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79章 身份曝光
晨光宛如一層輕柔的薄紗,透過醫館窗紙的縫隙,在蘇晚的指節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宛如點點碎金。她手中緊捏著藥棉,手卻微微發顫,目光緊緊落在顧昭腰間那道還在滲血的刀傷上。暗紅的血珠與藥汁相互交融,順著他的肌理蜿蜒而下,逐漸彙聚成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彷彿是命運無情刻下的印記。
“又疼了?”
顧昭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因緊張而繃緊的唇角上,他伸出指節,輕輕地碰了碰她的手背,聲音裡帶著幾分寵溺與安慰,“我皮糙肉厚,這點傷不算什麼。”
蘇晚沒有回應他的話。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昨夜在將軍府的場景,當時顧昭被周德海的護衛刺傷,那一瞬間,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彷彿疼痛對他來說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此刻,他卻偏偏要用這樣的話來哄她,試圖緩解她的擔憂。
她手中的藥棉按在傷口上的力度又輕了些,指腹不經意間擦過他腰間那道舊疤。這道疤是三年前為救她擋刀留下的,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著淡粉的光,像是歲月留下的一道溫柔而又刻骨銘心的痕跡。
“顧統領!”
青鳶猛地掀簾而入,動作帶起一陣風,門環與門框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欽差大人到了,在前廳等著。”
蘇晚的手瞬間頓住,原本專注於傷口的注意力被這突如其來的訊息打斷。藥碗
“當啷”
一聲擱在案幾上,青瓷與木桌相撞的輕響,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兀。她抬眼望去,隻見顧昭眼底的冷意如同春冰初融,卻又迅速凝結成一潭深邃的寒潭,讓人捉摸不透。
他利落地扣上外袍,腰間的玄鐵令隨著動作晃了晃,那清脆的聲響彷彿與昨夜在將軍府廊下撞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喚醒了那些驚險而又緊張的回憶。
前廳中,茶盞裡正騰騰地冒著熱氣,嫋嫋茶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為整個空間增添了一絲朦朧的氛圍。
蘇晚靜靜地站在廊下,透過半開的門,她能清晰地看見欽差大人的皂色官靴。方頭的靴子,靴底沾著星星點點的泥漬,很明顯,這位欽差是連夜趕來的,一路風塵仆仆。
顧昭端坐在廳中,身姿筆直,玄色勁裝緊緊裹著他那挺拔的肩背,彰顯出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欽差手中的銅牌在兩人之間來回遞轉,銅麵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光芒,上麵刻著的
“昭”
字,那深深的刻痕宛如一道凝固的血,透著一股神秘而又莊重的氣息。
“此牌乃禦賜信物。”
欽差的聲音帶著砂紙擦過木片般的粗糲質感,打破了廳中的寂靜。“閣下究竟是何身份?”
顧昭神色從容,緩緩端起茶盞,茶煙升騰而起,模糊了他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大人查了半輩子貪腐,該知道有些事,問得太透反而壞了規矩。”
他的指節輕輕叩了叩案幾,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在強調著什麼。“至於它的主人......”
他的尾音拖得極輕,彷彿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您昨夜在將軍府看見的密賬,比我這張臉更有說服力。”
欽差微微一怔,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他突然站起身來,官靴重重地碾過地上的茶漬,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一步步走到顧昭麵前,腰間的魚符隨著他的動作相互碰撞,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
蘇晚豎起耳朵,聽見他壓低了聲音說道:“老臣在監察司當值二十年,見過的禦賜信物比米缸裡的米還多。這銅牌上的龍紋......”
他伸出指尖,輕輕撫過牌麵,動作極為仔細,彷彿要從那紋路中探尋出所有的秘密。“是乾德殿的刻法。”
顧昭微微垂眸,靜靜地飲儘茶盞裡的殘茶。
蘇晚站在廊下,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隻能看見他喉結滾動的弧度
——
和昨夜在將軍府暗格裡摸到東宮玉佩時,一模一樣。那細微的動作,彷彿在暗示著事情背後隱藏著更為複雜的真相。
“蘇姑娘。”
蘇晚猛地一怔,這纔回過神來。
欽差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了身,目光如同一把淬過毒的刀,直直地掃過她藏在袖中的手。
她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住了懷裡的密賬副本,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發白。
“昨夜在周府抄出的賬冊,可還有遺漏?”
欽差的聲音突然放柔,如同春末的雨絲,輕柔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老臣聽影十三說,你翻找暗格時最是仔細。”
蘇晚緩緩鬆開手,麻紙的邊緣已經被汗水洇出了褶皺。她小心翼翼地展開,幾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在陽光下清晰地呈現出來:“這是昨夜抄錄的副本。”
她伸出指尖,輕輕點過
“軍糧”
二字,聲音堅定而清晰。“周德海私扣的賑災糧,三成運去了北邊奴市,五成換作銀錢進了柳幕僚的錢莊
——”
她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欽差,目光中透著堅毅與決然,“剩下兩成,蓋了東宮的火漆印。”
“砰!”
茶盞重重地砸在案幾上,發出一聲巨響,打破了廳中的寂靜。
欽差的胡須氣得抖得像被風吹亂的草,他怒喝道:“好個周德海!好個......”
他突然住了口,目光迅速掃過顧昭,又迅速垂落,彷彿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此案牽涉甚廣,非本官能決!”
顧昭緩緩起身,腰間的玄鐵令不小心撞在桌角,發出一聲清越的響聲,在廳中回蕩。
他走到蘇晚身側,掌心虛虛地護著她的後腰,彷彿在向所有人宣告,他會保護她。“青鳶已備好了快馬。”
他轉向欽差,神色鎮定自若。“大人隻需將密賬呈給都察院,剩下的,自有該管的人來管。”
青鳶的馬蹄聲在院外驟然響起,蘇晚正送她到門口。
青鳶騎著馬,身姿矯健,她的短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擦過蘇晚的發梢,帶起一陣風。“顧統領讓我給陛下帶句話。”
她壓低聲音,神色嚴肅。“若陛下問起他......”
“就說,我還在保護她。”
顧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堅定而有力。
蘇晚回頭,看見他正倚在門框上,晨光從他身側傾瀉而過,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那影子彷彿有生命一般,將她的腳印完全籠罩,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青鳶翻身上馬的動作利落如燕,她揚起馬鞭,發間的銀鈴發出清脆的碎響。“蘇姑娘,等我帶禦賜的金瘡藥回來!”
隨著馬蹄聲漸漸遠去,蘇晚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密賬,思緒又回到了昨夜。她突然想起暗格裡的玉佩
——“東宮”
二字刻得那樣深,彷彿要嵌進骨頭裡,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城門口,一陣喧嘩聲驚飛了簷角的麻雀,那些麻雀撲騰著翅膀,慌亂地飛向天空。
蘇晚站在城牆上,靜靜地往下看去,隻見周德海被粗麻繩緊緊捆成了粽子模樣,臉上還沾著隔夜的血漬,顯得狼狽不堪。
他被押上囚車時,突然抬頭,目光像淬了毒的箭一般射向蘇晚和顧昭的方向。“你們以為抓了我就完了?東宮的人......”
“堵上他的嘴!”
影十三眼疾手快,刀背狠狠砸在他的後頸,周德海的嘶吼戛然而止,隻剩下囚車啟動時,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彷彿是他不甘的咆哮。
蘇晚望著車隊漸漸遠去,風呼呼地刮著,掀起她的衣角。懷裡的密賬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
那些蓋著東宮火漆的糧單,此刻正躺在欽差的馬車裡,朝著都察院疾馳而去,彷彿是揭開真相的鑰匙。
“在想什麼?”
顧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同春日裡的微風,輕柔地拂過她的耳畔。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緩緩滲進來,彷彿要驅散她心中的憂慮。“怕了?”
蘇晚輕輕搖了搖頭。
她望著遠處漸漸隱沒在道路儘頭的囚車,又緩緩抬頭看向天空
——
一隻灰鴿正掠過城牆,翅膀尖沾著點朱紅,宛如一滴尚未乾涸的血,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鴿爪上的信筒在陽光下閃了閃,隱約能看見
“昭”
字的邊角,彷彿在暗示著這封信與顧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顧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風呼呼地吹著,掀起他的衣擺,露出腰間未係緊的玄鐵令,在風中輕輕晃動。
他突然低笑一聲,指腹輕輕擦過她發間的碎發,動作溫柔而寵溺。“該怕的,是那些藏在東宮陰影裡的人。”
灰鴿越飛越高,最終消失在京城方向的雲層裡,彷彿帶著無儘的秘密。
蘇晚靜靜地聽著顧昭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像擂在她心口的鼓,給她一種安心的力量。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
——”
的一聲,悠長而沉悶,驚得她猛地回頭
——
醫館的竹簾被風吹起,案幾上的藥碗還擱在原處,藥汁在晨光裡泛著暗黃的光澤,像極了周德海密賬上那些被墨跡浸透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