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又擺爛了 第76章 推心置腹
林軒內心已經開始期待這草包的公鴨嗓到時候去那颯爽姑娘麵前賣弄,會是怎樣一幅世紀名畫了。
見蘇文博學得差不多了,開口:「不錯不錯,小舅子對唱歌一道很有天賦。」
蘇文博咧著個嘴,開心地像個孩子:「真的?」
「姐夫什麼時候騙過你。」
林軒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稍微正經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引導:「說起來,小舅子,有件事我一直挺納悶的。你說你堂姐,半夏她,一個姑孃家,對內要打理這麼大一個濟世堂,對外還要應付像賀家那樣的豺狼,多不容易啊。她其實也就是個小姑娘,扛著這麼重的擔子,你們好歹是一家人,血脈相連,怎麼就不能多體諒體諒她,反而總要針對她呢?要不,小舅子,你找個機會跟你爹說說,讓他高抬貴手唄!」
蘇文博原本因「泡妞學問」和「唱歌天賦」而放鬆的神情,在聽到關於堂姐的話題後,嘴角那點戲謔的笑意淡了下去,卻沒有立刻像往常那樣反唇相譏。
他沉默下來,目光從林軒臉上移開,有些無意識地落在了庭院角落一叢開得正盛的芍藥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躺椅的竹條。
【血脈相連……】這四個字,像一顆小石子,在他被父親常年灌輸「爭奪」、「利益」的心湖裡,投下了一絲微瀾。他想起今天前廳,堂姐站出來時,那清冷而疲憊的眼神,與記憶中某個模糊的影子重疊了起來。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他年輕卻帶著幾分紈絝氣的臉上投下斑駁的、晃動光影,彷彿也將他的思緒帶回了那些光影斑駁的過去。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有些飄忽,彷彿穿透了眼前精緻的院落,看到了很久以前,在濟世堂那充滿藥香的後院裡,同樣明媚的陽光……
【記得……很小的時候,堂姐不是這樣的。】
記憶的閘門開啟,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溫暖片段湧上心頭。那時候,大伯還在,濟世堂生意興隆,整個蘇家大院也比現在熱鬨得多。
【我被人欺負了,哭唧唧跑回家,是堂姐拿著小木劍,叉著腰擋在我前麵,對著那些大孩子喊:『不準你們欺負我弟弟!』明明她自己也隻比我大一點點,高一點。】
【還有一次,我貪玩摔破了膝蓋,疼得直掉眼淚,是堂姐小心翼翼地給我清洗傷口,還把她捨不得吃的蜜餞分給我,說『吃了就不疼了』。她那時的眼神,好溫柔。】
【我們曾一起在濟世堂的後院捉迷藏,一起偷偷嘗新炮製出來的甘草,一起被大人訓斥……那時候,她是會對我笑,會護著我的半夏姐姐。】
他回想起蘇半夏平日裡忙碌的身影,在藥櫃前一絲不苟的專注,麵對刁難時的堅韌,以及……今天在前廳,她站出來維護濟世堂時那清冷卻堅定的模樣。那份執著和擔當,是他做不到的,也與他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姐姐漸行漸遠。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蘇文博心裡泛起一絲模糊的酸澀。
【好像……是從大伯去世以後?爹開始更多地插手家族生意,對長房,尤其是對掌管濟世堂的堂姐,越來越不滿。耳邊聽到的,漸漸都是『長房無男丁』、『濟世堂遲早是我們的』、『半夏一個女兒家懂什麼』這樣的話……】
不知不覺間,他好像也習慣了用挑剔、競爭,甚至帶著敵意的眼光去看待那個曾經保護過他的堂姐。人長大了,很多東西,就在潛移默化中,變得麵目全非。
過了好一會兒,蘇文博才從回憶中抽離,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複雜地開口,少了平日的囂張,多了幾分難得的坦誠和迷茫:「林軒,看在你今天請本少爺吃飯,又……又跟我說了這麼多『有用』的話的份上,本少爺就多跟你推心置腹說兩句。」
他側過頭,看向林軒,眼神裡帶著自己都沒完全理解的困惑:「其實……本少爺也不是完全不能體會堂姐的辛苦。小時候……她對我挺好的。」
他含糊地帶過了最後那句,似乎不太習慣表達這種柔軟的情緒,「正因為知道她辛苦,所以我才覺得,她何必呢?隻要她願意交出濟世堂的管理權,我爹可以保證,她依舊是蘇家尊貴的大小姐,將來嫁……呃,總之,吃穿用度,絕不會短了她的,想清閒就能清閒,想享福就能享福,多好啊!我就不明白了,堂姐為什麼就是想不開,偏偏不肯放手,非要自己扛著這份累呢?大家和和氣氣的,像小時候那樣……不好嗎?」
林軒聽著他這番看似「為我好」、實則充滿了二房邏輯和某種天真的言論,心裡明白了症結所在。他沒有直接反駁,而是用一種引導式的語氣,目光溫和地看著蘇文博,輕聲問道:
「小舅子啊,你有沒有安靜下來,認真想過,濟世堂對於你堂姐蘇半夏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它或許,不僅僅是一個鋪子,一份能賺錢的產業那麼簡單。」
蘇文博疑惑地看著他,顯然沒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
林軒望著被樹葉切割成碎片的天空,聲音平和而清晰,彷彿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那可能……是她父親,也就是你大伯,傾注了一生心血的地方,是他的寄托和傳承;是她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那裡的每一味藥材,每一個抽屜,甚至空氣裡的藥香,都充滿了她和你大伯的回憶;更是她現在,能夠憑自己的能力和意誌,去守護、去發展,從而證明自己價值、實現自己理想的唯一舞台。」
他頓了頓,將目光收回,落在蘇文博有些怔然的臉上,語氣加重了些:「放棄了管理權,或許在你們看來,是得到了清閒。但對半夏來說,那同時意味著失去了自主,失去了她為自己、也為她父親爭一口氣的權利,失去了她之所以是『蘇半夏』,而不僅僅是『蘇家大小姐』的那個最重要的部分。」
林軒輕輕丟擲一個讓蘇文博渾身一震的假設:「就像……如果有人讓你放棄你現在喜歡的鬥雞走馬、呼朋引伴,讓你整天隻能關在房裡,對著四麵牆,哪怕給你金山銀山,綾羅綢緞,你會真心覺得快樂嗎?你會甘心嗎?」
蘇文博徹底愣住了,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放棄現在的生活?】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窒息,無比憋屈,了無生趣!那種日子,有什麼意思?金銀珠寶堆成山,也比不上在外麵縱馬馳騁、呼朋喚友的快活!
將心比心,他才被關在院裡不足幾個時辰就覺得渾身難受……他好像,有點明白堂姐的感受了。那種被剝奪了最在意的東西的滋味,哪怕披著「為你好」的外衣,也依舊是痛苦的。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第一次,他對父親一直灌輸的、自己也習以為常的理念,產生了清晰而強烈的動搖。他看著身旁這個平時吊兒郎當、此刻眼神卻格外清明透徹的贅婿,心中五味雜陳。
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隻有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輕聲訴說著歲月的變遷與人心的無奈。兩人並排躺在躺椅上,之間的隔閡與敵意,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被這頓「難吃」的飯菜、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以及那段塵封的童年記憶,消融了厚厚的一層。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些許陰霾,竟真有了幾分難得的,跨越了立場與偏見的,近乎溫馨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