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潭山沒有天文台沈譚 015
晨光裡的奶茶與未說破的藉口
油麻地的舊寫字樓在晨光裡泛著暖黃的光,譚又明站在新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捏著剛拆封的設計圖——
星軌係列的後續方案攤在玻璃上,晨光把線條染成淺金色,像極了當年在小譚山看到的破曉。
工作室選在沈氏集團隔壁的寫字樓,步行不過五分鐘,他對外隻說“方便對接專案”。
隻有自己知道,每天早上站在這裡,目光都在樓下的街道上打轉,等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駛過。
“譚哥,樓下送奶茶的來了,說是沈氏集團的福利。”
助理抱著一摞檔案走進來,手裡拎著個白色紙袋,袋口飄出港式奶茶的甜香。
“奇怪,之前合作的公司也沒見送過福利啊,而且這奶茶……”
助理撓了撓頭。
“剛好是你喜歡的少糖加奶蓋。”
譚又明的心跳漏了一拍,快步走過去接過紙袋。
溫熱的奶茶杯貼在掌心,溫度剛好,是他從少年時就沒變過的口味——
當年在英國,沈宗年總在清晨的廚房折騰,煮出的奶茶要麼太甜要麼太淡,直到試了幾十次,才摸清“少糖加奶蓋”的比例。
後來回國,他再也沒跟彆人提過這個口味,除了沈宗年,沒人知道。
“可能是沈氏新出的合作方福利吧。”
譚又明拆開紙袋,拿出奶茶,故意避開助理的目光。
“你要是想喝,下次我跟他們說多送一杯。”
助理笑著擺手。
“不用不用,我不愛喝這麼淡的。”
轉身去整理檔案時,小聲嘀咕了一句。
“剛才送奶茶的助理臉都紅了,我問是不是所有合作方都有,他支支吾吾說‘隻給譚設計師’……”
譚又明的指尖在奶茶杯壁上蹭了蹭,水珠沾在指腹,涼得像當年在英國宿舍樓下等電話時的風。
他知道這不是什麼“集團福利”——
沈宗年的藉口太拙劣,拙劣到連助理都藏不住破綻,可他偏偏不想戳破。
就像當年在彆墅看到未拆的信,看到夾在書裡的素描,他都選擇假裝沒看見一樣,這種藏在“公事”“福利”背後的在意,像裹了糖衣的藥,甜裡帶點澀,卻讓人捨不得吐。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街道。
黑色轎車剛好駛過,沈宗年坐在後座,側臉貼在車窗上,似乎在看檔案。
車子開得慢,路過工作室樓下時,沈宗年的目光好像往上掃了一眼,譚又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躲在窗簾後麵,心臟跳得飛快。
等他再探出頭,車子已經拐進沈氏集團的地下車庫,隻留下一道淡淡的車痕。
奶茶的奶蓋還沒融,譚又明用吸管輕輕戳了戳,甜香漫進鼻腔。
他想起昨天下午,沈宗年發來的訊息。
“新工作室地址發我,以後專案對接方便。”
他當時隻回了個定位,沒說具體樓層,可今天的奶茶卻精準地送到了這裡——
顯然,沈宗年早就查好了。
工作室的角落還放著那把舊吉他,琴身上的疤痕在晨光裡格外明顯。
譚又明走過去,輕輕撥了下琴絃,“嗡”的一聲悶響,還是走調的。
他想起昨天整理東西時,從吉他盒裡翻出的舊照片——
十七歲的沈宗年抱著吉他,坐在小譚山的草地上,笑得露出牙齒,照片背麵是他寫的“等我們有了自己的家,就把吉他掛在客廳”。
那時候的“家”,是孩子氣的幻想,現在卻好像離得近了些。
“譚哥,沈氏那邊發來了澳洲對接會的行程,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踩點。”
助理拿著平板走進來,螢幕上是沈宗年助理發來的訊息,末尾加了句“沈總說如果您有空,他可以順路接您”。
譚又明看著“順路接您”四個字,忍不住笑了——
沈宗年的彆墅在淺水灣,跟工作室完全是兩個方向,哪裡來的“順路”?
他指尖在螢幕上敲了敲,回了句“不用麻煩,我自己過去就好”,卻在傳送後,把平板放在窗邊,目光又落在沈氏集團的方向。
下午三點,譚又明去沈氏送修改後的方案。
電梯裡遇到沈宗年的特助,對方笑著遞來一瓶薄荷糖。
“譚設計師,沈總讓我給您的,說您胃不好,備著點。”
薄荷糖的包裝是他小時候愛吃的牌子,早就停產了,不知道沈宗年從哪裡找到的。
“替我謝謝沈總。”
譚又明接過薄荷糖,指尖捏著包裝紙,有點發燙。
特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
“譚設計師,其實……早上的奶茶,是沈總特意讓我去皇後大道那家老店買的,每天早上六點就去排隊,說那家的奶蓋最正宗。”
說完,特助快步走出電梯,留下譚又明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臟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暖。
他走到沈宗年辦公室門口,沒敲門,透過門縫看見沈宗年坐在桌前,手裡拿著他早上送的方案,指尖在“星軌優化”那一頁輕輕劃著。
桌上放著一杯沒動的奶茶,也是少糖加奶蓋,顯然是跟他的一起買的,卻因為忙得忘了喝,已經涼了。
譚又明沒進去,轉身往回走。
走廊的窗戶對著樓下的街道,黑色轎車還在車庫裡沒動。
他想起早上躲在窗簾後看到的那一眼,想起特助說的“六點排隊買奶茶”,想起薄荷糖的舊包裝,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
回到工作室時,奶茶還剩半杯,奶蓋已經融了大半,甜得發膩。
譚又明卻還是一口口喝著,像在品味藏在甜裡的澀——
沈宗年明明在意,卻要找“集團福利”“順路”的藉口。
明明記得他所有的習慣,卻不肯說一句“我特意為你做的”。
他們就像兩隻互相試探的刺蝟,怕靠得太近會紮傷對方,卻又忍不住想靠近,想汲取一點對方的溫度。
傍晚時分,沈宗年的車從樓下駛過。這次,譚又明沒躲,就站在窗邊看著。
車子開得很慢,沈宗年坐在後座,目光往上看,正好跟他對上。
兩人沒說話,隻是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對視了幾秒。
沈宗年的嘴角好像輕輕彎了一下,然後車子拐進車庫,消失在視線裡。
譚又明走到吉他旁,輕輕抱起來。琴身還是暖的,像沈宗年早上送的奶茶,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度。
他坐在沙發上,沒彈,隻是抱著吉他發呆,窗外的霓虹燈慢慢亮起來,把工作室染成橘紅色。
口袋裡的薄荷糖包裝紙發出輕微的聲響,譚又明拿出來,拆開一顆放進嘴裡。
清涼的薄荷味在嘴裡散開,混著奶茶的甜,像極了他們現在的關係——
有酸澀的試探,有藏不住的在意,還有一點點,慢慢發酵的甜。
他知道,沈宗年的“集團福利”還會繼續,他的“方便對接”也會繼續,這種未說破的藉口,還會持續很久。
但沒關係,他們有時間,有星軌的約定,有藏在細節裡的心意,慢慢來,總能把這些酸澀,都釀成彼此都懂的甜。
窗外的電車“叮叮”駛過,帶著港城的煙火氣。
譚又明看著手裡的奶茶杯,杯壁上還留著他的指紋,像個藏在日常裡的秘密,等著被慢慢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