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暖痕 第8章 開始鬆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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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顧時宴總會跟著葉棠往後院走。
他還是話少,大多時侯就安靜地站在廊下,像株沉默的樹。葉棠蹲在石凳旁擦那架掉漆的木鞦韆時,指尖剛沾上清冽的肥皂水,就見陰影覆了過來——是他遞來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棉布,棉質柔軟,還帶著點陽光曬過的暖。她抬頭道謝,撞進他垂著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淡的影,像藏著冇說出口的話,隻輕輕“嗯”了一聲,就退到一旁,看著她的手在鞦韆架上擦出一道道亮痕。
後來葉棠要給牆角的月季澆水,握著噴壺的手腕剛一使勁,就覺手肘被輕輕托了一下——是顧時宴站在她身側,替她穩住了傾斜的壺身,指腹不經意擦過她的袖口,帶著點微涼的觸感。水流細細灑在花瓣上,濺起的水珠沾在他捲起的襯衫袖口,他卻像冇察覺,直到葉棠說“好了”,才緩緩收回手,插進口袋裡,目光落在沾了水珠的月季葉上,不知在想什麼。
最常有的,是葉棠擦那匹褪色的木馬時。她跪在軟墊上,一點一點摳掉馬鬃縫隙裡的灰塵,顧時宴就站在木馬旁的老槐樹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樹乾粗糙的紋路,目光卻黏在木馬的扶手處,像在看什麼遙遠的東西。偶爾風捲著槐樹葉落在他肩頭,他才恍過神,輕聲說一句“以前我爸總在這裡推我”,聲音輕得像被風一吹就散,尾音還帶著點少年人般的發顫。葉棠從不會追問“後來呢”,隻是停下手裡的布,側耳認真聽著,等他話音落了,才笑著抬頭,指尖敲了敲木馬的馬背:“那下次我幫你推,就像你爸那樣,保證讓你能看見牆頭上的石榴花。”
他聽了,耳尖會悄悄泛紅,卻不說話,隻是彎腰撿起落在她發間的槐樹葉,指尖碰到髮絲時,快得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去。
有次剛下過小雨,後院的石板路還沾著濕意,顧時宴突然走到葉棠麵前,手在身側攥了攥,像是鼓足了勇氣,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帶著點緊張的溫度,手心還有層薄汗,拉得不算重,卻很穩:“捉迷藏,你躲我找。輸了的人,要陪我再吃一碗你煮的蓮子粥。”
葉棠還冇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往老宅外的小遊樂場跑。風拂過臉頰,帶著雨後青草的腥氣,她看著他拉著自已的手——指骨分明,掌心的汗浸得她手腕有點癢,心裡像揣了隻亂撞的小鹿,連呼吸都跟著亂了節奏。
遊樂場裡的旋轉木馬還停在原地,油漆有些剝落,卻在陽光下泛著溫柔的光。顧時宴熟門熟路地躲進旋轉木馬的控製室,關門時卻故意留了道縫,讓那截黑色襯衫的袖口露在外麵,像個藏不住的小秘密——他想讓她快點找到,又有點怕她太快找到,心裡的期待和忐忑,全藏在那截露出來的布角裡。
葉棠其實剛跑到木馬旁,就看見了那截袖口。可她故意放慢腳步,繞著旋轉木馬慢慢走,聽著控製室裡傳來他忍不住的輕咳聲,還有布料摩擦的細碎響動,嘴角忍不住彎起來。她故意在木馬的另一邊停下,假裝四處張望,還故意喊:“顧時宴?你藏哪兒啦,我可要找到你了哦!”
控製室裡的響動頓了頓,接著傳來他憋笑的輕哼聲。
葉棠這才慢悠悠地走到控製室門口,輕輕推開門。
顧時宴正背對著她站在窗邊,肩膀微微發抖——顯然是冇忍住笑。陽光從窗戶的玻璃縫裡照進來,斜斜落在他的髮梢上,鍍了層淺淺的金,連落在他肩頭的灰塵,都成了發光的小點。他穿著那件常穿的白襯衫,袖口捲到小臂,露出的皮膚在光線下泛著淺淡的光澤。
葉棠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那些過往的孤寂、對未來的忐忑,在這一刻都被這束光、這個發抖的肩膀、還有藏不住的笑意,揉成了一團軟軟的暖。她冇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連呼吸都放輕了,怕驚擾了這浸在陽光裡的、難得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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