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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25章 宮門血痕,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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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三刻,晨曦初露,淡淡的光線灑在禦史台朱漆大門上。那朱漆大門剛剛緩緩開啟一條縫,陸院判的官靴便匆匆碾過青石板地麵,帶起幾片尚未清掃乾淨的槐葉,槐葉在風中打著旋兒,彷彿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不安。

陸院判緊緊攥著腰間的象牙朝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昨日那封寫著

“禦藥舊賬”

的信,此刻彷彿化作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他清楚,那封信此刻正靜靜躺在李大人的案頭,猶如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陸大人請。”

李大人站在公堂中央,墨色官服的下擺沾著星點茶漬,這平日裡嚴謹的官員,此刻竟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可這看似隨意的表象下,卻藏著對真相的執著探尋。他抬手示意陸院判上座,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堂下站得筆挺的四名太醫院醫正,緩緩開口:“今日請諸位來,是為三年前晉州賑災藥銀的事。”

陸院判聽聞此言,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三年前晉州遭受乾旱,太醫院曾撥下三千兩藥材銀,在他親手批的賬本裡,明明白白寫著

“防風、白術各百斤”。然而,前日蘇晚故意落在他案頭的舊賬殘頁上,卻赫然記著

“晉州藥行送木盒十具,銀兩千兩”,這兩筆賬如同兩條相互矛盾的線索,攪得他內心慌亂不已。

“李大人,這是舊年陳賬……”

陸院判試圖辯解,聲音卻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陳賬?”

李大人突然提高聲調,那聲音如同洪鐘,震得堂前銅鶴香爐裡的香灰簌簌往下掉。香爐裡升騰的嫋嫋青煙,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擾,變得淩亂起來。“上個月謝參軍墜馬前,曾往晉州寄過一封信,信裡夾著半張藥銀收據。”

說著,他從袖中抽出一張泛黃紙頁,“啪”

的一聲拍在案上,紙頁上的字跡彷彿化作一道道目光,直直地盯著陸院判。“收據上的印章,與太醫院當年的撥款印模對不上。”

陸院判的指尖在朝笏上掐出深深的月牙印,他緊盯著李大人身後垂落的

“公正廉明”

匾額,那匾額上的金字此刻彷彿化作利刃,刺痛著他的眼睛。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那聲音如同擂鼓,重重地敲擊著他的神經

——

是皇帝的鑾駕。

“皇上駕到!”

隨著太監那尖銳的通報聲,金漆屏風被緩緩掀起,明黃色的龍袍如同火焰一般掃過門檻。陸院判隻覺膝蓋一軟,差點當場跪下去,心中湧起一陣恐懼。

皇帝在主位坐定,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堂中眾人,聲音威嚴地問道:“李卿說太醫院有舊賬不清?”

“啟稟皇上,”

李大人躬身行禮,態度恭敬而沉穩,“三年前撥給晉州的藥材銀,有兩千兩未用於采購藥材,反倒是……”

他微微頓了頓,目光如箭般落在陸院判那張漸漸發白的臉上,“與晉州藥行的木盒交易有關。”

“荒唐!”

陸院判猛地站起來,情緒激動之下,朝笏

“當啷”

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太醫院采購向來有三驗三核,怎會……”

“那陸大人可記得,上個月換了診案裡的硃砂?”

一道清冷的女聲從殿外傳來,如同冰刀般劃破了緊張的氣氛。

蘇晚提著藥箱,邁著沉穩的步伐跨進門。她月白的裙角沾著清晨的露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光,宛如點點碎鑽。“晉州產的次品硃砂含鉛,用在金瘡藥裡會引發潰爛。”

她看向皇帝,神色鎮定自若,“臣女前日替禁衛軍治刀傷,三個傷兵用了太醫院的金瘡藥,傷口都發了黑。”

皇帝微微皺眉,手指在龍案上有節奏地敲了敲,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悅。

陸院判這才發現,殿角不知何時站著幾個禁衛軍,其中一人緩緩掀開衣袖,小臂上的刀傷結著黑痂,正滲出膿水,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那傷口彷彿一隻猙獰的眼睛,無聲地控訴著。

“傳太醫院金瘡藥來。”

皇帝沉聲道,聲音如同重錘,砸在眾人的心間。

小太監捧著藥罐,一路小跑著進來。陸院判看著蘇晚用銀針挑開藥末,放在鼻下輕輕嗅聞,動作專注而細致。隨後,她又蘸了水抹在白絹上,白絹立刻泛起青灰色,彷彿被黑暗侵蝕。

“鉛超標三成。”

蘇晚將白絹呈給皇帝,語氣篤定,“這藥若用在重傷患者身上,怕是要出人命。”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靜得能聽見香灰落地那細微的聲響。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和陸院判身上。

皇帝突然冷笑一聲,那笑聲如同寒冬的冷風,讓人不寒而栗:“陸卿,你掌管太醫院十年,就管出這樣的藥?”

陸院判

“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緋色官服。他張了張嘴,想要說

“是下屬疏忽”,卻見李大人將那半張舊賬推到他麵前,上麵那熟悉的

“準”

字,正是他親手所批。

“臣……

臣有罪。”

他聲音發顫,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皇帝揮了揮手,兩個太監立刻上前,架起陸院判往外拖。陸院判被拖出殿門時,身體不受控製地撞翻了香爐,香灰

“嘩”

的一下落了滿地,如同他此刻亂作一團的心思,再也無法收拾。

“蘇大夫留步。”

李大人叫住正要離開的蘇晚,壓低聲音,神色凝重,“方纔皇上問起謝參軍的信,臣替你擋了。但……”

他看了眼殿外,似乎在警惕著什麼,“宮裡方纔傳來訊息,太後身邊的小福子中毒了。”

蘇晚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剛出禦史台,就見顧昭的暗衛快馬而來,馬蹄揚起一陣塵土。暗衛在她麵前勒住韁繩,急切地說道:“蘇姑娘,宮裡頭請您去慈寧宮。”

慈寧宮偏殿裡,小福子蜷縮在軟榻上,身體痛苦地抽搐著。他嘴唇烏青,雙手緊緊攥著錦被,彷彿想要抓住最後一絲生機。太後坐在一旁,眉頭緊緊蹙起,眼神中滿是擔憂:“方纔還好好的用早膳,轉眼就吐得昏天黑地。”

蘇晚急忙跪在榻前,伸出手指搭在小福子的腕上,感受到他的脈搏又快又弱,如同急促的擂鼓,彷彿隨時可能停止跳動。她輕輕掀開他的眼皮,隻見瞳孔已經散大,舌麵有明顯的灼燒痕跡。

“是食物中毒。”

她迅速從藥箱裡取出竹製壓舌板,聲音急切而鎮定,“傳溫水和明礬!”

宮女們聞言,頓時手忙腳亂地端來水。蘇晚將明礬溶於溫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捏住小福子的下巴,將溶液緩緩灌下去。小福子被嗆得劇烈咳嗽,嘔吐起來。蘇晚緊緊盯著嘔吐物裡的碎菜葉,又取出銀針在火上烤過,精準地刺入他的內關穴,隨後說道:“再取半碗綠豆湯,加生甘草。”

“蘇大夫,這是小福子的早膳。”

張公公捧著食盒走過來,揭開蓋子,裡麵還剩著半塊桂花糕和一碟涼拌木耳。

蘇晚用銀針挑了點木耳,輕輕放在舌尖輕舔,一股若有若無的苦澀在口中散開。她又取了瓷片,小心地刮下木耳上的黏液,放在火上烤。青煙嫋嫋升起,她聞見一股焦苦的草腥氣,心中已然明瞭。

“斷腸草。”

她轉身對太後行禮,神色嚴肅,“這木耳裡摻了斷腸草汁,微量不會立刻致命,但會讓人上吐下瀉,嚴重時抽搐昏迷。”

太後的指尖緊緊扣住椅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查,立刻查這早膳是誰經手的!”

禦膳房裡,蒸籠的熱氣還未散儘,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潮濕而悶熱的氣息。當值的劉總管被帶到蘇晚麵前時,膝蓋不停地打顫,臉色蒼白如紙:“今日的木耳是陸大人的侄子陸二從宮外采辦的。他說……

他說要讓蘇大夫出醜,說您治不好食物中毒……”

蘇晚捏著那片帶黏液的木耳,耳邊響起顧昭昨日的話:“陸院判在怕。”

原來他怕的不隻是舊賬被揭露,更是怕她在宮裡站穩腳跟,所以纔想出借中毒事件,讓她在太後麵前丟臉的毒計。

“蘇大夫。”

張公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轉過身,隻見張公公今日沒穿那身金絲繡的蟒紋宮服,隻著一件青灰夾襖,看上去倒像個普通老仆。他引著蘇晚走到禦膳房後巷,簷角的銅鈴被風撞得叮當響,彷彿在訴說著宮牆內的隱秘故事。“皇上已下旨徹查陸家,連晉州藥行的人都抓了。可……”

他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深意,“太後這兩年總說夜裡睡不安穩,您明日去請平安脈時,多留個心。”

蘇晚垂眸應了一聲,她知道張公公是太後最信任的人,他的提醒,分量極重,背後或許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第二日辰時,蘇晚捧著藥箱,緩緩走進慈寧宮。太後正坐在廊下曬背,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影。她手裡捧著個棗紅色木匣,見蘇晚來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身邊,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昨日你救了小福子,哀家謝你。”

“太後言重了。”

蘇晚欠身行禮,態度恭敬。

太後輕輕開啟木匣,從裡麵取出一本泛黃的線裝書,遞給蘇晚:“這是哀家年輕時整理的安神湯譜,你看看。”

蘇晚接過書,緩緩翻開第一頁,墨跡已經有些褪色,但

“夢魂花三錢”

五個字卻依舊清晰如昨。她的指尖突然微微發顫,夢魂花是晉州特產,雖有安神之效,卻也含有毒性,需配三碗甘草湯才能中和。而太後近年的病曆裡,太醫院開的安神湯裡,從未提及這味藥。

“哀家當年在晉州住過兩年。”

太後望著院中的老梅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回憶的神色,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那時候總做噩夢,有個醫婆用夢魂花給哀家熬湯。後來哀家進了宮,再沒見過她……”

蘇晚的心跳陡然加快,彷彿要衝破胸膛。她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佩,上麵刻著

“晉州藥行”

四個字。難道當年在晉州給太後看病的醫婆,竟然是她的母親?

“蘇大夫?”

太後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蘇晚慌忙抬頭,正撞進太後的目光裡。那雙眼睛清亮如泉,卻又彷彿藏著無儘的深意,讓她一時讀不懂其中的含義。

她低頭再看那本醫方,第二頁的字跡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

正是母親的筆跡。

“原來,你早就知道……”

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如同蚊蚋。

太後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望著蘇晚發顫的指尖,隨後輕輕將醫方合上,目光堅定地說道:“明日讓張公公帶你去禦藥房查查舊病曆,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蘇晚捧著木匣,緩緩走出慈寧宮。春寒未消的風,輕輕捲起她的裙角,帶來一絲涼意。她望著宮牆上斑駁的日影,思緒萬千,忽然想起周老翁說的話:“謝參軍墜馬前,曾往晉州寄過一封信。”

那封信裡,究竟藏著的是賑災糧的下落,還是太後與晉州藥行的秘密?而母親留下的玉佩,和這冊醫方裡的

“夢魂花”,又將揭開怎樣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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