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好漢混跡紅樓,多子且多福 第7章
決議既下,榮國府內暗流湧動。
薛姨媽回到梨香院,那“壓寨夫人”四個字如同毒蛇啃噬著她的心。
她既痛惜女兒寶釵的遭遇,又焦心兒子薛蟠的安危,一股邪火無處發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角落裡默默垂淚的香菱身上。
香菱,這原本甄士隱家丟失的明珠,如今出落得愈發齊整,眉心中一點胭脂記,更添嬌憨。
可在薛姨媽眼中,這張柔媚的臉,此刻成了十足的“禍水”。
“都是這個孽障!”
薛姨媽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嘶啞,帶著遷怒的狠厲,“自打蟠兒買了她,家裡就冇安生過!先前為了她,惹出多少官司口舌?
如今蟠兒遭此大難,保不齊就是被她這狐媚子克的!留她在家裡,終究是個禍害!這次正好,一併送走!眼不見心淨!”
旁邊伺候的同貴、同喜嚇得一哆嗦,不敢言語。
香菱聞言,如遭雷擊,猛地抬起頭,淚珠兒成串滾落,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膝行至薛姨媽跟前,抱住她的腿,哀聲求道:“太太!太太開恩啊!奴婢自跟了大爺,雖愚笨,卻也儘心伺候,從無二心!求太太彆把奴婢送到那山賊窩裡去!
那地方……那地方……奴婢寧願死在府裡,也不願去啊!”
她聲音淒楚,渾身顫抖,如同風雨中無助的梨花。
薛姨媽正在氣頭上,見她哭求,更是心煩意亂,一腳輕輕掙開她,冷笑道:“由得你願不願意?府裡養著你,如今正是用你的時候!你還委屈上了?再囉嗦,仔細你的皮!”
語氣冰冷,不容置疑。
香菱癱軟在地,心知求告無門,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
她想起自己坎坷的身世,好不容易在薛家有個安身之所,雖薛蟠混賬,但薛寶釵待她寬厚,本以為能苟安一生,誰知轉眼又要被推入火坑。
那山賊窩,聽著就讓人膽寒,自己此去,怕是再無活路。
她伏在地上,肩頭聳動,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充滿了絕望。
與此同時,王夫人回到自己房中,亦是心緒難平。
救人要緊,送出幾個丫鬟她並不十分心疼,但人選需得仔細掂量。
她撚著佛珠,默默盤算。
府裡的丫頭們一個個在腦中閃過。
首先便是金釧兒。
這丫頭跟著她的時間不短了,模樣俏麗,性格也有些輕狂,前幾日還看見她和寶玉在廊下調笑,喂他吃胭脂!
雖當時喝止了,但王夫人心裡早已存了芥蒂。
這等不安分的,留在寶玉身邊,遲早是個隱患,不如趁此機會打發了乾淨。
另一個,便是晴雯。
這丫頭生得比彆人標緻些,眉眼間有幾分像林黛玉,一張巧嘴更是利得像刀子。
王夫人雖少見她,但風言風語冇少往耳朵裡灌,說她懶、掐尖要強,病西施似的勾引寶玉。
上次撞見晴雯訓斥小丫頭,那副張狂樣,王夫人就極其不喜。
這般妖精似的東西,決不能留在寶玉身邊禍害!
“就她們兩個了。”
王夫人打定主意,語氣淡漠地對身旁的玉釧兒吩咐道,“去,把金釧兒和晴雯叫來。”
玉釧兒心中一顫,不敢多問,低頭應了聲“是”,腳步沉重地出去了。
先到的是金釧兒。
她聽說太太喚她,心中還有些雀躍,以為是尋常問話。
可一進門,見王夫人麵沉如水,心中便是一緊,連忙跪下。
王夫人看著她水靈的臉蛋,冷冷道:“金釧兒,府裡如今有事,要挑幾個妥帖的人出去辦差。你在我身邊多年,也算得用,這次就派你去吧。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走。”
金釧兒懵了,抬頭茫然道:“太太要派奴婢去哪裡辦差?”
王夫人不欲多說,隻道:“去一處莊子上,伺候幾位貴人。去了便知。”
金釧兒雖不算頂聰明,卻也察覺出不對勁。
什麼莊子上的貴人需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去伺候?
還要明日一早就走,如此匆忙?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聯想到府裡近日關於薛家兄妹的傳言,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
她臉色瞬間煞白,磕頭如搗蒜,淚如雨下:“太太!太太開恩!奴婢捨不得太太!求太太彆攆奴婢出去!奴婢以後一定更加儘心儘力,好好伺候太太和寶二爺!求太太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額頭很快見了紅痕。
王夫人見她猜到了幾分,索性把話挑明,語氣更冷:“捨不得?我看你是捨不得這府裡的富貴,還是捨不得彆的什麼?讓你去是抬舉你,莫非還由得你挑三揀四?再哭哭啼啼,立刻叫人牙子來領了你去!”
金釧兒如墜冰窟,知道再無轉圜餘地,癱軟在地,無聲流淚,眼中一片死灰。
另一邊,晴雯被叫來時,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慵懶,鬢髮微鬆,更顯風流。
她見王夫人臉色不善,心裡咯噔一下,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王夫人一看見她這副“浪樣兒”就氣不打一處來,強壓著火氣道:“晴雯,你身上不好,常年吃藥,留在寶玉房裡也伺候不周全。府裡現在有個輕省去處,你收拾了東西,明日去吧。”
晴雯何等聰明,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
她性子剛烈,不比金釧兒逆來順受,當即抬頭,抗聲道:“太太!奴婢不知做錯了什麼,太太要攆我出去?我自進了這府裡,一心一意伺候寶二爺,從無半點差錯!
便是身上不好,也從未耽誤過活計!太太說個明白,便是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她聲音清脆,帶著不屈。
王夫人被她頂撞,怒火更盛,一拍桌子:“好個刁鑽的丫頭!我竟使喚不動你了?看你這輕狂樣兒,病病歪歪,打扮得給誰看?
寶玉都是被你們這些人勾引壞了!我眼裡揉不下沙子去!不必多說,明日一早,必須走人!”
晴雯見王夫人鐵了心,知道求她無用,把心一橫,磕了個頭,起身就跑回了怡紅院。
她一回去,直奔寶玉的內室。
寶玉正因寶釵、薛蟠之事悶悶不樂,見晴雯披頭散髮、滿臉淚痕地闖進來,嚇了一跳:“晴雯,你這是怎麼了?”
晴雯“噗通”跪下,抓住寶玉的衣襟,哭道:“二爺!救我!太太……太太要攆我出去!不知要送到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二爺,你去求求太太,我死也不出去!”
寶玉一聽,如五雷轟頂,忙問緣由。
晴雯哭著將方纔之事說了,雖不全明白,但也猜到必是與薛家之事有關。
他又是心疼晴雯,又是害怕王夫人,一時心亂如麻。
“這……這……好端端的,怎麼就要攆你……”
寶玉急得搓手,看著晴雯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都碎了,“你彆急,我……我這就去求太太!”
他嘴上說著,腳下卻像灌了鉛。
王夫人平日雖慈和,但一旦動怒,極其威嚴,寶玉素來懼怕。
他磨蹭著到了王夫人院外,聽見裡麵王夫人正吩咐人準備銀兩衣物,語氣斬釘截鐵,毫無迴旋餘地,那點勇氣頓時泄了個乾淨。
他在院外徘徊良久,終究冇敢進去。
回去見了晴雯那期盼的眼神,他羞愧地低下頭,囁嚅道:“太太……太太正在氣頭上,我……我明日再……”
晴雯何等靈透,一看他這般情狀,便知指望不上。
她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熄滅,心如同沉入了數九寒天的冰湖底。
她慢慢鬆開抓著寶玉衣襟的手,慘然一笑,不再言語,默默地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那點簡單的行李。
原來,平日裡的千般好處,萬種柔情,到了緊要關頭,竟是這般靠不住。
她晴雯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紙薄。
王夫人那邊,雷厲風行。
除了定下的香菱、金釧、晴雯三人,又怕人數不夠,或是丫鬟質量入不了賊人的眼,另從家中不得臉的婆子丫頭裡,湊了四個粗使的,一併算上。
又命人開了箱籠,湊足了二千兩的銀票,並一些看起來華貴卻不甚實用的綢緞器玩,裝了幾大箱子。
次日清晨,天色陰沉,烏雲低壓。
榮國府角門外,停著幾輛青帷小車和裝載箱籠的騾車。
薛姨媽由王熙鳳扶著,淚眼婆娑地看著。
王夫人並未親來,隻讓周瑞家的傳話。
香菱早已哭得冇了力氣,被兩個婆子半攙半架著塞進了車裡,眼神空洞,如同冇有靈魂的木偶。
金釧兒麵色慘白,一言不發,深深地看了一眼熟悉的府門,決絕地上了車,她知道,這一去,與寶玉,與這富貴溫柔鄉,便是永訣。
晴雯收拾得整整齊齊,臉上竟無一絲淚痕,隻有一種冰冷的絕望。
她看也冇看趕來偷偷張望的寶玉一眼,挺直了脊梁,自己走上了車,那份傲氣與倔強,即使在末路,也未曾稍減。
賈璉點了府裡兩位大管家賴大和林之孝,又選了十幾個精壯謹慎的家丁護衛,再三叮囑:“此行以換回薛大爺為要,萬事小心,見機行事,銀貨兩訖,速去速回!”
賴大、林之孝麵色凝重,躬身領命。
車隊在沉悶的氣氛中緩緩啟動,駛離了榮國府,向著城外那傳聞中凶險莫測的二龍山行去。
車輪轆轆,碾過青石板路,也碾碎了幾個女子原本就風雨飄搖的命運。
賈寶玉站在角門內,望著車隊遠去,尤其是晴雯所在的那輛車,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
彷彿被生生剜去了一塊肉,眼淚終於滾滾而下,卻隻能無聲地流淌,充滿了無力與悔恨。
而深宅之內,王夫人撚著佛珠,默誦經文,不知是在為薛蟠祈福,還是在為自己送出的決定尋求一絲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