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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2章 風起京城,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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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營火的光芒在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顧昭捏著密信的指尖微微顫抖,信上

“京城急召”

四個字在火摺子的烘烤下,漸漸泛起淺褐色,宛如一道熾熱的烙印,直直燒穿他的心口。暗衛營規森嚴,帝王手諭重逾性命

——

三年前,他奉命潛伏晉州查探藩王私兵,好不容易前腳剛摸清糧道的關鍵漏洞,後腳便收到這般十萬火急的詔令,倉促之間,連與養母告彆的機會都未曾有過。

此時,營火

“劈啪”

一聲,炸開一個火星子,飛濺到一旁。顧昭抬眼,目光穿過朦朧的夜色,落在二十步外蘇晚的身上。她正蹲在藥箱前,專注地給老趙媳婦換藥。沾著藥汁的帕子在暮色裡泛著青幽幽的光,她手腕上那截被柴火燙出的紅痕還清晰可見,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三天前,她在火場裡不顧安危,跪在地上奮力扒拉傷員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上他的心頭。那時,汗濕的碎發緊緊黏在她的額角,即便身處那般混亂與危險之中,她卻依舊能保持冷靜,大聲呼喊著

“先救孩子”。

“顧大人?”

陳遠的聲音從身後悄然傳來,帶著暗衛特有的刻意壓低的尾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顧昭如夢初醒,迅速將信紙揉成小團,塞進袖中。轉身時,他已恢複了平日裡的冷峻與肅然:“去把蘇大夫請來。”

蘇晚跟著陳遠,腳步匆匆地來到營地邊緣的老槐樹下。月光如水,灑在大地上,顧昭背對著她,正下意識地摩挲著刀柄。刀鞘上精美的雲紋,在他的反複摩挲下,已然發亮,恰似他此刻內心翻湧不息的心緒。

“蘇姑娘。”

他緩緩轉身,月光輕柔地落進他深邃的眼底,“我明日辰時便要啟程回京城。”

蘇晚聽聞,瞳孔微微一縮。就在三天前,顧昭還信誓旦旦地說會一路護著他們抵達京城城門,可為何如今卻突然……

“密令。”

顧昭似乎知曉她心中的疑惑,不等她發問,便從懷裡掏出一封尚未拆開的信,遞了過去,“這是留給你的。”

信是用粗麻紙包裹著,邊角因為他的緊握,已被捏得發皺。蘇晚伸手接過,拆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撲鼻而來

——

那是顧昭身上時常縈繞的獨特味道,熟悉而又讓人安心。

“若願同行,我會安排安頓家人。”

信上的字跡剛勁有力,筆鋒淩厲,尤其是最後一筆,壓得極重,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幾乎要劃破紙張。

蘇晚抬眼,目光正好撞進顧昭的眼神裡。他喉結微微動了動,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生生嚥了回去。

“阿姐!”

小川稚嫩而急切的喊聲驟然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娘咳得厲害!”

蘇晚臉色一變,急忙攥緊信紙,轉身朝著帳篷的方向跑去,衣角不經意間掃過顧昭的手背。那一瞬間的溫度,卻好似滾燙的烙鐵,燙得他心口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虎符,那是暗衛統領的信物,可此刻握在手中,卻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林氏虛弱地靠在帳篷裡的草堆上,帕子緊緊掩著嘴,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如雪。蘇晚猛地掀開簾子,正瞧見帕子上那抹刺目的淡紅

——

是血。

“娘!”

她驚呼一聲,急忙撲過去,緊緊按住林氏的手腕。指尖觸碰到的脈搏,細弱得如同風中搖曳的燈芯,彷彿隨時都會熄滅。“是不是又偷偷喝涼水了?”

她焦急地問道,聲音裡滿是心疼與擔憂。

林氏微微搖頭,咳嗽稍稍緩和了些,才艱難地說道:“晚晚,咱們...

要不彆跟顧大人走了。”

她緩緩伸出手,想要摸摸蘇晚的臉,指腹粗糙得如同老樹皮,輕輕摩挲著女兒的臉頰,“京城那麼遠,咱們三個無依無靠的,要是...”

“娘。”

蘇晚輕輕握住那隻手,將它放在自己溫熱的臉頰上,“您忘了嗎?上個月在破廟的時候,咱們連口熱粥都喝不上。要是不去京城,咱們這輩子都隻能是四處逃荒的難民啊。”

她低下頭,細心地替林氏理了理被角,聲音輕柔得如同歎息,“再說...

我想試試,我想改變我們的命運。”

林氏望著女兒眼中閃爍的光芒,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時,她跟著師父走街串巷行醫濟世,眼中也是這般充滿希望與堅定的光。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枕頭下那本裹著藍布的《湯頭歌訣》,沉默片刻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顧昭要走的訊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半夜便傳遍了整個營地。王二虎的手下阿三蹲在篝火旁,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燒焦的木棍,故意提高聲音說道:“沒了顧大人,咱們這百來號人可不就像塊肥肉嘛。上次劫道的馬匪可還虎視眈眈地盯著呢!”

他頓了頓,眼神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我看呐,不如就在這兒紮營,等天暖和了再走!”

此言一出,幾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頓時紅了眼眶,忍不住抹起眼淚來。年輕力壯的漢子們則皺著眉頭,神色凝重,卻都沒有說話。

老趙聽了,氣憤不已,將鐵鍬猛地往地上一杵,大聲罵道:“放什麼屁!蘇大夫在這兒,咱們怕什麼?”

“老趙你懂個屁!”

阿三一下子跳了起來,脖子上的刀疤隨著他的激動而微微顫動,“蘇大夫是會紮針,可她能擋得住馬刀嗎?”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幾個膽小的婦人嚇得趕緊拽著孩子往後退。

蘇晚見狀,幾步走到高處的一塊石頭上,突然用力拍了拍手。

“大家聽我說。”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彷彿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像根細針一般,瞬間戳破了嘈雜的氛圍。“顧大人護著咱們,那是他的情分。可咱們能活到現在,從來都不是靠著彆人的刀。”

說著,她緩緩掀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醒目。“這是上個月我在火場裡救孩子時,被房梁砸傷留下的。那時候顧大人不在,我自己忍著劇痛,拿碎瓷片剜去了腐肉。”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手臂上。小翠心疼地從後麵拽了拽她的裙角,小聲說道:“阿姐,你的疤...”

“我不是要顯擺。”

蘇晚輕輕蹲下來,平視著最前排的老婦人,目光堅定而溫暖,“咱們逃荒半年了,一路上死了多少人?被馬匪殘忍殺害的,被餓殍傳染疾病而死的,被寒夜冰冷的空氣活活凍死的。可咱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哪個不是咬著牙,拚命撐過來的?”

她的目光如刀,轉向阿三,“你說馬匪盯著咱們

——

但隻要咱們抱團一起走,總比各自分散要好得多。”

阿三被她的目光盯得心裡發毛,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嘴裡罵罵咧咧地擠到了人群後麵。

老趙立刻帶頭喊了聲

“聽蘇大夫的”,緊接著,十幾個聲音跟著應和,堅定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深夜,萬籟俱寂,蘇晚正在帳篷裡專心整理藥箱。突然,外麵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打破了夜的寧靜。

“阿姐!”

小翠的尖叫如同一把利刃,瞬間刺破了夜色。

蘇晚心中一驚,想都沒想,抄起藥箱裡的剪刀就衝了出去。隻見一個黑影舉著木棍,惡狠狠地朝她砸來。小翠毫不猶豫地撲過來,擋在她的身前。木棍結結實實地砸在小姑孃的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小賤人!”

黑影罵罵咧咧,又要再次舉起木棍。

蘇晚雙眼通紅,反手用剪刀狠狠紮向他的手腕,隻聽見骨頭紮進皮肉的悶響,伴隨著黑影痛苦的慘叫。借著月光,蘇晚看清了他的臉

——

竟是白日裡跟著阿三起鬨的二流子狗剩。

“你瘋了?”

蘇晚心急如焚,一邊大聲嗬斥,一邊急忙按住小翠的傷口。鮮血已經迅速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裳,在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

狗剩捂著受傷的手腕,連連後退。被聞聲趕來的老趙一腳狠狠踹翻在地:“敢動蘇大夫,老子劈了你!”

“彆打了!”

蘇晚急忙喊住要動手的村民,“先找熱水和乾淨布!”

她迅速跪在地上,拿起酒壺,用裡麵的酒小心翼翼地衝洗著小翠背上的傷口。小姑娘疼得渾身劇烈顫抖,卻緊緊咬著牙,強忍著不哭出聲來。

蘇晚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

這傷口深可見骨,要是感染了……

後果不堪設想。

“疼嗎?”

她輕聲問道,聲音裡滿是心疼。

小翠搖了搖頭,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滾落,掉在草葉上,“阿姐...

我不怕疼,隻要你還在。”

周圍的村民都安靜下來,被小翠的話深深觸動。有人默默去撿起被打落的木棍,有人趕忙把自己的鋪蓋抱來,輕輕墊在小翠身下。

老趙蹲在蘇晚旁邊,聲音粗聲粗氣,卻帶著無比的堅定:“蘇大夫,明兒咱們就走。你去哪兒,咱們跟去哪兒。”

後半夜,月光如水,灑在大地上。顧昭來到帳篷前,蘇晚正給小翠換最後一層藥。小姑娘已經在疼痛與疲憊中沉沉睡去,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滴,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

“傷口處理得很好。”

顧昭靜靜地站在簾外,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彷彿是大地上一幅孤獨的畫,“沒感染。”

蘇晚抬頭,看見他手裡握著一塊青銅令牌,上麵清晰地刻著

“昭”

字,邊緣精心雕刻著精美的雲紋,在月光下閃爍著古樸的光澤。

“到了京城,憑這個去西市的‘醉仙樓’找掌櫃。”

他輕輕將令牌塞進蘇晚手心,溫度透過銅麵緩緩傳來,帶著他的一絲溫暖與囑托,“我會讓人安頓好你家人。”

“顧昭...”

蘇晚抬起頭,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打斷。

“等你到了,我親自接你。”

他望著她眼下的青黑,眼神裡滿是心疼,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些,“路上一定要小心。”

啟程那天,晨霧格外濃重,如同一塊巨大的濕抹布,沉甸甸地蒙在天空之上。蘇晚仔細數了數,願意跟著一起走的有三十六人

——

比她預想的竟然多了八個。

林氏抱著小川,坐在牛車上。小川把臉緊緊貼在她的肩上,手裡緊緊攥著蘇晚塞給他的藥囊,彷彿那是他最珍貴的寶貝。

老趙趕著牛車,走在隊伍的最前麵。車軲轆緩緩碾過焦黑的營地中殘留的灰燼,發出細碎而沉悶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這段艱難歲月的滄桑。

顧昭靜靜地站在營地邊緣的老槐樹下,身影挺拔而孤獨。直到隊伍緩緩轉過山坳,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依舊久久佇立,不願離去。

蘇晚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的令牌,青銅的涼意透過粗布,絲絲滲進她的手心。

“阿姐,前麵是什麼?”

小川突然抬起頭,好奇地問道。

蘇晚望著霧氣裡若隱若現的官道,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而堅定的笑容:“是新的路。”

晨霧裡,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沉悶得如同悶在甕裡的雷,由遠及近,似乎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蘇晚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營地的殘煙還未完全散儘,在晨霧中嫋嫋升起,宛如一抹淡淡的哀愁。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顧昭信裡最後那句沒寫出來的話

——

他看她的眼神裡,藏著比這晨霧更濃、更深的東西。

隊伍剛轉過山坳,前麵探路的漢子突然驚慌地大喊起來:“不好了!前麵的草垛子著火了!”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藥箱,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往前趕去。

晨霧裡,幾縷黑煙正緩緩升向天空,如同根根無形的線,牽著他們,朝著未知而又充滿挑戰的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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