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37章 香粉餘波
晉州城彷彿被一層陰霾所籠罩,那陰霾如同濃稠的墨汁,滲透進每一條街巷,沉甸甸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醫館內,燈火通明,可這光亮卻驅散不了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與焦慮。蘇晚一夜未眠,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那是疲憊與憂慮交織的顏色。
新增的患兒名單擺在桌上,每一個名字都如同一道道催命符,讓蘇晚的心焦如焚。這些孩子的症狀與最初的病例驚人地相似,然而,唯一的區彆是,這次發病更快,來勢更加凶猛,彷彿病魔在變本加厲地肆虐。
“不能再等了。”蘇晚猛地起身,聲音中帶著決然,對一旁同樣滿臉疲憊的小梅說道,“疫病必有源頭,被動等著病人上門,我們永遠救不過來。走,我們去病患家裡看看。”她的眼神堅定,透著醫者的擔當與決心。
小梅精神一振,立刻跟上。兩人頂著清晨的寒露,那寒露帶著絲絲涼意,如細針般刺在肌膚上。她們逐一走訪了三戶新增病患的家庭。這些人家境各異,有的是小富商賈,家中陳設略顯富足;有的是尋常百姓,屋內佈置樸實簡單,看似毫無關聯。
然而,當蘇晚在第三戶人家的女孩床頭,發現一個用粗糙油紙包裹的小包時,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她緩緩開啟紙包,一股異常甜膩的香氣撲鼻而來,那香氣濃鬱得讓人頭暈目眩,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後調,彷彿隱藏著某種致命的誘惑。
裡麵是淡粉色的細膩粉末,與之前在權貴子弟身上發現的殘餘物一模一樣。“你們家裡,最近是不是收到過這種香粉?”蘇晚舉著紙包,沉聲詢問那戶人家的女主人,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與嚴肅。
女人麵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點了點頭:“是……是前幾日在西市布莊買布時,掌櫃額外送的,說是時下京城最流行的熏香,能安神助眠。我家女兒喜歡,就要了過來,誰知道……誰知道會是害人的東西!”她的眼中滿是懊悔與恐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接下來的走訪,印證了蘇晚的猜想。幾乎所有患兒的家中,都曾出現過這種作為“贈品”的香粉。它們的包裝極其簡陋,粗糙的紙張與精美的布料、昂貴的商品格格不入,卻以其獨特的、極具誘惑力的甜香,成功地進入了每一個家庭,如同惡魔悄然潛入了人們的生活。
小梅捏著一個樣品,湊在鼻尖下聞了聞,隨即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蘇姐姐,這味道不對。我們染坊也製香,但用的都是天然花草,氣味清雅。這種香甜得發膩,裡麵肯定摻了彆的東西。而且,這絕不是我們染坊出品的,難道……晉州城裡還有彆的製香窩點?”她的眼神中透著疑惑與警惕。
“恐怕不是製香,而是製毒。”蘇晚的眼神冷得像冰,彷彿能凍結一切罪惡,“他們以贈品為幌子,將毒藥精準地送到孩童手中。這背後的人,心腸何其歹毒!”她的聲音中帶著憤怒與痛心,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線索彙集到了西市。然而,當蘇晚和得到訊息後火速趕來的魏五抵達時,那幾家贈送香粉的布莊早已人去樓空,隻留下一片狼藉。桌椅歪倒在地,布料散落各處,彷彿這裡剛剛經曆了一場慌亂的逃離。顯然,對方的行動同樣迅速且警覺,如同狡猾的狐狸,察覺到危險後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一個角落裡,一個蜷縮發抖的年輕商販引起了蘇晚的注意。他的臉上滿是病態的潮紅,呼吸急促,正是疫病的早期症狀。“救……救我……”商販看到蘇晚胸前的藥箱,眼中迸發出求生的光芒,那光芒中帶著絕望與期盼。
蘇晚立刻上前為他診治,熟練地取出銀針,幾針下去,商販的呼吸平穩了許多。他感激涕零,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關鍵資訊:“那些香粉……不是布莊老闆的,是……是一群臨時的腳夫送來的。他們說,誰幫忙散發這些贈品,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賞錢。我……我貪心,也幫著發了一些,自己也留了一包……”他的聲音虛弱而懊悔,彷彿在為自己的貪心付出代價。
“那些腳夫現在在哪?”魏五厲聲問道,聲音如同洪鐘,帶著威嚴與急切。
“他們……他們說貨都放在西市邊緣,那家廢棄的劉氏布莊裡……”商販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資訊明確,不容耽擱。魏五立刻發出訊號,早已在暗中待命的影衛如鬼魅般出現,他們身形敏捷,行動迅速,彷彿黑夜中的幽靈。顧昭麾下的第一暗探影十一,更是提前一步,如同一隻盯緊獵物的獵鷹,悄無聲息地潛向了那座廢棄布莊。
布莊內塵土飛揚,蛛網遍佈,空氣中彌漫著腐朽木料和那股甜膩香粉混合的詭異氣味。兩個身材壯碩的腳夫正將最後一批香粉搬上板車,準備轉移。他們動作麻利,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熟練的動作中透著一絲慌亂。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瞬間,一道黑影從房梁上悄然落下,快如閃電。兩人隻覺脖頸一涼,隨即渾身痠麻,軟倒在地,連呼救聲都未能發出。影十一出手,從不落空,他的動作乾淨利落,如同死神的鐮刀,瞬間收割了敵人的反抗能力。
審訊在晉州府衙的密室中進行。密室裡光線昏暗,氣氛壓抑。魏五的手段向來直接有效,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兩個腳夫便將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得乾乾淨淨。
“大人饒命!我們隻是拿錢辦事,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藥啊!”其中一個腳夫哭喊道,聲音帶著恐懼與絕望,“貨……貨都是從東巷七號的一處私宅裡運出來的。那宅子的主人姓陳,聽人說,他爹以前是晉州糧倉的老管事,後來犯了事才被撤了職。”他的臉上滿是淚水和汗水,眼神中充滿了求饒的神色。
東巷七號,陳氏私宅!線索終於指向了一個具體的目標。顧昭眼中寒光一閃,當即下令:“調集所有可用人手,封鎖東巷,準備行動!”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如同敲響了戰鬥的號角。
晉州府的精銳力量被迅速調動起來,士兵們整齊有序地集合,腳步聲在街道上回蕩,彷彿是雷霆風暴來臨前的前奏。然而,就在顧昭披上甲冑,那甲冑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準備親自帶隊出發時,一名宮中內侍卻騎著快馬,闖入了府衙。
“聖旨到——”內侍尖銳的嗓音劃破了緊張的空氣,如同刺耳的警報,“陛下口諭,晉州疫病一事,牽連甚廣,恐有朝中勢力介入。著令顧昭暫緩一切大規模行動,靜觀其變,切勿打草驚蛇!”
“什麼?”顧昭的拳頭瞬間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中滿是憤怒與不甘。皇帝的這道命令,無異於一道金牌枷鎖,將他死死地捆在了原地。眼看就要揪出幕後黑手,卻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這背後,究竟是皇帝的謹慎,還是另有隱情?
訊息傳回醫館,蘇晚的心沉到了穀底。靜觀其變?那些孩子等得起嗎?每多耽擱一刻,就可能有更多的無辜生命逝去。她看著窗外逐漸西沉的太陽,那太陽彷彿也被陰霾所籠罩,失去了往日的光輝。顧昭被束縛住了手腳,但她沒有。她不能坐以待斃。
入夜,一道纖細的身影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接近了東巷七號。蘇晚換上了一身粗布衣裙,頭發梳成丫鬟的樣式,臉上也用藥水塗抹得蠟黃,看起來毫不起眼,如同黑夜中的一粒塵埃。
她沒有選擇硬闖。白天的時候,她已經遠遠觀察過,陳府守衛森嚴,門口的侍衛身姿挺拔,眼神警惕,遠非尋常私宅可比。她從隨身的醫療空間中取出一小包特製的催眠草粉,這是她根據古代蒙汗藥的原理改良而成,無色無味,藥效卻強上數倍。
尋找到一處靠近後院守衛休息室的通風口,蘇晚將草粉輕輕灑入。晚風拂過,那風帶著一絲涼意,將粉末悄無聲息地送了進去。一刻鐘後,預想中的沉重呼吸聲和鼾聲傳來,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蘇晚身形靈巧地翻過院牆,如一隻夜貓般落地無聲。她避開所有巡邏的路線,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和輕盈的腳步,徑直潛向了那兩個被俘腳夫提到的、存放香粉的後院地窖。
地窖的入口被一塊巨大的石板掩蓋,上麵還堆著雜物。蘇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開一條縫隙,一股比外界濃烈百倍的甜膩香氣混合著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道,洶湧而出,那氣味讓人幾乎窒息。
她立刻用濕布捂住口鼻,閃身進入。地窖之下,彆有洞天。這裡儼然是一個小型的製毒作坊!數個大缸裡浸泡著不知名的藥材,那些藥材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詭異的光澤。石台上擺滿了研磨工具,角落裡堆放著大量已經製成的粉色香粉,正是城中疫病的源頭。
而在作坊最裡麵的一張桌子上,赫然放著幾頁寫滿了字的紙張。蘇晚心中一動,迅速靠近。那是一份配方,字跡潦草,上麵還有修改的痕跡。她沒有時間細看,更不能帶走原件,隻能以最快的速度,用她大腦中堪比攝像機的記憶功能,將配方殘頁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符號都牢牢地刻印下來。
就在她記下最後一筆,準備撤離的瞬間,地窖入口處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公子馬上就要親自下來巡查,誰要是出了紕漏,仔細你們的皮!”是管家的聲音!那個姓陳的屋主,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蘇晚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她的手心滿是汗水,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地窖內空間狹小,幾乎無處可躲。她目光急轉,最終鎖定在牆角一個半人高的大缸上。那裡麵裝滿了半成品香粉,氣味最為濃烈。
沒有絲毫猶豫,她屏住呼吸,一個翻身,整個人悄無聲息地縮排了大缸之中,並將缸蓋輕輕拉回原位,隻留下一絲縫隙用以呼吸。濃鬱到令人作嘔的香粉氣味瞬間將她包裹,那氣味幾乎要將她的嗅覺和神智一同麻痹。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自身的氣息與這致命的香氣融為一體。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公子帶著管家走進了地窖。他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個角落,聲音陰冷:“新一批的貨,效果如何?”
“回公子,效果極好。根據各處傳回的訊息,這次發病更快,藥石罔效。隻是……晉州府似乎已經查到了西市的布莊。”
“一群廢物!”陳公子冷哼一聲,“無妨,毀掉即可。讓他們加快速度,改進配方,下一批,我們要讓這藥效再烈十倍!記住,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的聲音中透著冷酷與決絕,彷彿人命如草芥。
他的腳步聲在蘇晚藏身的大缸旁停下。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每一根神經都在緊張地跳動。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如同擂鼓。
陳公子似乎是伸手在缸沿上敲了敲,發出了沉悶的“叩叩”聲。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每一秒都過得無比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又或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那個陰冷的聲音纔再次響起:“走吧,去看看新到的原料。”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又等了許久,確認安全後,蘇晚才從大缸裡探出頭,大口地呼吸著地窖裡相對“清新”的空氣。她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臉上、身上沾滿了粉色的毒粉,狼狽不堪,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考驗。
她不敢再有片刻停留,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處人間地獄。當她帶著一身的疲憊和致命的香氣回到醫館時,顧昭正焦躁地來回踱步,他的腳步急促而沉重,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安。
看到她平安歸來,他緊繃的神經才猛地一鬆,但隨即又被她身上的氣味和狼狽的模樣驚得臉色一變。
“你……”
“彆問了。”蘇晚打斷他,將一張剛剛默寫出來的紙張拍在他麵前,聲音沙啞而急促,“這是我從他們地窖裡拍下的配方殘頁。他們正在改進香粉的成分,目標更明確,毒性也更強!”
顧昭拿起那張還帶著墨香的紙,目光飛快地掃過上麵的化學名詞和劑量。他雖然不懂醫理,但多年掌管刑獄,對各種毒物也有所涉獵。隻看了幾眼,他的臉色就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眉頭緊緊地鎖成了一個川字。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窗外。夜空中,烏雲翻滾,黑沉沉地壓下來,彷彿要將整個晉州城都吞噬。
“不止是權貴……”顧昭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深淵,“從這份配方來看,他們這次的目標,恐怕……不止是城中的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