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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8章 夜宿野村,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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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籠罩著這片廢棄的野村,隻剩幾間歪歪斜斜的土坯房在寒風中搖搖欲墜。斷牆下堆著半腐的稻草,在風的肆虐下,發出沙沙的聲響,同時飄來一股黴味與土腥相混雜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村子的上空。

蘇晚小心翼翼地扶著趙氏,緩緩跨進看起來最為完整的那間屋。鞋底與地麵接觸,碾過幾片碎瓦,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

“靠牆坐。”

蘇晚輕聲說道,隨即便抽下自己的外袍,輕輕墊在趙氏身後。她的指尖剛觸碰到對方隆起的腹部,動作便陡然頓住

——

宮縮的硬脹感比正午時愈發頻繁,間隔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這讓她心中不禁一緊。

林氏端著陶碗,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碗裡漂浮著半片薑,熱氣騰騰。“喝點熱水。”

她的目光掃過蘇晚微微擰緊的眉頭,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怎麼了?”

“宮縮規律得反常。”

蘇晚緩緩蹲下身,將掌心輕柔地覆在趙氏腰後,能清晰地感覺到肌肉因疼痛而繃緊的震顫。“按日子算,還有七日纔到預產期,可這宮縮的勁兒……

怕是撐不過三日了。”

趙氏強忍著疼痛,伸出手攥住蘇晚的手腕,額角的汗珠順著鬢角不停地往下淌,卻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蘇姑娘彆擔心,我生過兩個娃,知道這滋味。”

蘇晚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發緊得難受。她在急診科見過太多這樣強撐著說

“沒事”

的產婦,那些笑著說

“能忍”

的人,往往最讓人心慌意亂,因為她們的堅強背後,可能隱藏著更大的危險。

她轉頭看向林氏,神情嚴肅地說道:“得準備接生的東西。棉線要煮,剪刀用火燒,還有……”

“我這就去翻藥囊。”

林氏伸手摸了摸腰間的布包,轉身時,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讓她直不起腰。蘇晚眼疾手快,趕忙伸手扶住她,卻被林氏輕輕推開,“我能行。”

外頭傳來顧昭壓抑的咳嗽聲,夾雜著張鐵柱搬柴時發出的響動。蘇晚替趙氏掖好被角,起身時,不經意瞥見顧昭正倚在院門邊,左手死死地壓著右腹,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跡,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顧校尉?”

她快步走過去,清晰地看見他外袍上的血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擴大,心下一驚,“舊傷又裂了?”

顧昭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預設,沒有說話。他拖著虛弱的身體,跟著蘇晚進了西屋。昏黃的燭火搖曳不定,映得他臉色愈發蒼白如紙。

蘇晚解開他的衣襟,指腹觸碰到結痂的傷口邊緣,發現那裡泛著青黑,滲出的血並非鮮紅,倒像是摻了鐵鏽一般,透著詭異。

“這傷……”

她拿起酒壇裡的粗酒,小心地衝洗著創麵,血沫子順著他的肌理緩緩往下流淌。“是不是被毒刃劃過?”

顧昭瞳孔微微一縮,心中暗自詫異。這傷是三日前追那批冒充藩王的奸細時留下的,對方刀刃淬了烏頭汁,暗衛裡的醫官都說要養足三月才能痊癒。可他萬萬沒想到,一個逃荒的醫婆之女,竟能單憑傷口顏色就看出其中的端倪。

“你怎麼知道?”

他反問,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些許,帶著一絲疑惑。

蘇晚沒有抬頭,專注地用細針穿了泡過草藥的線,說道:“現代……”

她突然頓了頓,隨即改口,“我娘教過,毒傷的血會發暗,周圍麵板會泛青。”

說著,她用指尖輕輕壓了壓傷口周圍,顧昭忍不住悶哼一聲。“得把毒血擠乾淨,不然要爛到骨頭裡。”

顧昭靜靜地盯著她低垂的眼睫,燭火在她臉上投下晃動的光影。他突然想起在林子裡,她抱著嬰兒,堅定地說

“等我們帶著真相”

的模樣

——

那時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充滿了希望與決心,而現在卻沉得像深潭,倒映著他的傷痛,倒映著整個逃荒隊伍的命運。

“疼就咬這個。”

蘇晚塞了塊乾淨的布團到他嘴裡,下針時,手腕穩得如同精密儀器,沒有絲毫顫抖。“前兩日追的那批人,和晉州的旱災有關?”

顧昭咬著布團,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神情有些複雜。

蘇晚拆線的動作微微一頓,他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彆問了。等過了這村,我什麼都告訴你。”

他的手燙得驚人,彷彿要將她的手腕灼傷。蘇晚抽回手時,觸到他掌心厚厚的老繭

——

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跡,見證著他的過往與艱辛。

她沒有再追問,而是專心地把最後一針縫好,用摻了三七的藥粉仔細地敷上,叮囑道:“今晚彆沾水,疼醒了就叫我。”

二更梆子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悠悠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幾乎與此同時,趙氏痛苦的呻吟聲也驟然刺破了這寂靜的氛圍。

蘇晚聽到聲音,立刻衝進門去,隻見趙氏正抓著草蓆,在床上痛苦地打滾,額頭的汗如雨下,將發絲緊緊黏成一綹一綹的,臉色因疼痛而變得扭曲。

“蘇姑娘……”

她疼得幾乎說不成句,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好像……

要生了。”

蘇晚急忙伸手摸她的肚子,發現宮縮間隔已經縮短至半刻鐘,宮頸口也開了兩指。她迅速反手把林氏遞來的銅盆擱在火上煮,將剪刀放在火裡燒得發紅。“小川,把灶膛火添旺!阿狗,去山腳采益母草,要帶根的!”

阿狗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拎著竹筐就風風火火地往外跑。

蘇晚轉頭叮囑張鐵柱:“守在門口,彆讓任何人靠近。”

張鐵柱用力握緊腰間的木棍,往門檻上一坐,那模樣活像一尊門神,警惕地守護著屋內的一切。

“趙氏,聽我口令,疼的時候用力,不疼的時候歇著。”

蘇晚擦淨手,跪坐在她腳邊,聲音堅定而沉穩,“對,就這樣,再使把勁!”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輕緩卻又透著一絲詭異。

周影如同鬼魅般從黑暗裡閃身出來,壓低聲音說道:“蘇姑娘,糧倉那邊有動靜,像是有人摸過去了。”

蘇晚心中猛地一跳,暗自思忖,這村子已經廢棄半年,糧倉早該空無一物,摸過去的人……

她下意識地看向被綁在柱子上的阿黑

——

方纔周影發現的黑影,被她用絆馬索吊在糧倉梁上,此刻正罵罵咧咧地掙紮著,嘴裡吐出一連串汙言穢語。

“你是節度使的人?還是朝中哪位大人派來的?”

她提著燈籠,緩緩湊近,火光映在阿黑臉上,將那道猙獰的刀疤映照得更加可怖。“放火毀村,是想燒了流民的退路?”

阿黑朝著她狠狠呸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小娘皮懂什麼,你們這些流民早該……”

“蘇姑娘!”

屋內突然傳來林氏急切的呼喚,“孩子要出來了!”

蘇晚顧不上阿黑,轉身就往屋內跑去,裙擺掃過阿黑的腳。

她衝進產房時,趙氏正發出最後一聲悶吼,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緊接著,嬰兒響亮的啼哭如同利刃一般,“唰”

地劈開了夜裡的陰雲,給這緊張壓抑的氛圍帶來了一絲生機。

“是個小子!”

林氏興奮地把裹著布的嬰兒塞進蘇晚懷裡,自己則忙著給趙氏清理身體。

嬰兒的哭聲清脆響亮,蘇晚卻盯著他皺巴巴的小臉出了神

——

這是她在古代接生的第一個孩子,可她的手上還沾著顧昭的血,沾著阿黑的陰謀,沾著晉州乾旱裡無數沒活下來的人的悲痛。

“蘇姐姐快看!”

小川扒著門框,興奮地笑著,“弟弟眼睛像星星!”

蘇晚低頭看去,隻見嬰兒正蹬著小腿,粉嘟嘟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在她手背上,那充滿活力的模樣,讓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突然想起在林子裡抱過的那個女嬰,想起逃荒路上餓死的老人,想起顧昭傷口裡暗黑色的血。這些畫麵在她腦海中不斷閃過,讓她的眼神變得愈發堅定。

“把阿黑綁緊些。”

她對周影說,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天一亮我們就走。”

周影點了點頭,轉身時,不經意瞥見東邊山梁上騰起的塵土。那塵土飛揚,如同烏雲一般,朝著他們迅速逼近。

他剛要開口提醒蘇晚,蘇晚已抱著嬰兒走到門口。

晨霧中,幾騎快馬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馬蹄聲如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擂在人心上,震得人脊背發涼。那聲音彷彿是命運的鼓點,預示著未知的挑戰即將來臨。

趙氏虛弱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蘇姑娘,我這娃……

能喝口熱奶嗎?”

蘇晚低頭看了眼懷裡這個剛剛降臨世間的小生命,又抬頭望瞭望遠處飛揚的塵土。

她輕輕地把嬰兒往懷裡攏了攏,對林氏說:“燒鍋小米粥,加把紅棗。”

風卷著晨霧,呼嘯著掠過斷牆,發出嗚嗚的聲響。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彷彿下一秒就會衝破這最後的寧靜。

蘇晚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藥囊,那裡裝著她的針,她的線,她的草藥

——

還有,她要帶給京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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