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00章 貴婦上門
午時三刻,熾熱的日頭像個大火球高懸天際,毫不留情地將滾燙的光線傾灑而下。青石板路彷彿被點燃了一般,蒸騰起白晃晃的熱氣,那熱氣扭曲了空氣,使得遠處的景物都變得模糊起來。醫館朱漆木門剛剛被阿水仔細擦拭過,門板上還凝著一滴滴晶瑩的水痕,在陽光的映照下,宛如細碎的珍珠。
就在這時,街口傳來一陣清脆悅耳卻又略顯嘈雜的鸞鈴響。三匹毛色鮮亮的棗紅馬邁著矯健的步伐,當先開道。它們身姿挺拔,鬃毛隨風飄動,馬蹄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中飛舞。後麵緊跟著一輛奢華至極的鎏金錯銀馬車,車身上的金銀裝飾在日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芒。車簾綴滿了圓潤的珍珠串,在微風的輕撫下,被輕輕掀起一角,露出裡麵蔥綠軟緞的坐墊,那軟緞的色澤鮮豔欲滴,彷彿能滴出水來。
“蘇姑娘,蕭夫人到了!”
跟車的小丫鬟扯著尖細的嗓子大聲喊道,那聲音如同根尖銳的細針,瞬間刺破了醫館裡彌漫著的熬藥的苦香。這股苦香原本在靜謐的醫館內緩緩飄散,此刻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衝散。
蘇晚正專注地給阿水演示如何調配治燙傷的紫草膏。她手裡拿著藥杵,在藥臼中輕輕研磨著草藥,一股濃鬱的草藥香氣彌漫在周圍。聽到喊聲,她微微抬頭,目光透過半開的門簾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蕭夫人那華麗無比的鎏金護甲。指甲蓋長的金片上精心鑲嵌著紅寶石,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發暈,彷彿無數細碎的火苗在眼前跳躍。
再往上看去,是月白紗裙下若隱若現的三寸金蓮,繡著栩栩如生的纏枝牡丹。那絲線繡就的花朵彷彿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花瓣的紋理都清晰可見。最後,纔是蕭夫人那張敷著厚厚脂粉的臉,丹鳳眼微微上挑,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活脫脫像隻養在金籠裡的孔雀,渾身散發著富貴卻又帶著一絲驕縱的氣息。
“蕭夫人。”
蘇晚放下手中的藥杵,從容地迎了出去。她的手在腰間藥囊上輕輕一按,藥囊裡的銀針還帶著體溫,那是方纔給李將軍換完藥後收進去的,彷彿還留存著老人微弱卻又堅韌的生命氣息。
蘇晚敏銳地注意到,蕭夫人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當她的裙裾掃過門檻時,身形微微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幸好被身旁的貼身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這細微的動作,讓蘇晚心中一動,暗自思忖:下焦氣虛,這與自己望診時看到的舌苔紫暗恰好對上了。
蕭夫人卻像是沒看到蘇晚的行禮一般,抬著下巴,眼神中滿是不屑地掃了眼醫館。土坯牆隻是簡單地刷了層白灰,牆皮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脫落,露出裡麵粗糙的土坯。牆角堆著半人高的藥櫃,藥櫃的木板因為歲月的侵蝕,顯得有些陳舊,上麵的漆已經斑駁脫落。案幾上擺著未乾的藥渣,散發著淡淡的草藥味,連椅子都是舊榆木的,椅麵還打著補丁,補丁的針腳歪歪扭扭,顯得格外寒酸。“你就是活死人醫?”
她嗤笑一聲,那笑聲如同夜梟的鳴叫,充滿了嘲諷。緊接著,身旁的丫鬟立刻會意,雙手捧著錦盒上前,“這是一百兩銀票,治得好本夫人的病,另有重賞。”
蘇晚並沒有伸手去接錦盒,隻是平靜地示意阿水搬來木凳,溫和地說道:“夫人請坐。”
隨後,她的手指輕輕搭在蕭夫人的腕上,那觸感柔軟卻又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一搭上脈,蘇晚心中便是一凜,蕭夫人的脈息亂得像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的琴絃,滑數中又夾雜著澀滯,這明顯是長期服用辛溫藥物耗傷陰血的征兆。她微微皺眉,又仔細觀察蕭夫人的舌下絡脈,隻見那絡脈紫得發黑,如同被墨汁浸染,這表明氣血瘀滯已經到了極點。
“夫人可是常服調經丹?”
蘇晚輕聲開口,聲音如同春日的微風,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蕭夫人原本漫不經心的丹鳳眼倏地眯起,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與驚訝,彷彿蘇晚是個看透她心底秘密的陌生人。“你怎知?”
她的聲音微微提高,帶著一絲質問的意味。
“調經丹裡有紅花、麝香,雖能活血通經,卻性烈如刀。”
蘇晚一邊解釋,一邊抽出帕子,蘸了溫水,輕柔地給蕭夫人擦去腕上的香粉。隨著香粉的褪去,麵板下隱約的青血管漸漸顯露出來,如同蜿蜒的小溪。“夫人連服三月,氣血早被耗得虛了,再服下去......”
她頓了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憂,“怕是三年內難有喜脈。”
“放肆!”
蕭夫人怒不可遏,猛地拍案而起。她的鎏金護甲在榆木桌上刮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如同金屬摩擦般尖銳,讓人不禁心頭一顫。“太醫院劉醫正開的方子,你算什麼東西敢說不對?”
她氣得渾身發抖,轉身便要離開,手中的錦盒
“啪”
地摔在地上,銀票如雪花般散落一地。
阿水見狀,嚇得臉色蒼白,慌忙蹲下身去撿銀票,雙手止不住地顫抖,眼神中滿是驚恐。
蘇晚卻靜靜地盯著蕭夫人的背影,她敏銳地察覺到,蕭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在微微發顫,那顫抖並非因為憤怒,而是因為身體的虛弱。她深吸一口氣,忽然提高聲音:“夫人且慢。”
蕭夫人的腳步猛地一頓,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拉住。
“若夫人信不過,不妨容我施針。”
蘇晚說著,從容地從藥囊裡取出銀針。她將銀針放在燭火上仔細地烤了烤,燭火輕輕舔舐著銀針,發出輕微的
“滋滋”
聲,彷彿在為這即將開始的治療注入力量。“三柱香內,夫人若覺腹部沒暖起來,我自砸了醫館招牌,陪夫人去太醫院領罪。”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那聲音輕得如同貓的腳步,若不仔細聽,幾乎難以察覺。影十二的身影在院角一閃而過,快得像片被風吹落的葉子,瞬間消失在視線中。蘇晚餘光瞥見他拋來的紙團,不動聲色地趁彎腰撿銀票時,將紙團緊緊攥進手心。她展開紙團,熟悉的筆鋒剛勁有力,正是顧昭的字跡:“蕭夫人屬京城女眷盟,此番試探,退則失勢,進則樹敵。”
她捏著紙團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再抬頭時,眼中彷彿燃起了一把火,透著堅定與決然。“夫人可知,為何太醫院的藥越吃越虛?”
她沒等蕭夫人回答,手中的銀針已經穩穩地紮進關元穴。蕭夫人隻覺一陣輕微的刺痛,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剛要發作,忽覺小腹處升起一股熱流,那熱流如同春日裡的溫泉,緩緩流淌,溫暖而舒適,彷彿整個人都泡在溫湯裡。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蘇晚手中的銀針依次紮進氣海、三陰交,動作嫻熟而流暢,每一針都彷彿帶著神奇的力量。最後,蘇晚在足三裡輕輕一撚,那熱流像是被點燃的火焰,順著經絡往上竄,原本堵在胸口的悶氣竟一下子散了大半。
“這......”
蕭夫人的聲音瞬間軟了下來,驚訝與欣喜交織在她的眼中,“真有些暖。”
蘇晚起針時,額角已經沁出一層薄汗。細密的汗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如同清晨荷葉上的露珠。她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不經意間瞥見角落站著一個穿青衫的年輕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太醫院的周文,昨日他還跟劉醫正來瞧過李將軍的病,此刻正死死地盯著她手中的銀針,眼神中充滿了驚訝與懷疑,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怪物。
“夫人若信我,明日起停了調經丹。”
蘇晚遞過寫好的方子,方子上的字跡工整而娟秀,每一個字都彷彿蘊含著她對醫道的執著與專注。“每日用黃芪、當歸煎水送服,配合針灸,三月後必能改善。”
蕭夫人接過方子,手指輕輕摩挲著紙上的字跡,彷彿在感受著這方子背後的誠意與力量。她忽然抬頭,丹鳳眼裡的傲氣淡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猶豫與期待。“你方纔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彷彿在害怕聽到一個失望的答案。
“蘇某以醫道起誓。”
蘇晚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堅定而誠懇,彷彿要將自己的信念傳遞給對方。
蕭夫人沉默了片刻,彎腰撿起地上的銀票,親手塞進蘇晚手裡。她的護甲劃過蘇晚手背,這次的動作沒了之前的尖刻,倒像是在試探什麼。“若真能見效......”
她掃了眼一旁的周文,又補了句,“本夫人的牌友們,可都等著看活死人醫的本事呢。”
丫鬟扶著蕭夫人出門時,日頭已經漸漸偏西。夕陽的餘暉灑在大地上,給世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馬車緩緩啟動,捲起一陣塵土。在這飛揚的塵土裡,蘇晚看見周文依舊站在原地,指尖捏著方纔她用過的銀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那笑容裡透著一絲不懷好意。
“阿水,把藥櫃第三層的熟地黃收收。”
蘇晚轉身吩咐,餘光瞥見周文的青衫漸漸消失在街角。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裡麵的銀針還帶著蕭夫人的體溫,——明日,怕是要更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