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4章 低語
手機螢幕的光，映著陳默慘白如紙的臉。那短短四個字——“它在我門外”——彷彿抽乾了他全部的力氣。
幾乎在他傳送成功的瞬間，林夏的回複就跳了出來，速度快得驚人。
林夏：不要出聲！不要有任何回應！也彆靠近門！
林默：它就在外麵……地上有濕的腳印……它在靠門……
打字的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
林夏：我知道。聽著，陳默，深呼吸。你不能慌。它知道你就在裡麵，它現在就是在等你犯錯。你之前做得很好，沒有回應它，它才會暫時離開。現在它回來了，說明它還沒有放棄。
林夏：記住規則：不要回應，不要表現出你聽到了。把它當成背景噪音，該死的背景噪音！
背景噪音？陳默簡直想苦笑。一門之隔，一個未知的、帶著濕漉漉惡意的東西正倚靠著，這怎麼可能是背景噪音？那細微的、門板受壓的“吱嘎”聲，那斷斷續續的、水滴落地的“嗒……嗒……”聲，如同重錘敲擊在他的神經上。
他蜷縮在牆角，儘可能遠離門口，用窗簾裹住自己冰冷的身體，眼睛死死盯著那條門縫下的黑暗。那灘濕痕似乎在緩慢擴大，模糊的印記也彷彿更加清晰了一些，扭曲的輪廓像是一種無聲的嘲弄。
時間再次陷入了粘稠而緩慢的流動。每一秒，陳默都在期待門外的存在失去耐心，再次像上次那樣緩緩離開。但這一次，它似乎格外有耐心。
除了水滴聲和門板的細微響動，再無其他聲音。
這種靜止的、懸而未決的等待，比直接的攻擊更令人崩潰。恐懼如同細密的蛛網，一層層纏繞上來，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象，門外究竟是什麼？是筆記裡提到的“細長的影子”，還是更加無法名狀的、超出人類理解範疇的東西？它靠在那裡做什麼？是在休息？還是在……聆聽門內的動靜？
就在這時，一種新的聲音，極其微弱地，鑽入了他的耳朵。
起初，他以為是風雨聲帶來的錯覺。但那聲音持續著，低沉的、模糊的，彷彿隔著厚厚的棉花傳來。
他屏住呼吸，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聽覺上。
那似乎是……一種哼唱？
不成調子，斷斷續續，帶著一種古怪的、扭曲的節奏感。聲音非常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鑽進腦髓，讓人頭皮發麻。這絕不是人類能發出的、帶著愉悅情緒的哼唱，它空洞、機械，甚至隱含著一絲……模仿的意味？
陳默的血液幾乎要凝固了。他猛地看向手機，林夏剛剛又發來一條資訊，似乎在詢問他是否安好。
但他沒有立刻回複。他被這詭異的哼唱攫住了全部心神。
那聲音漸漸發生了一些變化。不再是單純的哼唱，開始夾雜著一些……音節。模糊不清，像是含混的咕噥，又像是某種古老而晦澀的語言碎片。陳默努力地去分辨，卻隻覺得那聲音攪得他心煩意亂，陣陣反胃。
然後，毫無征兆地，那低語聲停頓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相對清晰的詞語，裹挾著那種非人的、濕冷的質感，穿透了門板：
“……開……門……”
陳默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它說話了？！
它竟然……在說話？！雖然含糊，但那確實是接近人類語言的發音！
巨大的驚駭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筆記本裡從未提到過這一點！這完全超出了他的心理準備！
“……開……門……”
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稍微清晰了一點，但依舊扭曲，帶著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摩擦感，彷彿聲帶是由砂紙和潮濕的樹葉構成的。
“……讓我……進來……”
陳默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舌尖嘗到一絲腥甜。他不能回應！絕對不能！他想起林夏的警告，想起筆記裡的規則。這是誘惑，是陷阱！
他將臉深深埋進膝蓋，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試圖隔絕那惡魔般的低語。但毫無用處，那聲音彷彿能直接在他的顱內響起。
“……知……道……你在……裡麵……”
“……孤獨……嗎？……”
“……開啟……我們一起……”
低語聲開始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內容也越發詭異，時而像是誘惑，時而又像是單純的重複。它甚至開始模仿一些日常的、本該溫暖的聲音，比如輕微的、類似指甲叩擊門板的“叩叩”聲，伴隨著含糊的“有人嗎？”的詢問。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目的——引誘他回應，引誘他開啟那扇門。
陳默的意誌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持續的精神折磨逼瘋了。他渴望怒吼，渴望尖叫著讓它滾開，或者乾脆開啟門，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來個痛快！
就在這時，手機在他手心劇烈震動起來，螢幕持續亮起——是林夏的來電！
他幾乎要下意識地接聽，但理智在最後一刻拉住了他。他不能出聲！他猛地按掉了電話，心臟狂跳不止。
幾乎在電話被結束通話的同時，門外的低語聲和模仿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臨。
隻有水滴聲，依舊不緊不慢地響著。
嗒……嗒……
陳默劇烈地喘息著，冷汗已經浸透了內衣。他顫抖著點開與林夏的聊天界麵，準備解釋自己為什麼結束通話電話。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打字，林夏的資訊先一步跳了出來，字裡行間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嚴厲：
林夏：陳默！彆被它騙了！它是不是在模仿聲音？在跟你說話？！千萬不要相信！那不是交流，是捕食者的誘餌！它正在試圖瓦解你的心理防線！
陳默看著這行字，一股寒意從心底深處冒出。
林夏……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彷彿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他還沒來得及回複，林夏的下一條資訊緊跟著抵達：
林夏：回複我！你還好嗎？它現在還在說話嗎？
陳默看著門外那片死寂的黑暗，又看了看手機螢幕上林夏焦急的追問，一個冰冷而詭異的念頭，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鑽入了他的腦海——
門外那個東西……剛才模仿了各種聲音，試圖誘騙他開門。
那麼……
手機另一頭，這個不斷給他發來資訊，對他此刻處境瞭如指掌的……
真的，是林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