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68章 封號賜匾?舊部投誠
暮色如潮水般,緩緩漫進活死人醫館,將館內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昏黃。此時,孫公公的轎輦正緩緩碾過青石板路,車輪與石板摩擦發出的
“咕嚕”
聲,在這寂靜的氛圍裡格外清晰。
八名小太監步伐整齊地抬著朱漆軟轎,那轎身精緻華麗,轎簾掀開的刹那,金漆匾額折射出的強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得蘇晚眯起了眼。這光比正午的日頭還要亮幾分,映得醫館門楣上原本的
“活死人醫”
四個鎏金大字也跟著搖晃起來,彷彿在這突如其來的光芒下自慚形穢。
“蘇晚接旨!”
孫公公那尖細的嗓音,恰似一根銀針,毫無預兆地刺破了醫館裡的寂靜。他伸出手,扶著小太監的手,小心翼翼地跨下轎來。玄色蟒紋錦袍的下擺沾著宮牆的雪,隨著他的每一步挪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皇宮裡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林氏見狀,慌亂地扯了扯蘇晚的衣袖,眼中滿是緊張與不安。蘇小川更是緊緊攥著藥杵,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連帶著藥櫃上的青瓷瓶也跟著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蘇晚緩緩跪在青石板上,耳邊傳來聖旨展開時發出的脆響,彷彿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朕聞晉州蘇氏女晚,懸壺濟世,活人無數,特賜封號‘活死人醫’,許設晉州義診司......”
孫公公的尾音故意在
“司”
字上拐了個彎,那聲音拖得老長,如同絲線般纏繞。他的目光從蘇晚的發頂掃過,最後落在她攥緊的手背上,彷彿想要看穿她內心的想法。
“謝陛下隆恩。”
蘇晚叩首時,額頭觸碰到冰冷的石板,那涼意瞬間傳遍全身。她的餘光瞥見林氏正用帕子捂著嘴,肩頭劇烈地抖動著,就像被寒風吹拂的柳枝,止不住地顫抖。這是母親生平第一次見到聖旨,從前逃荒的日子裡,哪怕是縣衙的告示,她們都得遠遠繞著走。
“蘇娘子,這匾額可要掛正了。”
孫公公突然微微彎腰,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匾額背麵。
蘇晚伸手接過匾額,掌心瞬間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在金漆未能覆蓋的角落,一行小字如蛇信子般,悄然舔過她的指腹:“忠於朕,方可長久。”
她的指甲下意識地掐進掌心,心中暗自思忖,宮裡頭的人,哪怕是賞賜一塊匾額,都不忘埋下一根刺。
“老奴先行告退。”
孫公公撫了撫頜下的白須,目光在顧昭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顧昭倚著門框,玄色大氅將他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半張臉。那是暗衛統領慣有的神情,宛如一塊浸在冷水裡的玉,透著一股讓人難以捉摸的寒意,絲毫看不出情緒。
轎輦漸行漸遠,那
“咕嚕咕嚕”
的車輪聲也逐漸消失在遠方。醫館外的百姓們,見此情景,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蘇小川忍不住踮起腳,想去摸摸那塊禦賜的匾額,卻被林氏一把拽了回來:“小心碰壞了,這可是禦賜的......”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用帕子緊緊掩著嘴,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蘇晚剛要快步上前檢視母親的情況,後巷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這聲音雖輕,卻在這安靜的氛圍裡顯得格外突兀。
顧昭反應極快,身影瞬間擋在蘇晚前麵,腰間玉佩輕輕作響
——
這是暗衛準備出刀前的暗號。
“蘇醫女,趙某冒昧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就像砂紙擦過青瓦,粗糙而刺耳。
蘇晚繞過顧昭,朝巷口望去,隻見那裡立著一個身著舊鎧甲的中年男人。鎧甲的肩甲處有一道明顯的刀砍豁口,彷彿在訴說著曾經經曆的激烈戰鬥。護心鏡上蒙著一層灰,但擦拭得極為乾淨,能隱隱照見人影。他腰間掛著一個半舊的酒囊,酒氣混合著鐵鏽味,隨著微風飄了過來。
“趙將軍?”
顧昭突然開口,聲音裡多了一絲冷硬,“晉州藩王府的虎賁中郎將?”
男人猛地抬起頭,眼底瞬間閃過一道光,彷彿被火摺子引燃的乾柴。他腳步踉蹌地向前兩步,鎧甲片相互碰撞發出的脆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麻雀。“顧統領好記性。三年前晉州城破那日,末將在城樓上見過您
——
您騎的那匹烏騅,前蹄有塊白記。”
蘇晚的目光落在他脖頸處的刀疤上,那刀疤從耳後一直延伸到鎖骨,宛如一條猙獰的蜈蚣,觸目驚心。這顯然是舊傷,不過癒合得極好,想必是用了上好的金瘡藥,每日細細敷過。
“殿下臨終前說,‘若有一日我王家傾覆,晉州百姓就托付給蘇醫女’。”
趙將軍從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包,小心翼翼地層層開啟,裡麵是一張泛黃的紙。“這是當年忠於藩王的將士名單,有八百一十七人。如今他們流散四方,有的在碼頭當搬運工,有的在城外種地......”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略帶哽咽,“前日我見西市有個賣炊餅的漢子,他左腕的箭傷,就是當年護殿下時留下的。”
顧昭接過名單,指尖在
“八百一十七”
幾個字上停頓了片刻,神色凝重地說道:“這些人若無人管束,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他抬起眼,看向蘇晚,眼尾的淚痣在燈籠的映照下泛起一抹紅暈,“義診司要招醫者,不如收編其中精壯者當護院
——
既可以保護醫館,也能守護百姓。”
蘇晚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名單的邊緣,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八百一十七個名字,彷彿看到了八百一十七條鮮活的生命。她不禁想起逃荒路上那些餓得啃樹皮的孩子,想起醫館裡那些滿是期盼等著抓藥的老人。“我需要他們幫忙重建晉州的醫館,教百姓認識藥材,預防瘟疫......”
“阿姊!”
蘇小川的哭喊,像一根尖銳的針,瞬間紮破了滿巷的沉鬱。
蘇晚急忙轉頭,隻見林氏癱倒在門檻上,她捂著嘴的帕子已經浸滿了血,那刺目的紅色,如同盛開的紅梅,卻又如此令人揪心。
“阿孃!”
蘇晚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迅速伸出指尖,按在林氏的腕間。她感受到林氏的脈跳得如同擂鼓一般急促,肺裡發出的痰鳴聲,讓她的心瞬間揪緊。
蘇晚急忙扯下腰間的銀針包,憑借著精湛的醫術,迅速找準雲門、中府二穴,將銀針穩穩地刺入肉中三分。“小川,快去熬潤肺湯!虎子,把暖爐搬過來!”
她一邊吩咐著,一邊緊緊盯著母親的狀況,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擔憂。
林氏的手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晚晚......
娘沒事......”
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血珠濺在蘇晚的素色裙上,就像一朵開敗的紅梅,淒美而絕望。
蘇晚的眼眶瞬間熱得發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許多畫麵:逃荒時,母親用最後半塊藥餅換了半碗米,隻為了讓她和弟弟能填飽肚子;剛到京城時,母親跪在雨裡,苦苦哀求藥鋪掌櫃賒藥;昨夜,母親還在燈下,專注地替她抄藥方,燈芯燒到了指尖都渾然未覺......
“阿孃你撐住。”
她的聲音忍不住發顫,但手中撚動銀針的動作卻愈發沉穩,“等義診司建起來,我天天給你熬潤肺膏,用最好的川貝,最甜的蜜......”
林氏的眼皮漸漸合上,手卻依舊緊緊攥著蘇晚的裙角,彷彿是在抓住最後的希望。
蘇小川捧著藥罐,心急火燎地衝了進來,藥香與血腥氣在醫館裡交織纏繞,彌漫開來。
“蘇醫女。”
趙將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晚轉頭望去,隻見他正捧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封皮上
“戰地急救”
四個字已經被磨得發白,看得出這本書經曆了不少歲月的洗禮。“這是藩王府最後一位軍醫的手劄,末將藏了三年......”
他輕輕地將書放在藥案上,眼神中滿是鄭重,“您救過那麼多將士,它應該跟著您。”
蘇晚緩緩翻開第一頁,墨香混合著舊紙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第一方是
“金瘡止血散”,用的是三七、白及等藥材,和她在現代使用的止血藥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第二方是
“刀箭拔毒湯”,其配伍之精妙,讓她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這是......”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眼中滿是驚喜與激動,“失傳的戰地十三方?”
趙將軍輕輕點頭,目光中透著一絲緬懷:“當年殿下說,軍醫的刀,該用來救人,不該用來殺人。”
夜色漸深,四周愈發安靜,醫館裡的燈卻依舊亮著,在這漆黑的夜裡,宛如一顆溫暖的明珠。
蘇晚靜靜地守在林氏床前,手裡輕輕翻著那本手劄。窗外,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漸漸地積了薄薄一層。月光透過窗紙,灑在
“急救”
二字上,為其鍍上了一層銀邊,顯得格外神聖。
“阿姊。”
蘇小川端著藥碗,輕輕走了過來,“顧統領說,明日去看城東那處廢棄的府邸。說是從前晉州商人的宅子,挺大的,適合當義診司......”
蘇晚望著窗外的雪,思緒飄遠。城東的廢棄府邸,她前日路過時看過
——
門環鏽跡斑斑,院牆上爬滿了枯藤,一片衰敗的景象。可她知道,隻要鏟去積雪,拆除舊牆,那裡將會有穿堂風輕輕拂過,會有溫暖的陽光照進每一間屋子,會有濃鬱的藥香飄散得很遠很遠。
她緩緩合上那本手劄,此時,更夫敲了三更的梆子聲傳來,在寂靜的夜裡回蕩。雪依舊在下,輕輕地落在匾額上,把
“活死人醫”
四個字襯得愈發明亮。或許,這纔是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