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契:彆窺伺我的劍尊大人 識海潛入(四)
識海潛入(四)
一道橫風拂起了地上的雪,飄到了空中,散在了兩身紅衣之上,長長的墨發浮在空中,二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冷下了幾分,他們的距離隻隔了一個淩風煙的身影,卻像是觸手可及般,隻需一人稍動,戰意便起。
紅先生以紅袍蓋在了淩風煙的身上,彷彿要把那人蓋個嚴實,不被其他人看見,他看著淩風煙淡淡地微笑,那微勾的笑容劃過了空氣中的寒冷,帶了一分暖意。
他目光沒有看向心魔那處,隻淡淡道:“玩夠了,便收手吧。”
心魔環抱著手,臉上掛著的微笑與紅先生相反,顯得更冷了幾分,他直勾勾的目光並沒有落在淩風煙的身上,而是移到了紅先生那淡淡的麵容:“我從不知道識海中有你的存在,風煙對你下了什麼暗示,以至你隱藏了五百年方現身來?”
紅先生依舊蹲在淩風煙的身旁,像是守著他般不離他半分。
他在冷雪中揮了手,把釘著白君離四肢的靈氣劍化在空氣之中。
白君離也顧不了自己的傷,一步一步地爬到淩風煙的身邊,臉上掛著比傷口更痛的麵容看著沒有自己神識的淩風煙。
他把紅先生的紅袍再裹得更嚴實些,把淩風煙摟進自己的懷裡,把他抱得很緊。
他的手在顫抖,那顫抖著的身子彷彿訴說著自己的失誤,訴說著自己的無能。
他幾乎要眼睜睜看著淩風煙被人羞辱,卻完全無計可施,他痛恨著自己的不濟,痛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雙手的血把紅袍染得更深,雪地上的血路並沒有因為從天而降的雪而變得更淡,彷彿那是永遠不會消失的疤痕,映在白君離的眼目之中。
紅先生輕拍了白君離肩膀,帶著沒有感情的聲音:“先保住你自己,不然你與風煙都會成為癡呆。”
白君離混亂的思緒被紅先生的一句話語拉了回來,他才意識到腹中的血幾乎流儘。
他重新把靈力集中在腹中的傷口,勉強維持著自己的神識不要昏過去,腦中卻忽然浮著心魔說自己是魔族的事。
若然是修士之驅,如此重的傷是不是就此要了自己的命?
他無暇去思考再細的事情,隻能默默地集中在修複傷口上,且同時戒備著身側的人。
心魔摸著下巴,眸子變得更深,他自紅先生出現起,目光便沒有在紅先生身上移開過,彷彿要把紅先生整個人看穿,微笑著,注視著。
他帶著輕笑的語氣:“五百年了,他藏得夠深,但若能再把你多藏月餘,恐怕也許有勝過在下的希望。如今,哼,底子已揭,還能有什麼與在下相鬥?”
紅先生與心魔對看著,淡淡的眼神彷彿冷了幾分:“藏著又如何,現身又如何,你我不過是這識海的過客。不要忘了,離正月十五還有些日子。你與風煙定下的約定也不可違背,否則,你休想得到你想要的。”
心魔仰天長笑了一番,像是聽到了有趣的說話般:“你看得挺透,不錯,在下三個月內都不會再現身,直到正月十五時才來取他魂魄。但此次,可是他求我來的,來阻止此人前往秘境,可我隻答應阻止,沒有答應不傷他分毫。”
他頓了頓,手中撓過飄在空中的長發:“我本覺得他冒險,也覺得此次是把他的自主靈識打散的好機會,但,你卻出現了。”
他湊到了紅先生的跟前,把他手中的一縷長發放在唇上輕吻:“他把你召了回來,護住白乘月,可卻把最後的底子露了出來,可悲,可悲。”
白君離本是專心地把靈力集中在腹中修複,卻聽著他們二人的談話越聽越不對勁起來,微愕:“你什麼意思?”
心魔冷笑了幾分,視線從紅先生的臉上移開,飄到了白君離蒼白的臉上:“你若不妄進他的識海,他便沒必要把此人召來把你救下。可惜啊,可惜。可是他沒想過你是那二人的血親,我可要親眼看著他如何把你從我手中救下來,故不會對你下殺手,紅先生在與不在,根本沒有任何差彆,這步棋算是走錯了,底子,揭得太早了,也註定他的失敗。”
紅先生像是沒有要阻止心魔說的話般,隻冷冷地半跪在淩風煙的身旁,目光淡淡的,彷彿世間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一樣,眼中沒有任何感情。
心魔放開了紅先生的頭發,撫過身側滿臉血汙的白君離微笑:“你知道嗎?你封了他的靈識進到此處來,他卻提前下了兩道暗示。一道是要在下不讓你探究他的秘境記憶,另一道是讓這人來護你周全,讓我殺不了你。但你知道,要下暗示,要以什麼來交換嗎?”
紅先生仍然沒有作聲,眼中浮著一絲哀痛。他知道,不能由他來告訴白君離,他是淩風煙的分/身,也是淩風煙的救命草,他不能背著淩風煙把事情的來由告訴他心裡的那個人。但紅先生不甘心,不甘心淩風煙一直默默地承受著這些,卻不讓人知道。
淩風煙嘴笨,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會讓旁人知道他默默地替人做了些什麼。
紅先生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裡,五百年前,他伴在淩風煙的身旁,護住他的身心,讓他有著一個依靠的肩膀。但吃靈咒的出現,讓他為了淩風煙,不惜舍棄肉身,以靈丹結成淩風煙現在的分/身,護住他最後一片靈識碎片。他隻能在他的識海底層中存在,但淩風煙其實卻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
淩風煙的確是下了兩道暗示,第一道是明確地向心魔下的暗示,而另一道,卻是打著賭,對他的靈識碎片下的暗示。
紅先生不禁覺得,若論瘋子,真沒誰能在這姓淩的一家之下。
白君離不禁想問出口,隻顫著嘴唇開合了半響也發不出來一個字,他想知道心魔接下來要告訴自己的事,卻又十分害怕知道。
心魔看著白君離的表情笑得開懷起來:“下暗示,可是要以靈識作為交換條件。你知道,自行分割靈識,有多痛嗎?”
他摸過白君離那冰冷的臉:“他本就是一個靈識薄弱的人,要再分割靈識,無疑是把自己生命消耗掉,就像是生生的在清醒的情況下割下他的血肉,一刀,又一刀,那種痛,不是常人能承受。而且,他還下了兩道暗示,哼,在下,雖然瘋狂,卻比起他來,簡直望塵莫及。”
風雪彷彿靜止在空中,一切猶如停在了此刻。
白君離的世界停住在風雪之中,他不知如何讓自己接受是自己把他珍視的淩風煙推向深淵的事實,也不懂得如何把那已墜下的人從黑暗之中拉回來,他就像癡兒般,摟著懷中的淩風煙茫茫地沒有焦點地看著那身紅袍。
心魔像是心滿意足:“除了要了淩風煙這法子外,倒是意外讓在下得知讓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不錯,讓在下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他拂了寬大的紅袖,向著林子的方向走去,身影漸淡,在風雪中輕聲:“在下的任務總算完成,下次見麵,便是取命吃魂之時。”
紅先生輕歎了一聲,看著身側一臉茫然的白君離,輕拍著他的肩膀:“回去吧。”
白君離的臉頰流過了濕潤,模糊了眼前的景象,他低頭看著失去自主靈識的淩風煙,那雙眼睛仍是停留在他摟著昏迷的自己那般神情,透著急切,也透著悲痛。
白君離緊緊地摟著懷中的淩風煙,窩在他的肩頸之處:“對不起,對不起……。”
紅先生的心沒有任何波瀾,彷彿眼前的二人與自己無關般,靜靜地看著,沉默了許久:“心魔已離去,你再不走,你的修為便要廢掉,也再沒有能力把風煙帶回來。”
白君離摟著懷中人,顫抖的肩膀讓旁人知曉他在無聲的哭泣著。
風雪颳了許久,把他的心漸漸地颳得更冷,他失去了修複傷口的意欲,那鮮血把懷中的紅袍染得更深了些。
他幽幽地擡起頭來,看著紅先生:“你的暗示,是把我救下,對嗎?”
紅先生隻點了頭,沒有應聲回答。
白君離抺過臉上的淚水:“心魔的暗示,是阻止我到秘境去,對嗎?”
紅先生輕歎了一聲:“你想說什麼?”
白君離看著懷中的淩風煙,抺過他冰冷的臉:“你救下了我,完成了暗示。我不進秘境,心魔便不會出現。那麼,若我在此處讓你替我答疑,是不是就不違反暗示?”
紅先生的目光放得很遠,風雪吹過他的頭發,他的臉容,彷彿與那一片茫茫然白色溶為一體,冷得讓人幾乎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
紅先生淡淡地看著白君離,沒有說話,那便是默許。
白君離便開始壓低了聲音問了起來:“中了吃靈咒的人本應是我,風煙把那吃靈咒轉到自己身上,對嗎?”
紅先生看著白君離,沒有說話。
“那便是了。吃靈咒不是消失,而是風煙他不知用了何種法子,把那咒壓在了他的身上,成了心魔,但現在快要壓不下去,正月十五便是期限,期限一到,心魔便會吃了風煙的魂魄。”
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身體在顫抖,彷彿整個人都在寒冷的空氣中發著抖。
他啞著聲:“風煙這般努力去尋回十大古劍,是想儘可能尋回力量,把心魔再次壓回去。”
他頓了頓:“而你本是他最後的救命草,我卻……”,他抓緊了那抺紅色衣袍,顫著嘴唇:“我卻把他的救命草狠狠地拔/掉!”
紅先生沒有看著白君離,他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走到了昏睡在地上那五百年前的白君離身旁,彎著身把他的頭發撥開,露出了頸後那黑色曇花咒印來。
“你說的不完全對,但也**不離十。”
他不想告訴白君離,淩風煙即使最後得回了古劍力量能把吃靈咒封印也好,也會難逃一死的事。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這是風煙永遠不會告訴你的事,但,你若不知道此事,你倆都會因此後悔一輩子。風煙是我的家人,這是我不想看見的事情。”
他把那縷長發重新放了下來,把那黑色咒印掩蓋起來,彷彿這樣便能讓那咒印從此消失,不讓他在這冷冷的風雪中出現。
他負著手,看向遠處:“風煙的身體,是以我的靈丹所化,隻能維持二十五年,而如今,期限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