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80章 密信驚變
禦書房內,寅時的疾風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瘋狂地肆虐著。燭火在風中劇烈搖曳,光影在牆壁上詭譎地跳動,忽明忽暗,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值夜的小太監抱著銅爐,正打著盹兒,腦袋一點一點的,彷彿小雞啄米一般。突然,一隻灰鴿撲棱著翅膀,“呼”
地一下撞進窗欞,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響。它爪間緊握著的信筒
“當啷”
一聲墜落在地,那清脆的聲響彷彿一道驚雷,驚得小太監一個激靈,瞬間從迷糊中驚醒。他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撿起那截裹著血漬的竹筒。隻見朱漆封蠟上
“昭”
字的刻痕還沾著未乾的鴿血,殷紅的血跡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陛下!”
侍衛總管捏著密信,一路小跑衝進內殿。此時,龍案前那身著明黃服飾的身影,正專注地握著朱筆批閱著賑災折。皇帝聽到聲音,指尖微微一頓,朱筆在
“晉州糧銀已撥”
的奏疏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紅痕,宛如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顧昭竟在潼關?”
皇帝猛地掀翻龍案,玉鎮紙
“砰”
地砸在青磚上,發出一聲巨響,墨跡順著案角緩緩滴落成血一般的形狀。“朕讓他去江南查鹽引,他倒好,帶著暗衛窩在晉州逃荒隊伍裡!”
皇帝的聲音在空曠的禦書房內回蕩,充滿了憤怒與威嚴。
總管
“撲通”
一聲跪在滿地狼藉中,額角緊緊抵著冰冷的磚縫,大氣都不敢出。“密信裡還說……
周德海招了,供出晉州糧銀有三成進了東宮庫房。”
“東宮?”
皇帝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彷彿寒冬臘月的冷風,透著徹骨的寒意。他的指尖用力掐進龍紋椅的檀木扶手上,彷彿要將那堅硬的檀木掐出印子來。“去傳朕的口諭,讓都察院的人把周德海的嘴看緊了。再派個人……
去晉州查顧昭的行蹤。”
晨光如絲如縷,透過醫館的竹簾,輕柔地灑落在屋內。蘇晚正蹲在藥櫃前,專心致誌地搗藥。她手中的藥杵一下一下地起落,發出有節奏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突然,門外傳來衙役響亮的銅鑼聲,伴隨著一聲高喊:“欽差大人有請蘇姑娘,縣學正堂奉茶!”
縣學正堂內,佈置得簡潔而典雅。茶盞裡正騰騰地冒著熱氣,茶香四溢。欽差將茶船輕輕推到蘇晚麵前,他的指甲蓋不經意間在青花瓷上刮出
“刺啦”
一聲輕響,在這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蘇姑娘妙手回春的本事,連本欽差都早有耳聞。前日救了周德海那潑皮,當真是菩薩心腸。”
欽差微笑著說道,目光卻緊緊盯著蘇晚,彷彿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蘇晚垂眸,輕輕攪著茶盞,青瓷勺碰在杯壁上發出清脆的輕響,宛如一曲輕柔的樂章。“醫者本分罷了。”
她的聲音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聽說顧校尉常來醫館?”
欽差突然抬眼,目光像一根銳利的細針,直直地刺向蘇晚。“昨日城牆上,某還見他與蘇姑娘並肩而立。”
藥香與茶霧交織在一起,緩緩漫上來。蘇晚喉間泛起一絲腥甜,她想起昨夜為產婦接生時,袖口濺上了鮮血,此時她正用指甲暗暗掐著掌心,努力壓下內心翻湧的情緒。“顧校尉是我救命恩人。”
她的聲線平穩得如同秋日裡平靜的井水,“逃荒路上我弟弟發高熱,是他送了藥。”
欽差的手指在案上輕輕敲了兩下,茶盞裡的漣漪瞬間碎成點點星子。“救命恩人……
倒也說得過去。”
他突然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堆成了深深的溝壑,“蘇姑娘且用茶,本欽差還有公務,改日再敘。”
縣學外的槐樹上,影十三如同一隻隱匿在黑暗中的夜貓,身形隨著欽差的轎子緩緩消失在街角。
顧昭靜靜地倚在醫館後巷的青磚牆邊,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腰間的玄鐵令隨著他的動作,相互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問了什麼?”
顧昭低聲問道,聲音如同夜風中的低語。
“問我們的關係。”
蘇晚一邊解下被茶漬染臟的外裳,一邊說道。裡衣上未洗儘的血痕露了出來,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斑駁。“他知道你在潼關。”
顧昭微微皺眉,指節下意識地叩在牆上,青磚縫裡的青苔簌簌往下掉落,如同細微的雪花。“青鳶,帶二十個暗衛守在醫館周圍。”
他轉頭對隱在樹後的青鳶說道,聲音低沉而有力。“影十三,盯著欽差的書房,他每寫一封信,都要抄來給我看。”
青鳶發間的銀鈴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碎響。她身姿輕盈,如同一隻飛燕,翻身上牆時帶落了幾片槐葉。“統領放心。”
影十三則像一道無聲的影子,眨眼間便融進了巷口彌漫的晨霧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將軍府的密室裡,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舞動。柳先生捏著剛拆開的信箋,雙眼緊緊盯著上麵的字跡,燭火映得他眼底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陛下要查顧昭的行蹤?”
他低聲喃喃自語,隨後將信紙緩緩扔進炭盆。火星子瞬間舔著
“潼關”
二字,那字跡在火焰中漸漸扭曲、消失。“好,好得很。”
“去給東宮送封信。”
他轉身對縮在陰影裡的幕僚說道,聲音冰冷而陰森。“就說顧昭私藏晉州糧銀密賬,還與逃荒女醫有首尾。”
他伸手摸出一塊羊脂玉印,輕輕按在火漆上,留下一個神秘的印記。“要匿名的。”
子時三刻,月光如水,灑在顧昭的小院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艾草味,彷彿能驅散一切陰霾。
蘇晚提著藥箱,輕輕跨進門檻。此時,顧昭正借著月光,仔細地擦拭著玄鐵令。刀鞘上的血漬在月光下泛著暗紫色的光,彷彿在訴說著曾經的血腥與殘酷。
“你有沒有想過?”
蘇晚將藥箱擱在案上,輕輕取出一帖安神散。“若皇上真派人來查……
你暗衛統領的身份,我醫館的密賬,還有周德海的供詞……”
顧昭突然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還帶著玄鐵令的涼意,卻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的指尖焐得發燙。“我在暗衛營十年,早把生死看輕了。”
他微微低頭,溫柔地吻了吻她的手背,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深情。“但你和小川,還有醫館裡那些等著救命的百姓……
我絕不讓你們受半分牽連。”
案頭的燭火突然劇烈地晃了晃,彷彿被一陣無形的風吹過。
蘇晚借著跳躍的火光,瞥見他案角壓著一封未拆的信。明黃的信箋邊緣露出半枚印紋,“奉天承運”
四個小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
那是隻有皇帝手諭才會用的玉印。
顧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臉色陡然變得蒼白如紙,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正要伸手去抓那封信,院外突然傳來青鳶獨特的暗號:“有客!”
刹那間,月光被烏雲遮住大半,整個世界彷彿陷入了一片黑暗。蘇晚清晰地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夾雜著鐵甲相撞的清脆聲響。那聲音由遠及近,如同一塊巨石沉入深潭,在寂靜的夜裡蕩開層層令人心悸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