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7章 夜行密林,疑雲重重
踏入這片林子,腳下的腐葉發出細碎而沉悶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腐朽。蘇晚背著趙氏,每邁出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後頸被冷汗漸漸浸透,寒意順著脊梁蔓延開來。
嬰兒在林氏懷裡不安地動了動,發出一陣細弱的哼唧聲,彷彿在抗議這顛簸的旅程。蘇晚側頭看了眼母親,隻見林氏的手緊緊攥著繈褓的布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如同冬日裡的枯枝,顯然是在強撐著鎮定。
“蘇姐姐,趙姨的血……
又濕了。”
阿狗扶著趙氏的後腰,聲音微微發顫,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少年的手背上沾著暗紅的血漬,那是剛才揹人時不小心蹭上的,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蘇晚急忙低頭,隻見趙氏的裙擺已然洇出巴掌大的血印,那鮮豔的紅色在黑暗中愈發醒目,血腥味混著腐葉的腥氣撲鼻而來,讓她喉間一陣發緊,心臟也不由自主地揪緊。
“趙姐,再忍忍。”
蘇晚咬了咬牙,調整了下背負的姿勢,試圖讓趙氏更穩地貼緊自己,“出了林子就有溪水,能給你清洗傷口。”
趙氏的額頭無力地抵在她肩窩,滾燙得如同烙鐵,氣息微弱地說道:“小晚……
彆管我……”
“閉嘴。”
蘇晚毫不猶豫地打斷她,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你女兒還沒看夠這個世道,你也沒資格現在閉眼。”
林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拽了拽她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彷彿生怕驚擾了林中潛藏的未知。“這林子……
我聽老輩說過,夜裡常有怪叫,像女人哭。”
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冠,灑下斑駁的光斑,照在林氏青灰的臉上,她眼底浮著一層水光,像是被恐懼籠罩。“當年我爹帶著藥鋪夥計進山采藥,就是在這片林子裡……
再沒回來。”
蘇晚的腳步微微一頓,心中湧起一絲寒意。但她記得現代急救培訓時學過,荒野遇險最忌被迷信擾亂判斷。她深吸一口氣,側耳細聽
——
林子裡確實有若有若無的嗚咽聲,時而像風穿過樹洞發出的詭異呼嘯,時而又像某種獸類的低沉嚎叫聲。“可能是夜梟或者山狸子。”
她反手握住母親冰涼的手,試圖傳遞一絲溫暖與安慰,“您看,阿狗和小川都沒怕,我們也不怕。”
走在最後的顧昭突然輕咳一聲,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蘇晚急忙回頭,隻見他單膝跪地,佩刀深深插在身側的泥土裡,另一隻手緊緊捂著左肩,那裡的血已經浸透了兩層外衣,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澤。他緩緩抬頭,月光剛好落在他眼尾那道猙獰的刀疤上,更添幾分冷峻。“周影,去左邊探路。”
“是。”
周影的身影像一片輕盈的葉子,瞬間融進了樹影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晚剛要繼續前行,忽聽前方傳來細碎的響動,那聲音沉穩而規律,像是皮靴碾過枯枝發出的聲響。她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
這絕不是野獸的腳步聲,是人的!
“有幾個人?”
顧昭的聲音彷彿淬了冰,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寒意。
周影從三株合抱粗的鬆樹後閃身而出,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神色緊張地說道:“至少七八個,帶著獵犬。”
他迅速蹲下來,扒開地上厚厚的腐葉,露出幾個模糊的爪印,“爪墊比普通獵犬寬,是節度使親兵用的追雲犬,能聞著血味追三十裡。”
蘇晚的心跳陡然加快,彷彿要跳出嗓子眼。趙氏的血一路滴灑過來,早已成了指引追兵的鮮明路標。她低頭看向懷裡的嬰兒,小女嬰正攥著她的衣襟,粉嘟嘟的小嘴還在不停地吧嗒著,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知,那純真的模樣讓蘇晚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顧昭,你傷成這樣,不能硬拚。”
蘇晚輕輕將趙氏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眼神中透著堅定,“我有辦法。”
顧昭的目光掃過她因為緊張而泛白的指節,沒有說話,卻將手中的佩刀遞向她。
蘇晚沒有接刀,反而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衣,將沾著趙氏血跡的那麵朝外,係在旁邊的矮樹枝上。“張鐵柱,老趙,你們去東邊敲空竹筒。”
她指了指兩個年輕力壯的村民,目光堅定而果斷,“敲得越亂越好,像我們往那邊跑了。”
“蘇姑娘,這是要引開他們?”
老趙搓了搓手,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
“對。”
蘇晚一邊說著,一邊扯下腰間的藥囊,塞給阿狗,“你帶小川扶著趙姨走,沿著我踩斷的野藤標記。”
她彎腰折斷幾根帶刺的野薔薇,在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顧昭,你跟我斷後,等他們撲過來,咱們往反方向繞。”
顧昭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彷彿是燒紅的鐵塊,幾乎要灼傷她的麵板。“你知不知道,這些人是來滅口的?”
蘇晚沒有抽回手,她清楚地看見他肩傷處的血正順著指縫不斷往下淌,一滴一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坑窪。“我知道。”
她輕聲說道,語氣卻無比堅定,“但我們帶著兩條命
——
趙姐的,和這個孩子的。”
她偏頭看了眼林氏懷裡的嬰兒,眼中滿是溫柔與決然,“我不能讓她們死在逃荒路上。”
顧昭的喉結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卻又嚥了回去。他緩緩鬆開手,從靴筒裡摸出一把短刃,遞到她麵前。“拿著。”
遠處傳來獵犬低沉的吠叫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林子裡回蕩,彷彿是死神的召喚。
蘇晚將短刃彆在腰間,衝張鐵柱和老趙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心領神會,貓著腰往東邊跑去,很快,林子裡響起
“咚咚”
的竹筒聲,那聲音雜亂無章,如同敲在人心上的鼓點,讓人越發緊張。
“走。”
顧昭輕輕扯著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往西側挪動,靴底碾過枯枝的聲音比蚊子叫還輕,彷彿生怕驚動了周圍的一切。
蘇晚背著趙氏時沒覺得,此刻空出身來,才發現林子裡的霧不知何時變得愈發濃稠,幾步外的樹影都像是浸在水裡,模糊不清,給這片林子增添了幾分神秘而恐怖的氣息。
“蘇姐姐!”
阿狗的尖叫像一根尖銳的針,瞬間刺破了所有的聲響,讓人心猛地一緊。
蘇晚急忙轉身,隻見阿狗單腿跪在地上,右腿被一個鐵夾子死死咬住,鮮血順著褲管汩汩往下淌,在腐葉上洇出一個暗紅的圓,那鮮豔的紅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小川蹲在旁邊,哭得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阿狗哥說……
說要給我摘野果……”
蘇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心急如焚。她急忙撲過去,看到鐵夾的齒刃已經深深嵌進阿狗的小腿,肉向外翻卷著,白森森的骨茬若隱若現,讓人觸目驚心。“小川,去林姨那兒拿藥囊。”
她一邊說著,一邊緊緊按住阿狗的肩膀,試圖讓他鎮定下來,“彆怕,我數到三,你咬牙。”
“一
——”
阿狗的指甲深深掐進她的手背,留下幾道深深的痕跡。“二
——”
他額頭的汗如雨下,大顆大顆地滴在她臉上。“三!”
蘇晚猛地用力掰開鐵夾,阿狗悶哼一聲,腦袋一歪昏了過去,額角重重撞在石頭上,又滲出一片血跡。
林氏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藥囊裡的草藥撒了一地。“小晚,我這有金瘡藥……”
“不夠。”
蘇晚迅速扯開阿狗的褲腿,用隨身的帕子緊緊紮住大腿根止血。她湊近聞了聞鐵夾,一股淡淡的鐵鏽味撲鼻而來,“這夾子是新打的,齒刃沒生鏽。”
她抬頭看向顧昭,眼中滿是疑惑與警惕,“流民買不起這種精鐵夾子,更不會在逃荒路上設陷阱。”
顧昭蹲下來,仔細地用指尖劃過鐵夾邊緣的刻痕
——
三道細若蚊足的線,組成了一個極小的
“內”
字。他的瞳孔驟然緊縮,神色凝重地說道:“這是皇宮尚工局的標記,專門給內侍監打器物的作坊。”
周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手裡還攥著半塊碎布,上麵繡著精緻的雲紋。“我在北邊發現這個,繡著藩王的雲紋。”
他將碎布遞給顧昭,“但前兩日暗衛傳信,說有人冒充晉州藩王的人,在流民裡散佈謠言。”
蘇晚的手頓時頓住,心中湧起無數疑問。她突然想起逃荒路上見過的那支所謂的
“藩王賑災隊”,說是來發粥,結果粥裡卻摻了土,導致三個老人喝了之後不幸去世。當時帶隊的管事,腰間掛的玉佩好像也有類似的刻痕。
“顧昭,”
她緩緩抬頭,目光中透著深思與疑慮,“晉州的旱災,真的隻是天災?”
顧昭沒有說話,他的眼神變得愈發深沉,彷彿藏著無儘的秘密。他默默地解下外袍,輕輕地裹住阿狗的傷腿,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什麼珍貴的東西。
林子裡的霧越發濃稠,連月光都成了模糊的白點,整個世界彷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遠處傳來獵犬更加狂躁的吠叫聲,比之前更近了,彷彿危險正在步步逼近。
“先撤。”
顧昭將阿狗扛在肩上,聲音低沉而堅定,“出了林子我再跟你說。”
一行人在濃稠的霧裡摸黑艱難地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他們聽見了潺潺的溪水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悅耳,彷彿是希望的召喚。
蘇晚急忙掬了一把水潑在臉上,涼意瞬間順著後頸往下竄,讓她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她抬頭望去,隻見東邊的山崗上,晨霧正慢慢散開,露出一點青灰色的城牆
——
那是京城的方向,彷彿在向他們招手。
顧昭輕輕地把阿狗放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裡麵是冷透的炊餅。他撕了半塊遞給蘇晚,自己卻摸出一封密信。用火摺子照亮的瞬間,蘇晚看見信紙上蓋著一枚朱紅的印
——
那是皇帝的私印,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莊重而神秘。
“京城的人,早就在等我們。”
顧昭將信小心翼翼地塞進懷裡,聲音低得如同歎息,“等流民裡的倖存者,等能揭開晉州真相的人。”
蘇晚咬了一口炊餅,麥香混著鐵鏽味在嘴裡散開,那複雜的味道讓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看向山崗另一側,晨霧中,一麵繡著五爪金龍的黑旗正緩緩升起,龍鱗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宛如蟄伏的猛獸,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嚴與神秘。
“那就讓他們等。”
她輕輕地擦了擦阿狗臉上的血,把最後半塊炊餅塞進小川手裡,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然,“等我們帶著真相,站在他們麵前。”
山風卷著晨霧呼嘯而過,黑旗上的龍紋突然展開,彷彿要掙脫束縛,撲進雲裡。蘇晚抱緊懷裡的嬰兒,聽見小女嬰打了一個奶嗝,那清脆的聲音如同冬日裡的暖陽,暖了她冰涼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