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26章 宮門血痕,真相漸顯
第二日卯時三刻,天色還未完全亮透,清冷的晨暉灑在禦藥房的青石板上,石板上蒙著一層薄霜,在微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蘇晚穿著布鞋,腳步輕緩卻又帶著幾分急切,鞋底碾過薄霜,發出細微的
“嘎吱”
聲。周老翁早已候在朱漆門前,他身形微佝,腰間的藥囊隨著躬身動作輕輕晃動,半片曬乾的陳皮從藥囊裡露了出來,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蘇大夫,老奴按您說的,把太後近十年的脈案都搬來了。”
周老翁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在這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
蘇晚邁進殿內,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炭盆燒得正旺,紅彤彤的炭火映照著整個房間。藥香與舊紙的黴味交織在一起,鑽進蘇晚的鼻腔,那股陳舊而複雜的味道,彷彿承載著歲月的秘密。
蘇晚輕輕掀開最上麵一本《慈寧宮脈案?慶元二十年》,泛黃的宣紙因為年代久遠,邊緣有些微微捲起,太醫院院正的小楷工整得如同刀刻一般。她的目光落在字跡上:“寅時三刻,太後脈沉細如絲,嗜睡難醒;未時二刻,脈轉浮滑,神思清明。”
她的指尖突然頓住,心中湧起一陣驚愕,這記錄竟與昨日在慈寧宮看到的近年病曆如出一轍,彷彿是同一出戲碼在不同時間的重複上演。
她繼續翻閱,慶元二十三年的記錄裡,同樣清晰地寫著
“晨起倦怠如病,午後精神矍鑠”;翻到慶元二十五年的脈案,邊緣還沾著半滴暗褐色藥漬,那藥漬的顏色如同乾涸的血液,蘇晚湊近輕輕嗅聞,一股熟悉的氣味鑽進她的鼻腔,與她前日在醫館熬的甘草湯氣味驚人相似。
“周公公,”
蘇晚翻到最後一頁,緩緩抬起頭,眼眶微微泛紅,像是被什麼情緒哽住了喉嚨,“您記不記得,太後這些年的安神湯裡,可曾用過夢魂花?”
周老翁的手不自覺地在藥囊上攥出褶皺,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夢魂花?那東西晉州產的,毒性大得很。老奴在禦藥房三十年,太醫院開方最忌用它。”
他說著,忽然壓低聲音,像是生怕被什麼人聽見,“不過……
慶元二十年春,太後曾讓張公公傳話,說民間有個安神方,要加一味‘助眠草’。老奴當時覺得蹊蹺,偷偷嘗過那草葉
——”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桌上緩緩畫了個圈,動作緩慢而凝重,“苦中帶腥,正是夢魂花的味。”
窗外,忽然有一陣冷風灌進,帶著清晨的寒意,吹得案上紙頁嘩嘩作響,那聲音彷彿是曆史的書頁在翻動,訴說著被掩埋的過往。
蘇晚連忙伸手按住翻飛的脈案,思緒如麻。慶元二十年,正是太後說在晉州居住的年份。她下意識地想起母親臨終前緊緊攥著的玉佩,那上麵刻著的
“晉州藥行”
四個字,此刻彷彿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烙得她掌心發燙,也燙得她的心隱隱作痛。
“蘇姑娘!”
影十一的聲音從廊下傳來,打破了這略顯壓抑的氛圍。
蘇晚正抱著脈案往回走,聽到聲音抬起頭。影十一身著玄色暗衛服,衣服上沾著星點泥漬,像是經過了一番奔波。他腰間掛著個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包,在晨光下顯得格外醒目。“顧統領在偏殿等您。”
偏殿裡,燭火搖曳,橘黃色的光芒在牆壁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顧昭正對著燭火翻看著賬本,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彷彿那賬本上的字化作了一道道枷鎖,束縛住了他的思緒。燭芯突然爆響,濺出幾點火星,他的指節重重叩在泛黃的紙頁上,發出
“篤篤”
的聲響。
“西南紫雲坊的交易記錄,從慶元二十年起,每年往京城運二十箱夢魂花。買家署名陳九
——”
他抬起眼,目光如利刃般銳利,“就是當年逃荒路上,給我們下蒙汗藥的灰袍商人。”
蘇晚的手猛地一抖,懷裡抱著的脈案
“啪”
地落在地上,紙張散落在地,發出一陣淩亂的聲響。
她急忙蹲下身去撿,目光掃過賬本最後一頁,上麵寫著:“慶元二十五年冬,陳九托人帶話:‘太後藥引已足,不必再送。’”
“所以太後的慢性中毒,是從晉州就開始的。”
蘇晚的聲音微微發顫,像是被一股巨大的震驚攫住,“他們用微量夢魂花慢慢侵蝕她的神智,等毒性積累到臨界點
——”
“等的就是她徹底失智,無法再製衡某些人。”
顧昭接過她的話,聲音低沉而冷峻。他轉身對著影十一沉聲道,“即刻封鎖西南商路,暗衛分三路布控,截住所有運往京城的藥材車。”
說完,他又看向蘇晚,眼底翻湧著暗潮,彷彿藏著無儘的憤怒與決心,“你去見太後,把真相告訴她。”
慈寧宮的銀杏葉在風中打著旋兒,像是一群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蘇晚跪在軟墊上,看著太後用銀匙輕輕攪著參湯,湯麵泛起一圈圈漣漪,映出太後緊繃的下頜線條。
“太後,您這十年的嗜睡與清醒,都是夢魂花的毒性在作祟。當年晉州那位醫婆開的方子,本是用甘草湯中和毒性,可後來
——”
“後來宮裡的湯裡沒了甘草。”
太後的聲音輕得如同一聲歎息,彷彿帶著無儘的疲憊與滄桑。她靜靜地望著窗外的老梅樹,枝椏上還掛著未融的雪,潔白的雪與褐色的枝乾相互映襯,顯得格外清冷。“哀家早覺得不對。去年冬天,張公公端來的湯裡有股怪味,他說是新換的甘草。可哀家喝了半月,夜裡反而更心慌。”
她忽然伸出手,握住蘇晚的手,太後的掌心涼得像冰,讓蘇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母親林氏的醫書,哀家認得出。當年在晉州,是她用三碗甘草湯救了哀家的噩夢。後來哀家進了宮,讓人去尋她,隻帶回塊碎玉佩
——”
蘇晚猛地抽回手,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般。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佩,此刻正貼著她的心口,滾燙得彷彿要灼傷她的肌膚。原來太後早已知曉她的身份,那本醫方,那一聲聲
“蘇大夫”,都是在等待她自己一步步揭開真相。
“蘇姑娘。”
張公公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此時月亮已爬上東牆,灑下清冷的光輝。
張公公手裡提著盞羊角燈,昏黃的燈光在青石板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隨著他的走動,影子也在地麵上搖曳。“聖上有密旨。”
密旨是用明黃緞子裹著的,龍紋印泥還帶著餘溫,彷彿剛剛從皇帝的手中傳遞出來。蘇晚展開密旨,最後一行字映入眼簾,那字跡如同利箭,刺得她眼睛發疼:“著蘇晚即刻前往西南,查明夢魂花源頭,欽此。”
“這一去,可就回不了頭了。”
張公公將燈往她手邊送了送,火光映照著他的臉,眼角的皺紋顯得更深了,彷彿每一道紋路裡都藏著宮裡的故事。“太後昨兒夜裡把晉州藥行的舊賬都燒了,您母親當年被人逼走的事,怕是要從西南查起。”
更聲從遠處傳來,悠長而低沉,三更已過,寂靜的夜裡彷彿隱藏著無數秘密。蘇晚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密旨上的龍紋在晨光裡泛著金色的光澤,那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也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她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裡麵裝著母親的醫書、太後的脈案,還有半塊帶血的玉佩
——
那是逃荒路上,她用現代醫術縫好顧昭傷口時,他塞給她的定情信物。那半塊玉佩帶著她和顧昭之間的回憶,也帶著沉甸甸的情感。
“這一次,我要把真相帶到光裡。”
她對著東方魚肚白輕聲說,聲音雖輕,卻帶著無比堅定的決心。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顧昭的暗衛來催行。
蘇晚將密旨貼身收好,轉身收拾藥箱時,瞥見鏡中自己眼底的青黑,那是一夜未眠的痕跡。這一夜,她的思緒如同亂麻,真相的線索在腦海中不斷交織,讓她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