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05章 顯色驗毒,當堂揭偽
太醫院門前的漢白玉台階,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被晨露浸潤得晶瑩發亮。蘇晚緩緩邁步,鞋底與石麵輕輕摩擦,碾出細微的濕響,在這寂靜的清晨,宛如微弱的心跳聲。她微微垂眸,目光緊緊盯著掌心的兩個小瓷碗,碗中清水沉著的藥渣,隨著她的呼吸,彷彿也在輕輕晃動,恰似沉在深邃湖底的暗礁,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蘇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謝參軍的聲音如同一把銳利的冰刃,從身後直直刺來,帶著徹骨的寒冷。
蘇晚聞聲轉身,隻見他身著玄色官服,官服上的雲紋在晨霧的籠罩下,泛著青灰色的暗光,彷彿是隱藏在暗處的幽靈。腰間的羊脂玉佩相互碰撞,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
——
和昨日在梁府藥爐前聽到的,一模一樣。影十一曾告訴她,這玉佩是謝參軍夜裡翻找密信時,總會不經意間撞在紅木書案上發出聲響的
“罪魁禍首”。
“謝大人問證據?”
蘇晚輕輕將兩個瓷碗舉高了些,晨霧中那微弱的光線,彷彿被她的動作吸引,穿過碗壁,割出兩道銀邊,像是給瓷碗鑲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這就是。”
她的聲音堅定而清晰,如同洪鐘般在空氣中回蕩。
圍觀的人群中,頓時泛起一陣輕微的騷動。太醫院院正捋著他那花白的胡須,微微向前湊近,眼神中透露出好奇與疑惑。梁府管家小心翼翼地扶著梁尚書的胳膊,老人的手指在錦緞袖下不自覺地攥成青白的團,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蘇晚深吸一口氣,先將染了藥渣的水緩緩倒進第一個碗。就在這時,風突然大了起來,呼嘯著吹過,碗沿的水紋被猛烈地蕩開,一圈圈的漣漪在水麵上擴散開來,倒映著謝參軍那瞬間驟變的臉色
——
他的喉結劇烈地動了動,玄色官服下的手指下意識地掐進掌心,連腰間的玉佩都忘了碰撞,整個人彷彿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緊接著,她捏起顯色粉,動作輕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將其撒進第二個碗。刹那間,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呼吸,屏住了氣息,目光緊緊地盯著兩個碗,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第一碗水最先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原本略顯渾濁的藥湯,就像是被某個神秘的畫師撒了一把靛藍染料,從碗底開始,顏色緩緩向上蔓延。先是淡淡的粉色,如同春日裡初綻的桃花,帶著一絲嬌羞;接著,詭譎的紫藍如同洶湧的潮水,迅速爬滿了整碗,在晨霧的映襯下,泛著妖異而迷人的光芒,彷彿在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二碗倒入顯色粉後,深褐色的沉澱如同烏雲一般,沉甸甸地沉在碗底,和昨日在梁府藥罐裡看到的顏色分毫不差,像是命運的輪回,又像是對真相的再次印證。
“這是‘夢魂花’的毒性反應。”
蘇晚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像一根尖銳的細針,瞬間刺破了晨霧裡的寂靜,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梁尚書像是被這聲音擊中,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用帕子緊緊掩著嘴,指節因為用力而幾乎要掐進肉裡,身體也隨著咳嗽不停地顫抖,彷彿要把心肺都咳出來。
謝參軍的額頭瞬間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玄色官服的後背已經洇出了深色的濕痕,像是被暴雨淋濕了一般。然而,他卻還硬撐著,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聲音尖銳而刺耳:“不過是些花裡胡哨的法子,太醫院千年傳下來的醫術,豈能被個逃荒來的野丫頭...”
“學生願為蘇姑娘作證。”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太醫院的人群中響起。
周文從人群裡奮力擠了出來,他身著月白襴衫,下擺沾著些許藥漬,像是一幅水墨畫被不經意間滴上了墨點。他昨日在梁府親眼見過蘇晚碾藥的過程,此刻盯著兩碗藥水的眼神發亮,彷彿發現了稀世珍寶。“學生曾讀《齊民要術》,說有些花草遇堿顯色,但這般精準的...
蘇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與期待。
不等蘇晚回應,他已經迅速轉向院正,神情嚴肅而認真:“學生想用小白鼠做對照實驗。取三隻小鼠,一隻喂正常藥湯,一隻喂這紫藍藥水,一隻喂梁大人日常喝的藥汁
——
若毒性屬實,當有不同反應。”
院正捋鬍子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如鷹般掃過謝參軍那已經發黑的臉,輕輕咳嗽一聲,聲音威嚴而莊重:“準了。”
周文得到許可後,跑得像一陣風,轉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不一會兒,他懷裡抱著木籠匆匆跑回來,木籠裡三隻小白鼠正歡快地抓著竹條,吱吱叫個不停,彷彿還不知道即將麵臨的命運。
他熟練地用小勺喂藥,蘇晚注意到他指腹有著常年研藥留下的繭子,形狀和現代急診科護士配藥時留下的繭子極為相似,這讓她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親切感。
第一隻小鼠舔了正常藥湯,像是品嘗到了美味,歡快地蹦跳著啃咬木籠,還時不時用小爪子撓撓耳朵,模樣十分可愛。第二隻喝了紫藍藥水,剛嚥下,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身體突然開始劇烈抽搐,小爪子在空中亂蹬,接著便翻倒在地,雙眼圓睜,彷彿在訴說著無儘的痛苦。第三隻餵了梁府送來的藥汁,反應和紫藍藥水分毫不差,小鼠的尾巴尖都開始微微發顫,小小的身體在木籠裡無助地扭動著。
人群裡頓時炸開一片抽氣聲,彷彿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層層波瀾。梁尚書手中的帕子
“啪”
地掉在地上,露出帕角繡的並蒂蓮
——
那是他夫人的陪嫁,蘇晚昨日替梁夫人診脈時見過,如今這並蒂蓮在地上顯得格外刺眼。
“大膽妖女!”
謝參軍突然暴喝一聲,聲音如同雷霆般震耳欲聾。腰間的玉佩
“當啷”
一聲撞在石階上,發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竟敢汙衊朝廷命官服用毒藥,是何居心!”
他身後的隨從像是得到了命令,“唰”
地拔出刀,刀刃在晨霧裡劃出一道冰冷的寒光,直直逼向蘇晚的咽喉。
蘇晚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後頸的銀針緊緊抵著麵板,尖銳的觸感讓她清醒地意識到危險的臨近。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劇烈,彷彿要衝破胸膛。然而,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街角那輛青布馬車的車簾悄然掀了一道縫
——
是顧昭的墨玉扳指,在晨光裡泛著幽光,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給她帶來了一絲安心。
“謝參軍。”
顧昭的聲音如同一塊沉底的美玉,沉穩而有力,從圍觀人群後緩緩漫過來,彷彿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嚴。
他身著玄色暗紋直裰,腰間沒有佩戴華麗的玉佩,隻有一柄烏鞘短刀,刀鞘上的纏絲被摩挲得發亮,顯示出它經曆過無數的風雨。影十一帶著七八個暗衛如同鬼魅般從茶樓二樓一躍而下,靴底碾過青石板的脆響,一聲聲,彷彿敲在謝參軍的神經上,讓他的身體微微一顫。
“你是否忘了,昨日醜時三刻,你派去晉州的人,在城南破廟見了誰?”
顧昭揚手丟擲一卷密信,封泥上的麒麟印在晨霧裡閃了閃
——
那是晉州藩王的私印,蘇晚在顧昭的暗衛檔案裡見過拓本,這枚印章彷彿是開啟真相之門的鑰匙。
謝參軍的刀
“當啷”
一聲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他的膝蓋一彎,幾乎要跪下去,但卻又梗著脖子,聲嘶力竭地喊道:“這是栽贓!你不過是個小小校尉...”
“顧某的官印,在陛下案頭放了十年。”
顧昭的指尖輕輕劃過短刀的纏絲,眼神冰冷而堅定。“謝大人若想確認,不妨隨我去見陛下
——
順便問問,你書房炭盆裡燒的夢魂花乾葉,是治什麼病的?”
梁尚書像是被這句話擊中了要害,突然踉蹌著扶住門柱,身體搖搖欲墜。他望著謝參軍跪伏的背影,喉結動了動,像是要吐出什麼東西,卻隻咳出半聲歎息:“謝參軍...
跟了我二十年。”
“大人。”
蘇晚上前半步,聲音放得很輕,如同春風拂麵。“夢魂花慢性中毒,需得停了藥引才能根治。您若願配合調查,或可...”
“夠了。”
梁尚書閉了閉眼,白發在風中淩亂地顫抖,彷彿是在風中搖曳的枯草。“明日我便上摺子,稱病辭官。”
他轉身時,錦緞袖口輕輕掃過蘇晚的手背,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涼意,彷彿是歲月的滄桑。“蘇姑娘...
替我看看內人,她最怕疼。”
暗衛們上前,熟練地鎖了謝參軍的手。他被拖走時,突然回頭,血沫混著臟話噴了出來:“你以為贏了?晉州的賬,還沒算完!”
他的目光像根燒紅的針,直直地紮在蘇晚心口,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顧昭見狀,手輕輕覆上來,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緩緩滲進來,彷彿是冬日裡的暖陽,給她帶來溫暖與安慰。“彆怕,他翻不了天。”
蘇晚望著謝參軍被押走的背影,喉間像是堵了團棉花,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她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想起趙文淵昨日在巷口說的
“晉州見過誰”,想起影十一說謝參軍炭盆裡的夢魂花,想起顧昭案頭那疊寫著
“晉州旱災”
的密報
——
這些線頭在她腦海裡纏成了一團亂麻,每一根都紮得她生疼,彷彿要將她的思緒絞碎。
“蘇姑娘!”
周文抱著空木籠,像個歡快的小鹿般跑了過來,臉上還沾著小鼠的木屑,眼睛亮得像夜空中閃爍的星子。“太醫院今日要論藥,您...
您能不能講講那顯色粉的法子?院正說,若能解了這毒,許您來...
來講學?”
不知何時,晨霧已經悄然散去,太醫院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金紅色的光芒,彷彿是被賦予了生命。蘇晚望著顧昭,他眼裡的笑像化開的蜜,溫柔而甜蜜;又望向周文那充滿期待的臉
——
風輕輕掀起她的衣擺,帶著若有若無的藥香,混著遠處茶樓飄來的人聲,在空氣中緩緩漫開,彷彿是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卷。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還帶著體溫的顯色粉紙包,突然想起母親昨日在醫館說的話:“晚晚,這世道要變了。”
或許,真的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