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16章 共鳴之蝕
混亂的低語如同實質的針，持續刺探著意識的壁壘。陰影在腳下蠕動，幽藍的脈絡在牆壁上不安地搏動。陳默手臂上的冰霜氣息與這片扭曲的空間產生著危險的共鳴，既是護盾，也是枷鎖。
“那個男人……拿著主燈，走向黑暗……”林夏重複著陳默看到的碎片，眼神因恐懼和思考而銳利，“他不是在逃離，而是在……主動進入？他是建造者？還是第一個試圖控製它，卻失敗被吞噬的人？”
她的問題沒有答案，隻有周圍愈發狂躁的低語作為回應。空氣粘稠得如同水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阻力。
陳默嘗試向前邁出一步，腳下那片由書本和碎屑構成的狼藉突然活了過來！散落的紙頁無風自動，嘩啦啦地翻動，上麵的字跡扭曲、融化，重組成了無法辨認的褻瀆符號。一本厚重的精裝書猛地立起，書頁張開，如同怪物的口器，朝著他的小腿咬來！
幾乎是本能，陳默手臂上那縷冰冷氣息自行湧動，順著手臂傳導至鐵棍。他下意識地將鐵棍向前一擋！
“嗤——”
鐵棍與書本接觸的瞬間，沒有發出碰撞聲，反而是一陣如同冷水滴入熱油的灼燒聲！那本怪異的書劇烈顫抖，封麵上升騰起一股帶著焦糊味的黑煙，隨即癱軟下去，變回了一本普通（albeit破損嚴重）的書。
陳默愣住了，看著鐵棍頂端殘留的一絲微弱幽藍電弧。這股力量……可以對抗這些被扭曲的實體？
然而，還沒等他細想，使用這股力量的代價立刻顯現。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腦海中混亂的低語聲瞬間放大了數倍，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尖叫、嘲笑。手臂上的冰霜蔓延了一小片，麵板傳來更深的刺痛和麻木感。
使用它，會被侵蝕。同化的程序在加速。
“陳默！”林夏驚呼，她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以及陳默臉上瞬間閃過的痛苦神色。
“我沒事……”陳默喘了口氣，強行壓下腦海中的噪音，“這力量……有用，但不能多用。”
他環顧四周，發現剛才的舉動似乎激怒了這片空間。更多的陰影從角落滋生，傢俱的輪廓開始不穩定地晃動，牆壁上的幽藍脈絡光芒大盛，彷彿整棟房子都在針對他們這兩個“異類”做出排斥反應。
“我們必須離開客廳！去……去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林夏急促地說道，她指向走廊深處，那是通往房子後方，較少探索區域的方向。陳默之前接收到的畫麵碎片中，那個拿著主燈的男人背影，正是消失在那個方向的黑暗中。
沒有更好的選擇。留在原地隻會被越來越強的惡意吞噬。
陳默點頭，再次調動起那令人不安的冰冷氣息，這次不是用於攻擊，而是儘可能將其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籠罩兩人周圍的微弱力場。力場與環境的共鳴引發了更強烈的精神壓力，低語變成了尖銳的嘶鳴，但那些試圖靠近的陰影和蠕動的雜物，似乎被這同源卻帶著個人意誌的力量所乾擾，動作變得遲疑、混亂。
他們開始向走廊深處移動。每一步都如同在膠水中跋涉。兩側牆壁上的油畫裡，人物的麵孔扭曲融化，眼睛的位置變成了不斷旋轉的幽藍漩渦，注視著他們。地板不時會突然變得柔軟，試圖吞噬他們的腳踝，又被陳默力場中散發的冰冷氣息逼退。
這不再是躲避一個具體的怪物，而是在與整個活過來的、充滿敵意的環境對抗。
走廊似乎比記憶中更長，更曲折。光線在這裡幾乎完全消失，隻有牆壁脈絡和地麵上偶爾閃過的法陣碎片提供著冰冷的照明。空氣中的焦糊味和甜腥氣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
終於，他們來到了走廊的儘頭。這裡有一扇他們之前從未注意到的、厚重的、顏色深暗的木門。門板上沒有鎖孔，隻有中心位置鑲嵌著一個複雜的、由金屬和某種暗色晶體構成的裝置，裝置的核心是一個凹陷，形狀……與他們手中已失效的提燈底座，以及地下室石台上的凹陷，驚人地相似。
而在門邊的牆壁上，掛著一麵布滿裂紋的鏡子。鏡子裡映照出的，不再是翻滾的混沌，而是一片絕對的、連幽藍光芒都無法穿透的漆黑。彷彿這扇門後，是連這片扭曲領域都無法完全滲透的，更深層的秘密。
“是這裡……”陳默喘息著，他能感覺到，手臂上的冰冷氣息到了這裡變得異常活躍，甚至帶著一種……渴望？指向那扇門，指向門後的黑暗。
門上的裝置，顯然需要“鑰匙”。而那把“鑰匙”，很可能就是缺失的主燈，或者……某種與之同源的力量。
陳默看著自己纏繞著幽藍氣息的手臂，一個危險的念頭再次浮現。
他沒有主燈。
但他有這被“反轉”後，竊取來的，屬於這片黑暗的力量。
他能否……強行“共鳴”這扇門？
“你想做什麼？”林夏看出了他的意圖，聲音緊張。
“我們沒有選擇……”陳默的聲音因抵抗精神侵蝕而沙啞，“要麼在這裡被耗死，要麼……賭這扇門後麵有答案，或者出口！”
他不再猶豫，將那隻纏繞著冰冷氣息的手，緩緩按向了門板上那個複雜的裝置中心，那個凹陷之處。
就在他的手掌與凹陷接觸的瞬間——
異變陡生！
手臂上的幽藍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向裝置！門板上的金屬和晶體瞬間被點亮，爆發出刺目欲盲的慘白光芒！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冰冷、充滿毀滅意誌的力量，順著他的手臂，狠狠撞入他的身體！
“啊——！”陳默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要被這股洪流衝散、撕碎！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破碎，無數混亂的記憶碎片、瘋狂的意念、純粹的惡意，如同海嘯般湧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更多關於那個男人的碎片——不是背影，而是正麵！那張在黑白照片上見過的、憔悴的麵容，此刻寫滿了絕望與一種近乎宗教狂熱的執念！他手持主燈，站在一扇門前（就是這扇門！），口中念念有詞，然後……他親手將主燈，按向了那個凹陷！
但接下來發生的，不是封印，而是……失控！主燈的光芒被門後湧出的黑暗瞬間汙染、吞噬！男人的身體在慘白與幽藍交織的光芒中劇烈抽搐、扭曲，他的尖叫與狂笑混合在一起，最終，他的形體崩塌，意識被扯碎，融入了那片他試圖控製卻反被控製的黑暗之中！
這扇門……不是出口！
它是一個更恐怖的“吸收器”！一個將試圖使用光之力量進行封印的存在，反過來吞噬、轉化為黑暗養料的……陷阱！
那個男人不是自願走入黑暗，他是被這扇門，被門後的東西，拖進去的！
陳默想要掙脫，但他的手彷彿被焊在了門上！那股冰冷的力量正在瘋狂地抽取他的生命力，同化他的意誌！手臂上的冰霜迅速蔓延至肩膀，他的視野開始被幽藍與慘白交替占據，林夏驚恐的呼喊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感覺自己正在步那個男人的後塵。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徹底淹沒的刹那——
“砰！”
一聲悶響！不是來自門，也不是來自陳默。
是林夏！她撿起了地上那根陳默脫手落下的鐵棍，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在了陳默的手臂與門板裝置的連線處！
沒有物理上的撞擊感，而是一陣劇烈的能量激蕩！幽藍與慘白的光芒猛地炸開！
陳默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狠狠推開，摔倒在地。手臂與門板的連線被強行中斷，那股恐怖的吸力消失了，但湧入他體內的冰冷洪流和混亂意識並未完全消退，在他的體內左衝右突，帶來撕裂般的痛苦。
門板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複了原狀。但那扇門，依舊緊閉。
林夏丟掉鐵棍，撲到陳默身邊。“陳默！你怎麼樣？！”
陳默蜷縮在地上，大口喘息，身體因痛苦和寒冷而劇烈顫抖。他抬起頭，看向林夏，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以及……一種林夏從未見過的、深植於瞳孔深處的、冰冷的幽藍。
他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嘶啞而陌生，帶著雙重疊音，彷彿有另一個存在在他體內低語：
“門後……不是路……”
“是……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