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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塵骨 第6章 《 離彆愁緒,孤穀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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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清瀾穀的竹林便傳來簌簌響動。靈溪是被院子裡的腳步聲驚醒的,她猛地坐起身,披衣下床,鞋都來不及穿穩,就踉蹌著跑到門口。

沈清辭正背著一個更大的藥簍,裡麵裝著疊好的油布、傷藥和幾卷乾燥的草藥。雲瑤站在他身邊,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行囊,粉色衣裙在晨光裡像朵綻開的桃花。「師兄,都收拾好了,我們該走了。」

靈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衝到沈清辭麵前,指尖緊緊攥著他的衣袖,指節泛白:「現在就走嗎?」

沈清辭低頭看她光腳踩在青石板上,眉頭微蹙,彎腰將她抱起放在竹榻邊,轉身從灶房拿了雙布鞋過來,蹲下身替她穿上。「極北之地路途遠,早出發能早回程。」他的指尖擦過她的腳踝,帶著熟悉的藥香。

靈溪盯著他烏黑的發頂,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頸,把臉埋在他肩頭:「我跟你們一起去。」

「胡鬨。」沈清辭的聲音從胸腔傳來,帶著一絲無奈的暖意,「極北之地的冰川妖蛟最喜捕食狐妖,你去了隻會添亂。」他輕輕推開她,從懷裡拿出一張繪製好的地圖,「這是清瀾穀到王家村的路線,若遇危險就去尋村長,他欠我一份人情。」

雲瑤在一旁抿著唇笑:「靈溪妹妹放心,我會看好師兄的,保證把他毫發無傷地帶回來。」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銀鈴,「這是傳訊鈴,若有急事,搖三下我就能收到。」

靈溪沒接那地圖,也沒看雲瑤的銀鈴,隻是定定地望著沈清辭:「你說過,等你回來教我煉丹的。」

「一言為定。」沈清辭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左眼的金瞳在晨光裡亮得像淬了火,右眼的藍瞳卻蒙著層水汽,他喉結動了動,終是轉身拿起藥簍,「走了。」

雲瑤朝靈溪揮揮手,快步跟上沈清辭的腳步。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隻留下銀鈴的餘音在穀中回蕩。

靈溪站在院門口,直到那點青色徹底被竹葉吞沒,才緩緩蹲下身,撿起被風吹落在腳邊的地圖。地圖邊緣還帶著沈清辭的體溫,她突然捂住臉,眼淚順著指縫滴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的水花。

靈溪把沈清辭留下的地圖折成方塊,塞進貼身的衣襟裡。她走到院子角落,看著那片幽冥草,葉片上的露水被晨光染成金色。想起沈清辭說「毒藥用對了也是良藥」,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采了幾片葉子,放進竹籃裡。

灶房的鍋裡還溫著昨晚的小米粥,靈溪盛了一碗,卻沒什麼胃口。她走到藥廬,看見沈清辭常坐的竹椅空著,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上麵,像塊褪色的光斑。桌案上的醫書攤開著,正好是講「極北之地草藥圖譜」的一頁,邊角有他用硃砂點的標記。

「冰火草,性溫寒,生於冰川裂隙,伴千年玄冰而生……」靈溪輕聲念著,指尖撫過他清秀的字跡,突然想起他說要教她煉丹的承諾,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她找來筆墨,在空白處畫了隻歪歪扭扭的小狐狸,旁邊寫著「等你回來」。

靈溪按照沈清辭教的法子,將采來的幽冥草放在石臼裡搗碎,又找來沈清辭泡的烈酒,按照一比三的比例混合。紫色的汁液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她屏住呼吸,用棉布過濾出澄清的液體,裝進沈清辭空置的藥瓶裡。

「這樣就能做成麻醉劑了嗎?」她對著藥瓶小聲嘀咕,突然聽見院門外傳來腳步聲。靈溪的心猛地一跳,以為是沈清辭回來了,慌忙跑出藥廬,卻看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嫗站在門口,手裡挎著個竹籃。

「是沈先生家嗎?」老嫗的聲音沙啞,「我家老頭子咳得厲害,想求幾貼藥。」

靈溪想起沈清辭說過「醫者本分」,連忙點頭:「婆婆進來吧,我幫你看看。」她引著老嫗坐在石凳上,學著沈清辭的樣子伸出手指,輕輕按在老嫗的手腕上。

「脈相浮而無力,是風寒入肺。」靈溪回憶著醫書裡的內容,轉身從藥架上取下紫蘇和杏仁,「這些藥材拿去煎,加三片生薑,每日兩次。」

老嫗接過藥材,從竹籃裡拿出兩個熱乎乎的紅薯:「家裡沒什麼好東西,這個你收下。」

靈溪看著紅薯上還冒著的熱氣,突然想起沈清辭總說她孩子氣,忍不住紅了眼眶。「謝謝您,婆婆。」

靈溪把老嫗送的紅薯放在灶上烤,炭火劈啪作響,甜香漸漸彌漫開來。她坐在灶門前的小板凳上,看著火苗舔舐著紅薯皮,突然想起沈清辭第一次給她吃糖的樣子,指尖還殘留著梅子糖的酸甜。

「沈清辭現在走到哪裡了呢?」她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小狐狸,旁邊畫了個青衫男子,男子的手裡畫了株草——那是她憑記憶畫的冰火草。

烤紅薯的焦香飄出藥廬,靈溪拿起一個掰開,金黃的果肉冒著熱氣。她咬了一口,甜得有些發膩,卻不如沈清辭做的雪蓮子粥合口味。「等你回來,我要學烤紅薯給你吃。」她對著空蕩的院子輕聲說,風吹過竹林,像是誰在應和。

午後的陽光有些晃眼,靈溪搬了把竹椅坐在院子裡,翻看沈清辭留下的《百草圖譜》。書頁裡夾著幾片乾枯的花瓣,想來是他采藥時隨手夾進去的。

看到「極北之地特產玄冰花,可解百毒」時,靈溪突然想起雲瑤說的冰火草。她拿出炭筆,在書頁空白處畫下玄冰花的樣子——五片雪白的花瓣,花心是淡藍色的,像極了靈山的冰雪。

「要是能找到玄冰花,是不是能治好沈清辭的病?」她越想越覺得可行,起身想去收拾行囊,卻被院門口的結界擋住了腳步。靈溪這纔想起沈清辭臨走前布了結界,不讓她踏出清瀾穀半步。

她氣鼓鼓地踢了踢結界,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小氣鬼,就知道管著我。」靈溪嘴上抱怨著,心裡卻清楚,這是他在保護她。

靈溪百無聊賴地坐在門檻上,數著院子裡的草藥。金銀花有二十七株,薄荷有三十六叢,還有牆角那片幽冥草,一共四十九株。她數到第三遍時,突然看見一隻彩色的蝴蝶飛進院子,翅膀上的花紋像極了沈清辭醫書上畫的「靈蝶」。

「你是從極北之地來的嗎?」靈溪伸出手指,靈蝶竟真的停在了她的指尖。她看著蝶翅上閃爍的藍光,突然想起沈清辭說過靈蝶能傳遞訊息,連忙跑進藥廬拿出一張紙,用炭筆寫下「平安否」三個字,小心翼翼地卷在靈蝶的腿上。

「麻煩你帶給沈清辭。」她對著靈蝶輕聲說,看著它撲棱棱地飛出院子,消失在竹林深處。靈溪的心裡湧起一絲期待,就像小時候在靈山等第一朵冰蘭綻放。

夕陽把竹林的影子拉得很長,靈溪站在藥廬門口,望著沈清辭離開的方向,手裡緊緊攥著雲瑤給的傳訊鈴。銀鈴冰涼的觸感硌得手心發疼,她卻捨不得鬆開。

灶房的水缸快空了,靈溪拿起水桶走向小溪。溪水潺潺,映出她的倒影:長發披散在肩頭,左眼的金瞳在暮色裡像顆孤星。她彎腰打水,突然看見水麵上飄來一片枯葉,像極了靈山的雪。

「不知道沈清辭有沒有穿夠衣服。」靈溪小聲嘀咕,加快腳步往回走。路過竹林時,她看見幾株新冒出來的竹筍,突然想起沈清辭說過「雨後的竹筍最嫩」,忍不住挖了幾株,用草繩捆著提在手裡。

回到藥廬,靈溪把竹筍放在牆角,又去翻沈清辭的醫書,想看看竹筍能做什麼藥材。書頁翻動間,一片乾枯的雪蓮掉了出來,背麵有沈清辭的字跡:「靈山雪線采,可溫養仙骨。」

靈溪的指尖撫過那行字,突然明白,他三百年前去靈山,或許不隻是為了采藥。

靈溪點燃了灶房的油燈,昏黃的光暈籠罩著藥廬。她坐在桌前,學著沈清辭的樣子研磨草藥,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他為她上藥時專注的側臉。

「沈清辭,你的寒疾會不會又犯了?」她對著空蕩的院子輕聲問,突然聽見傳訊鈴叮鈴作響。靈溪的心猛地一跳,慌忙拿起銀鈴,卻發現是自己不小心碰掉了。

她蹲在地上撿銀鈴,指尖觸到一塊冰涼的東西——是沈清辭昨晚給她的平安符。符紙已經被她攥得有些皺了,靈溪小心翼翼地把它撫平,貼身放進衣襟裡,緊貼著心口的位置。

靈溪躺在竹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藥廬裡太安靜了,沒有沈清辭輕輕的咳嗽聲,也沒有他碾藥的沙沙聲。她起身走到院子裡,坐在沈清辭常坐的竹椅上,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圓,像極了他給她的梅子糖。靈溪想起他吻她時的溫度,臉頰突然發燙。她伸出手,對著月亮比劃著他的眉眼,突然覺得眼眶一熱,有液體順著臉頰滑落。

「我纔不難過呢。」她吸了吸鼻子,尾巴的虛影突然從裙擺下伸出來,輕輕掃過竹椅的扶手。九條尾巴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白光,隻有第九條還留著半截,像個不完整的句號。

靈溪靠在竹椅上睡著了,懷裡緊緊抱著沈清辭的外衫。外衫上的藥香混著他身上的寒氣,像極了他在身邊時的味道。她做了個夢,夢見沈清辭在極北之地的冰川上,被一群妖蛟圍攻,他的仙骨發出耀眼的金光,卻抵不過妖蛟的利爪。

「沈清辭!」靈溪猛地驚醒,冷汗浸濕了衣衫。她抬頭望著天上的辰星,突然想起沈清辭說過「星辰方位能辨吉凶」,連忙辨認著星空的位置。

「北鬥星偏南,是吉兆。」靈溪喃喃自語,卻還是放心不下。她從懷裡拿出傳訊鈴,猶豫了很久,終是輕輕搖了三下。銀鈴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像在呼喚著遠方的人。

院子裡的草藥在夜露中輕輕搖曳,藥香彌漫在清瀾穀的月光裡。靈溪不知道,此刻在千裡之外的極北之地,沈清辭正握著雲瑤遞來的傳訊鈴,眼底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他對著冰川上的月光輕聲說:「等我。」

而他們都沒發現,靈溪脖子上的清心玉,正與沈清辭掌心的仙骨產生著微妙的共鳴,在漫漫長夜裡,織成一條跨越山海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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