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3章 裂隙
那聲來自樓下的玻璃碎裂聲,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穿了陳默剛剛建立起的、脆弱的安全感。
它沒走。
它不僅沒走,還打破了什麼東西——一扇窗?它進來了?
陳默猛地從地板上彈起,動作快得幾乎拉傷肌肉。他死死攥著手機,彷彿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機身硌著他的手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現實感。
通訊錄上“林夏”的名字,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微的光芒。
不能再猶豫了!
他顫抖著按下了撥號鍵,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聽筒裡傳來的單調撥號音,與屋外呼嘯的風雨聲形成了詭異的二重奏。每一聲音響的間隔,都漫長得如同淩遲。
快接啊!林夏!他在心裡瘋狂地祈禱。
“喂?陳默?”電話終於被接起,林夏的聲音帶著剛被吵醒的沙啞和一絲疑惑,“這麼晚了,什麼事?你搬完家了?”
聽到熟悉的人類聲音,陳默幾乎要哭出來。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但開口卻是抑製不住的顫抖:
“林夏……我……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不對。生病了?”林夏的語調立刻變得清醒而關切。
“不是生病……”陳默語無倫次,他壓低了聲音,彷彿害怕被門外的什麼東西聽去,“是這房子……它不對勁。我在閣樓找到一個筆記本,前房主的……上麵寫了一些規則,關於……關於關好窗戶,關於不能回應某些聲音……”
他快速地、顛三倒四地複述了筆記本上的關鍵內容,尤其是最後那戛然而止的可怕記錄,以及剛剛發生的——窗戶被風吹開,門外的刮擦聲、敲擊聲、嗅探聲,還有最後那聲樓下的碎裂聲。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陳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聽到嘲笑,或者理性的分析,告訴他這隻是老房子的正常現象和他精神緊張導致的幻覺。
但林夏再開口時,聲音異常嚴肅,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陳默,你聽我說,現在,立刻,仔細聽我說。不要掛電話。”
“你描述的情況,很像我研究過的一類‘領域性規則怪談’。那些規則不是玩笑,很可能是用前人的命總結出來的生存法則。你必須嚴格遵守,一絲折扣都不能打!”
“它現在可能已經在一樓了。”陳默帶著哭腔打斷她,“我聽到玻璃碎了!”
“冷靜!”林夏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你現在在二樓臥室,門是關著的,對嗎?”
“對……”
“日記裡說‘日落後儘量不離開二樓’,這意味著二樓相對安全,或者至少是規則生效的核心區域。你現在絕對不能下去!明白嗎?”林夏的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
“沒有可是!”林夏打斷他,“你仔細聽,樓下還有聲音嗎?”
陳默屏住呼吸,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風雨聲依舊,但除此之外……一片死寂。那聲碎裂之後,並沒有預想中的翻箱倒櫃或者上樓的腳步聲。
“好像……沒有聲音了。”他遲疑地說。
“它在試探,或者在尋找。”林夏的聲音低沉下去,“這類存在往往遵循某種特定的‘邏輯’。打破窗戶是進入,但進入後不一定立刻行動。它可能在適應內部環境,或者在等你犯錯……”
“等我犯錯?”
“比如,因為害怕跑下樓,或者……發出太大的聲音吸引它。”林夏頓了頓,補充道,“你剛纔打電話給我,聲音壓得很低,這很好。從現在開始,我們儘量用文字交流,震動模式。除非萬不得已,不要說話。”
陳默立刻照做,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點開了與林夏的聊天界麵。他的手指因為恐懼而冰冷僵硬,打字時不斷按錯。
陳默:它現在在一樓?我該怎麼辦?就這麼等著?
林夏:等待是現在最安全的選擇。天快亮了,根據絕大多數類似案例,它們的活動通常侷限於夜晚。撐到天亮,你就安全了。
林夏:仔細想想,筆記本上還有沒有更多細節?比如,它怕什麼?或者,有沒有提到什麼特定的物品、符號能製約它?
陳默背靠著牆壁,努力在混亂的恐懼中回憶筆記本的內容。那些潦草的字跡、絕望的筆觸……除了那幾條規則,似乎並沒有提到什麼克製的方法。如果有,前房主也不會……
就在這時——
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水滴聲,從門縫下方傳來。
陳默渾身一僵,目光猛地投向臥室門底下的縫隙。外麵走廊的光線比室內更暗,形成一條黑色的帶子。
嗒。
又是一聲。
彷彿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正站在門外,身上的水珠滴落在老舊的木地板上。
它回來了?它不是在樓下嗎?難道……不止一個?
陳默的心臟再次瘋狂跳動起來。他顫抖著舉起手機,對著門縫的方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手機螢幕的微光,勉強照亮了門前的一小片區域。
就在那門縫之下,昏暗的光線中,他看到了——一小灘深色的、正在緩緩暈開的濕痕。
而在那濕痕的邊緣,隱約可以看到半個……模糊的、帶著泥汙的印跡。
不像人類的腳印,也不像任何他知道的動物。那形狀扭曲而怪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惡意。
吱嘎——
一聲極輕微的、木頭承受壓力的聲音,從門板本身傳來。
彷彿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正輕輕地……倚靠在了門上。
陳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叫出聲。他能感覺到,門板傳來幾乎難以察覺的、極其細微的震動。
它就在外麵。
和他,隻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
無聲地,等待著。
手機螢幕亮起,是林夏的新訊息:
林夏:怎麼了?你那邊有什麼情況?
陳默看著那條訊息,又看向門外那灘逐漸擴大的濕痕和模糊的印記,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將他從頭到腳澆透。
他顫抖著手指,在輸入框裡打下幾個字:
它在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