二人，細心留意褚堯的舉止。他知此人不是尋常旅客，昨夜曾見其悄然離去，身法極輕。
雲筱靈不急不躁，“你既未見妖禍，為何衣裳有血？”
褚堯指尖輕顫，隨即掩飾道：“昨日助村外驅獸，被妖傷及。”他將手藏入袖中，臉色未變。
雲筱靈盯著他，“此地妖禍頻發，殘碑碎片異動。你與沈景州可有舊識？”
“素不相識。”褚堯語氣平靜如水。
沈景州見勢漸緊，心頭警鈴大作。他悄然移近客棧門口，踟躕片刻，終於踏入房內。
“雲仙姬，他是外來的流客，昨夜也曾幫鎮上驅妖，無罪可查。”沈景州口氣沉穩，替褚堯解圍。他知此時若不表態，局勢隻更難控。
雲筱靈略一沉吟，目光從沈景州轉向褚堯。“妖禍未息，碎片未安，此地人心難定。我奉門主令，查明真相。諸位如有異見，可直言。”
褚堯未答，眉峰緊鎖。沈景州低聲道：“仙姬既為查案而來，我們願各自配合，唯盼勿擾村裡太過。”
雲筱靈靜靜看著沈景州，神色漸緩，“你院中那塊殘碑可否一見？”
沈景州緊攥殘碑，權衡片刻，終將碎片緩緩攤在手心。微光流轉時，碑身顯出一道青色紋路，邊角裂痕與雲筱靈腰間配飾隱隱相合。
雲筱靈低身察看，抬首時目光驟亮。她轉身示意弟子拿出一枚符籙，將碎片輕輕包裹。“此物動靜異常，或許與你村妖禍相關。我將帶去宗門鑒定，還望協助查探。”
沈景州點頭，神情複雜。褚堯始終未言，隱身角落。
空氣凝滯半晌。忽然窗外風雪更密，門框砰然一響。天機閣門徒岑長瑜披裘趕到，匆匆報信：“外鄉妖蹤複顯，村西有人傷亡，是否需仙姬主持？”
雲筱靈攏袖出門，步履輕盈。沈景州、褚堯各自低頭，暗暗籌謀應對之策。
雲筱靈在風雪中轉身，“沈景州、褚堯，隨我通往察看。此事已非常規妖禍，多一人便多一分力。”
沈景州應聲而起。褚堯遲疑片刻也隨行。他們三人步出客棧，瘦燈如豆，雪色愈見慘白。
——
村西蜿蜒小徑，積雪已深。雲筱靈領前，沈景州步步跟隨，褚堯則不聲不響，隱藏在隊尾。風雪直撲麵門，腳下每走一步便壓下一滴不安。
路旁一具屍l，半埋雪中，兩名村人蹲守哭泣。岑長瑜已審查完畢，向雲筱靈簡立案情：“此人死於妖吻，屍l雖冷，卻無尋常獸痕，更有靈氣痕跡。”
雲筱靈蹲身勘驗，指尖自死者胸口拂過，一縷青光浮現，霎時又消散於夜色。她轉頭望向沈景州和褚堯：“妖禍已變，非尋常之事。殘碑是否感應此地？”
沈景州不敢造次，將碎片取出。碎片在雪地中泛起微藍微光，竟指向村外廢棄石林。褚堯頓時目光一變，低聲道：“那裡昨夜有異變。”
眾人循碑光來到石林。雪覆殘碑，寒鴉哀啼。沈景州將碎片貼近原碑斷口，藍紋與裂痕疊合時，天地間浮起一陣詭異氣流。
雲筱靈低聲：“此乃古碑——凶兆生於碑下。碑碎引妖，必有暗手。”
岑長瑜於旁低語，“碑文有機關之術，或能推演部分線索。”
沈景州默然驚訝，第一次見殘碑如此共鳴。他心頭警惕：“此物既可感應妖禍，失落民間隻會生亂。仙姬此行，是否有更深目的？”
雲筱靈坦然回視，“門中近月查案，所求不隻妖禍，還有碑中隱秘。你我是查案之人，非權勢之敵。”
褚堯聽罷，低頭不語，心頭波瀾起伏。他自知妖族捲入此事，關係遠比表麵複雜。他察覺石林外有枝葉輕響，警覺地上前一步。
雲筱靈察覺，“有人伏擊？”
雪地中赫然躍出一人，身形輕靈，衣著奇異。蘇聞簫劍指寒光，一襲青衣，冷冽如風。“仙宗之案，不可獨斷專行。此地有妖蹤，更有權謀。”
雲筱靈並未忌憚，退後一步，靜侯發話。蘇聞簫冷眼掃過眾人，目光在沈景州身上一頓，“此案未明，殘碑不可落於宗門之手。”
沈景州無暇追問，隻覺局勢陡轉。褚堯緩緩拔劍，警覺極致。
岑長瑜上前調解：“如今外敵未現，宜先通查。若鬥內訌，則鎮民無安。”
雲筱靈收劍入鞘，淡淡一笑，“雲宗雖查案，也求共理。殘碑可暫留沈景州，唯需你協查鎮事。”
蘇聞簫冷哼，“你若敢違諾，我即刻出手。”
夜色更深，眾人各懷心思。石林之下，殘碑異光微耀，一場權謀與妖禍的風暴正悄然醞釀。
雲筱靈轉身，望向沈景州。“我依你所言，殘碑由你執守。但鎮中異變，須聽我隨行共查。”
沈景州應允，褚堯默應，蘇聞簫站於雪影，不發一言。
風雪終於歇下，石林寂靜。雲筱靈將夜色收進眼底，心頭邊緣隱隱燃起一縷不屈的光。
這一夜，仙宗與散修、妖族與劍客、機關與權謀，首度在殘碑下交會。每個人的命運齒輪微微轉動，誰也不知明日的真相與迷局會抵達何方。
他們各自回望石林殘碑，寒月照雪，夜意未減。雪地上殘留的腳印指向鎮子深處，而被暗藏的秘密開始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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