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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313章 醫案初行?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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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死人醫館的演武廳被改作臨時講堂時,灰塵在陽光的光柱中肆意飛舞。蘇晚仰頭看著幾個學徒踩著搖搖晃晃的梯子,費力地撤下舊兵器架。木梁不堪重負,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彷彿在為她緊繃的神經打著節拍。今日是醫理研習社的首次會議,原本計劃有三十人參加,可此刻堂中卻隻稀稀落落地坐了十二張矮凳。

“蘇姑娘,茶盞都備齊了。”

林小滿抱著一摞粗陶碗匆匆走進來,他的白衫前襟沾著幾點墨跡,像是不小心打翻了墨硯留下的印記。“太醫院的王醫正差人送帖子說老母犯痰症,李醫士的隨從說馬驚了摔斷腿,最離譜的是孫典藥......”

他突然頓住,目光警惕地掃過角落兩個交頭接耳的老醫正,刻意壓低聲音,“說昨夜被狐仙托夢,參與此會損陰德。”

蘇晚微微垂眸,盯著案上的空白醫案簿,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紙頁邊緣被捏出細微的褶皺,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她內心的無奈與憤懣。她早料到守舊派不會輕易妥協,隻是沒想到張大人的手段如此迅速且狠辣

——

昨日纔得到陛下的口諭,今日便設法阻攔了十八人參加會議。

茶盞裡的茉莉在水中悠悠地浮起又沉下,像是在波濤中掙紮,這情景像極了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跳。

“吉時到了。”

影十四靠在門框上,身著玄色暗衛服的他,肩背緊繃,猶如蓄勢待發的獵豹。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堂中眾人,低聲問道:“要開始麼?”

蘇晚深吸一口氣,起身時,袖口不經意掃落半片木灰。她靜靜地望向台下:左邊三個身著青衫的是太醫院年輕醫官,其中兩個正緊張地捏著醫案簿翻頁,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右邊五個穿著粗布短打的是民間郎中,有個老頭正用指甲刮著案幾上的漆,大概是在心疼自家沒有這麼好的木料;最前排那個留著山羊鬍的老醫正,從進門起就沒正眼瞧過她,此刻正滿臉嫌棄地把醫案簿推得離自己半尺遠。

“諸位。”

蘇晚開口,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如同一道清淩淩的水流,撞在梁上又反彈回來。“今日請大家來,是要立個規矩

——《醫案簿》。”

她抽出案頭一本泛黃的舊冊,冊頁已經有些磨損,邊角微微捲起。“這是我整理的秦老醫案,從他治過的三百七十二例病症裡,我發現:用錯藥的十七例,都是因為沒記清前症;延誤治的九例,全是忘了上回的針腳位置。”

堂中頓時響起一陣細碎的議論聲,眾人交頭接耳,臉上露出或驚訝或懷疑的表情。

山羊鬍老醫正不屑地

“哼”

了一聲:“秦老頭的字鬼畫符,倒成了寶貝?”

“記案不是為了束之高閣。”

蘇晚不慌不忙地翻開自己新抄的醫案簿,墨跡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彷彿帶著新鮮出爐的溫度。“您看這頁,上月十五治的刀傷患者,我記了他的傷口位置、用了多少金瘡藥、第三日換藥時膿水顏色

——

今日若有同樣的傷,照著記的法子治,就能少走彎路。”

“紙上談兵!”

老醫正氣得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盞被震得跳起來,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的前襟。“我從醫四十年,哪回不是看一眼就知深淺?倒要被個小丫頭片子教著寫賬?”

林小滿

“蹭”

地一下站起來,白衫下擺掃過案幾,震得醫案簿嘩啦嘩啦翻頁。“學生願做第一份完整醫案的記錄者!”

他迅速從袖中摸出一個小本子,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昨日蘇姑娘治的外傷患者,學生在旁記了

——

辰時三刻,患者左上臂刀傷,長三寸,深見筋膜;用沸水灼針縫合,外敷摻了金銀花的金瘡散;未時換藥,滲出淡紅血水,無異味......”

他一邊說著,一邊提筆在醫案簿上飛速書寫,半炷香的時間便填滿了半頁,字跡工整得如同印刷出來的一般。

幾個年輕醫官好奇地湊過來看,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這比我記的詳細三倍。”

山羊鬍老醫正的脖子慢慢軟下來,他盯著那頁紙,眼睛一眨不眨

——

他方纔還說記案耽誤功夫,可林小滿這手速,倒比他把脈的速度還快。

“好。”

蘇晚抬手壓了壓,目光堅定地掃過眾人,“明日起,醫館收治的每個患者,都由記錄官跟著記案。等攢夠百例,咱們再看這法子有沒有用。”

散會時已近正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演武廳的地麵上,形成一片片金黃的光斑。

影十四抱著一摞醫案簿,緊緊跟在蘇晚身後。走到後堂,他突然停住腳步,神色嚴肅地說:“蘇姑娘,這頁有問題。”

他抽出最上麵一本醫案簿,指尖點著

“症狀”

欄,“患者說胸痛如錐,這裡卻記成‘胸悶如堵’;用藥寫的是瓜蔞薤白湯,但按症狀該用失笑散

——

明顯改了。”

蘇晚接過本子,仔細檢視,隻見墨跡深淺不一,“堵”

字的墨色比其他字淡,分明是覆蓋了原字重寫的痕跡。她迅速翻到最後一頁,記錄人落款是個陌生名字:“這是今早新收的學徒交的?”

“屬下查了。”

影十四壓低聲音,靠近蘇晚,“是太醫院趙醫正的書童混進來的。趙醫正上月在醫館門口被您當眾指出用錯金瘡藥,一直記恨著呢。”

蘇晚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她想起那日趙醫正漲得通紅的臉,想起他拂袖而去時震落的藥包

——

原來恨意在那時就已悄然埋下,此刻終於結成了毒刺,向她襲來。

第二日會議,演武廳的氣氛比昨日更加沉悶壓抑,彷彿有一塊無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眾人頭頂。

蘇晚麵色凝重地站在案前,左手高高舉著偽造的醫案,右手舉著林小滿記的真本。“諸位請看,假案裡的症狀和用藥對不上脈理,真案卻能順著記錄倒推出治法。”

她目光如炬,轉向縮在角落的學徒,聲音冷峻:“你來說,這案是誰讓你改的?”

學徒嚇得雙腿膝蓋不停地打顫,他偷偷看了眼後排穿靛青官服的趙醫正,猶豫片刻後,小聲道:“趙醫正說......

說蘇姑孃的法子會壞了太醫院的規矩......”

堂中瞬間炸開一片議論聲,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目光在蘇晚和趙醫正之間來回遊移。

趙醫正惱羞成怒,猛地拍案而起:“小崽子胡說!我......”

“趙大人。”

蘇晚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目光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趙醫正。“您上月用錯金瘡藥,導致患者傷口潰爛,可還記得?當時您說‘老法子最穩妥’,如今卻怕新法子戳穿您的穩妥?”

趙醫正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又迅速漲得通紅,接著一陣青一陣白,像調色盤般變換著顏色。最後,他惱羞成怒地一甩袖子,衝出門去,官靴在青磚地麵上敲出急促而憤怒的聲響。

幾個原本附和他的醫官見狀,嚇得趕緊縮了縮脖子,再不敢抬頭。

“醫道要活,首先得敢麵對真實。”

蘇晚的聲音雖然輕柔,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若連筆杆子都握不直,還怎麼握藥杵?”

散會時,林小滿抱著醫案簿,急匆匆地追了出來:“蘇姑娘,今日的假案我重新記了,您看看?”

他翻開本子,陽光透過窗紙,柔和地落在字跡上。“我加了‘記錄人核對’一欄,往後誰改案誰簽字,看他們還敢不敢動手腳。”

蘇晚望著他那雙發亮的眼睛,眼神中滿是欣慰與讚賞。她突然想起秦老信裡的話:“醫道該活,得靠年輕人。”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他被擠皺的衣領,微笑著說:“好,就按你說的改。”

深夜,萬籟俱寂,醫館後堂的燭火卻依舊亮著,在黑暗中閃爍著溫暖而堅定的光芒。

蘇晚靜靜地坐在案前,首批正式啟用的《醫案簿》堆成了一座小山,每本扉頁都有她親手寫下的

“真實”

二字,字跡剛勁有力,彷彿在向世人宣告著她對醫道的堅守。

風從窗縫悄然鑽進來,輕輕掀起一頁紙,露出林小滿新添的

“核對”

欄,墨跡尚未乾透,帶著淡淡的鬆煙香,彷彿在訴說著新的希望與改變。

“蘇姑娘。”

影十四輕輕掀簾進來,手裡緊緊攥著一張字條,麵色凝重。“暗衛探到的,明日早朝,張大人要參您越權。”

蘇晚指尖輕輕撫過醫案簿上的墨跡,嘴角緩緩揚起半分笑意。她早該想到的

——

守舊派不會輕易罷休,他們還會使出更狠的招數。但至少,此刻案頭的醫案簿上,每一筆每一劃都在證明:他們已經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

燭火突然搖晃起來,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挑戰而顫抖。她低頭看向案角壓著的草稿紙,上麵寫著

“消毒三法”

四個大字,墨跡未乾,卻已透出幾分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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