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26章 代價
抉擇隻在瞬息。
放棄，意味著前功儘棄，門戶將徹底失控，恐怖的意識洪流將吞噬一切。
繼續，兩人都可能被拖入那瘋狂的深淵，萬劫不複。
陳默的意識在冰冷的漩渦邊緣掙紮，左半身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那藍色的紋路已蔓延至脖頸，像一條冰冷的毒蛇扼住他的喉嚨。他能“看”到門後的景象——那不是實體空間，而是一片由無數痛苦、怨恨、瘋狂意念交織成的混沌風暴，而風暴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無法形容的空洞，散發著最原始的饑餓與虛無。那空洞正通過裂縫，貪婪地吮吸著他。
林夏的情況同樣糟糕，精神風暴如同億萬根鋼針穿刺著她的意識，守護的信念在無邊怨毒的低語中如同風中殘燭。她感覺自己的記憶、情感正在被撕扯、汙染，眼前閃過無數不屬於她的悲慘畫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林夏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石碑銘文的最後幾行。之前因為焦急未能細看，此刻在精神極度集中的狀態下，那幾個扭曲的符號彷彿活了過來，傳遞出新的資訊：
“…失衡非損，乃共鳴之引…若基石躁動，需以‘錨點’固之…”
（…ibanceisnotdaa,butarenancetrigr…ifthefoundationisrestless,ittbeanchored…）
錨點？
林夏的思維在痛苦中高速運轉。基石躁動…是指“它”嗎？那個構成係統黑暗基礎的古老存在？它因為門戶裂縫的共鳴而變得“restless”，加劇了吞噬？所以修補的關鍵，不僅僅是堵住裂縫，更需要……安撫那個饑餓的“基石”？
如何安撫？用什麼作為“錨點”？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陳默，投向他那幾乎被黑暗完全侵蝕的左臂，以及他臉上交織的痛苦與掙紮。
他就是連線“基石”的橋梁！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瀕臨破碎的意識中炸開。
碑文說“源初之光”是純粹意誌的顯化。她的意誌之光正在淨化裂縫，但效果有限，因為門後的瘋狂太過龐大。但如果……如果將這“意誌之光”，不是射向裂縫，而是通過陳默這個“橋梁”，直接導向他體內、並與地基相連的那部分“暗”之力量呢？
不是對抗，而是融入與引導！
用她的“光”，去照亮陳默體內那片正在被引動的黑暗，去安撫那個因“噪音”而躁動的“基石”！當“基石”平靜下來，門戶的吸力自然會減弱甚至停止！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她的意誌直接侵入陳默與“它”力量交融的領域，稍有不慎，可能會加速陳默的被同化，或者她的意識會被那冰冷的黑暗徹底湮滅。
但沒有時間權衡利弊了！
“陳默！”林夏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在精神層麵發出呐喊，同時強行扭轉了淨化之光的流向！
那道原本射向樓上裂縫的暖白色光絲，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猛地調轉方向，如同歸巢的倦鳥，徑直射向陳默的心臟——不，是射向他與那片黑暗力量連線最緊密的核心！
“你做什麼？！”陳默在意識層麵震驚地吼道，他感覺到一股溫暖卻陌生的力量強行闖入了他與冰冷黑暗交織的領域。
“信我！”林夏的回應簡短而決絕，帶著不容置疑的信念。
暖白色的光芒如同滴入墨水的牛奶，瞬間在陳默體內那片冰冷的黑暗中暈染開來。沒有激烈的衝突，沒有相互湮滅，那光芒帶著林夏所有的堅守、信任與守護的意念，溫柔而堅定地滲透進去。
奇跡發生了。
那股原本狂暴地湧向裂縫、並被瘋狂吞噬的黑暗力量，在這股“光”的融入和引導下，彷彿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過，變得……溫順了一些？那源自“基石”深處的、盲目的饑餓感，似乎被某種更“有序”的東西中和、安撫了。
門後傳來的吸力，明顯減弱了一瞬！
就是現在！
陳默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被林夏意誌加持的黑暗力量不再隻是被動地被吞噬，而是如同擁有了自己的“形狀”和“目的”，不再是奔湧的洪水，而是化作了無數條堅韌冰冷的“絲線”，精準地纏繞、編織，覆蓋在那道躁動的裂縫之上！
“嗤——”
如同燒紅的鐵塊浸入冰水，劇烈的能量激蕩從樓上傳來！慘白與幽藍的光芒透過地板縫隙瘋狂閃爍！
裂縫處，那張無形的“嘴”發出了無聲的哀嚎，瘋狂掙紮，但這一次，它無法再輕易吞噬那些被“意誌之光”調和過的黑暗絲線。絲線如同活物般收緊、固化，牢牢地封堵了能量的泄漏點。
樓上那持續不斷的撞擊聲和低語聲，戛然而止。
門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地下室中央，“平衡之核”晶體停止了劇烈的閃爍，光芒雖然依舊黯淡，但旋轉變得平穩了一些，內部霧氣的流轉也恢複了秩序。
成功了？
陳默癱軟在地，大口喘息，左半身的冰冷和麻木感如潮水般退去，但那些藍色的紋路並未消失，隻是顏色變淡了一些，彷彿更深地融入了他的血肉。他感覺前所未有的虛弱，精神與身體都像是被掏空。
林夏的情況更糟。她直接承受了精神風暴最猛烈的反撲，又強行扭轉並維持了“意誌之光”的流向，此刻已近乎虛脫，雙手無力地從石碑上滑落，身體軟倒，意識模糊，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代價是巨大的。
陳默掙紮著爬到林夏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感受著她微弱的體溫和生命力，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
他抬起頭，望向地下室的入口。
雖然最直接的危機似乎暫時解除，門後的咆哮歸於寂靜，房子裡的那些“回聲”影子也彷彿失去了能量來源，變得淡薄、安靜下來。
但他能感覺到，一種更深沉、更隱晦的變化發生了。
他與地下的“基石”，與這棟房子的聯結，因為林夏那孤注一擲的“錨定”而變得更加緊密，甚至……更加深刻了。他不再僅僅是一個借用黑暗力量的“看守者”，他的一部分，似乎真正融入了這個平衡係統，成為了“暗”之一極的……人形延伸。
而林夏，她的意誌直接與這片黑暗進行了最深度的接觸，雖然是為了拯救，但她的靈魂是否也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冰痕？
裂縫被暫時彌合了。
但平衡，真的恢複了嗎？
還是說，他們隻是用一種未知的、代價慘重的方式，將崩潰的時間……推遲了？
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與這棟房子，與門後的秘密，捆綁得更加緊密，更加……無法分離。
陳默抱著昏迷的林夏，坐在冰冷的地下室地麵上，感受著周遭逐漸平複卻依舊暗流湧動的能量，心中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隻有一片沉重的、看不到未來的迷霧。
他們堵住了一個漏洞。
但誰知道，這脆弱的平衡之下，是否正在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而那扇門後的寂靜，又能在何時被再次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