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5章 猜疑鏈

    那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纏繞住陳默的每一根思維神經。

手機螢幕的光，此刻不再帶來絲毫慰藉，反而像是一雙窺探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林夏的資訊依舊停留在對話方塊裡，那些字句原本是救命稻草，此刻卻彷彿帶著倒鉤。

林夏：回複我！你還好嗎？它現在還在說話嗎？

它……剛才確實在說話，在模仿，在用各種方式誘惑他。而“林夏”精準地猜到了這一點。這真的是基於知識和經驗的推斷嗎？還是因為……“她”就是它？或者，它的一部分？

陳默的手指懸在螢幕上方，劇烈地顫抖著，卻一個字也打不出來。巨大的猜疑如同冰水，澆滅了他剛剛因與人聯係而升起的一絲微弱的安全感。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孤島上，而唯一的通訊工具，可能連線的卻是深海中的怪物。

他該怎麼辦？回應？如果對麵真的是林夏，他的沉默可能會讓她擔心，甚至做出不理智的舉動（比如趕來？不，這太危險了！）。可如果對麵不是……

規則！筆記本的規則！“不要回應”！

這規則是否也適用於此刻？適用於這個可能已被汙染的聯係通道？

門外的寂靜持續著。那“嗒……嗒……”的水滴聲不知何時也停止了。整個房子陷入一種死寂，隻有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這種絕對的靜默，比之前的任何聲響都更令人不安。它放棄了？還是……正在通過另一種方式，更隱蔽的方式，繼續它的遊戲？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陳默渾身一激靈。

林夏：陳默？你還在嗎？是不是出事了？你如果不回複，我馬上報警！

報警？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縮。警察來了會怎樣？他們會敲門，會大聲呼喊，會試圖破門而入……這會違反多少條規則？“不要回應任何聲音”、“不要離開二樓”……屆時，局麵會徹底失控！而且，如果警察因為他的“報假警”或者遭遇不測而受傷甚至……他不敢想下去。

不行！絕對不能報警！

恐慌壓倒了一部分猜疑。他必須阻止這個可能性！

他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在輸入框裡打下：

陳默：我還在。

他刻意沒有回答“我還好”，也沒有提及門外的狀態。他需要試探。

資訊傳送成功。幾乎是在瞬間，對話界麵頂部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這種秒回的速度，再次讓陳默的心沉了下去。正常人會在這種深夜，一直緊盯著手機，等待他的回複嗎？

林夏：你嚇死我了！為什麼不回訊息？它呢？走了嗎？

問題接踵而至，帶著一種迫切的、想要瞭解一切細節的渴望。

陳默盯著那幾個字，沒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他需要問一個隻有真正林夏才知道答案的問題，一個無關當前處境、來自於他們共同記憶的私密問題。一個模仿人類聲音的怪物，或許能竊聽、能模仿語調，但不太可能知道他們之間某個特定的、無關緊要的細節。

他快速在記憶中搜尋，排除掉那些可能通過社交網路或日常聊天能推斷出的資訊。終於，他想起來一件事。那是大學時一次社團活動後，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一個關於老圖書館地下室鑰匙的無關緊要的小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輸入：

陳默：林夏，你還記得大學時，我們偷偷藏起老圖書館地下室那把鏽鑰匙的地方嗎？我當時說那裡像什麼？

傳送。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這一次，沒有立刻的“對方正在輸入…”。對話方塊頂端一片寂靜。

陳默的心跳幾乎與這寂靜同步，緩慢而沉重地敲擊著胸腔。

五秒……十秒……

門外，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等待這個答案。

突然！

“叮咚——”

一聲清脆的門鈴聲響，毫無征兆地，從一樓大門的方向傳來！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房子的死寂，也狠狠刺穿了陳默的耳膜！

門鈴？

怎麼可能？這種時候？這種天氣？

陳默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望向臥室門的方向，彷彿他的目光能穿透牆壁和樓梯，看到一樓的大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手中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螢幕上閃爍的，赫然是——林夏的來電！

門鈴在響。

手機在響。

門外的寂靜被打破。

而他剛剛發出的、用於驗證身份的問題，石沉大海。

陳默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資訊量和極致的恐懼混雜在一起，幾乎將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門鈴是誰按的？

手機是誰打來的？

他到底……該不該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