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迴響狂想 第6章 荒廢醫院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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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廢醫院的回聲
腳步聲沿著塌陷的樓梯逐級下沉,每落一級,塵埃就細細地揚起,在冷光手電下織出幽微的灰色霧障。林予辰後背已經滲出薄汗,即使厚重的警用外套隔絕了夜間微寒,這種冷卻不再來自外界。伸手推開斷裂的安全門,她步入三號樓二層走廊,鐵皮門邊的牆壁上依稀可見“感染區禁止入內”的褪色標語,舊時的消毒水氣味早已消散,隻餘下陳舊腐朽的氣息在空氣裡發酵。
她停頓片刻,目光環顧四周。手電光掃過剝落的牆皮、雜亂的醫療廢棄物,和走廊儘頭鐵床上一張尚未完全褪色的綠色病號服。案發現場已經有通事初步勘查過,但沈北遊留下的痕跡本就微乎其微。比起尋常青少年出走,這座醫院顯然藏了更加幽深的秘密——這不是她第一次麵對無形的威脅,卻是罕見的茫然無措。
耳麥裡傳來隊友小郭的低聲呼叫,“林隊,外頭直播粉的圍觀正在擴大,要不要讓網警介入控場?”
林予辰壓低嗓音:“暫時不要驚動觀眾,也不要讓人進樓。繼續調閱當晚監控,把重點放在二號樓二層。”
她走到牆角,泥濘中一隻深灰的帆布鞋被遺落,鞋幫上帶著沈北遊的英文字母簽名。這裡冇有血跡,冇有搏鬥的痕跡,但地磚上卻有一道彎曲的深色裂縫,一頭紮進一麵半碎的玻璃。林予辰俯身靠近,聞到了一種極淡的鐵鏽味。
手指剛拂上那塊玻璃,一陣令人牙齒髮癢的低語從碎片背後傳來。像深井裡的迴盪,潮水微不可聞地舔舐著她的大腦皮層。
她迅速後退半步,呼吸驟然凝住——耳麥也在通一瞬間“嗞啦”一聲,傳來雪花般的雜音。林予辰調整了下頻率,卻冇法徹底驅散信號乾擾。
她打開錄音筆,將麥克風緊貼玻璃,錄下那團始終無法徹底捕捉的低語。那些音節沙啞模糊,介於人言與風嘯之間,反覆呢喃,似是某種咒語殘響。林予辰皺緊眉頭,調出便攜終端裡的音頻波形,發現低頻部分有異常起伏,和沈北遊直播截斷前最後十秒的背景聲紋相近。
緊貼樓道的舊監控螢幕正在閃爍。林予辰用工具開啟回放——
畫麵裡,沈北遊一身黑衣,鬼鬼祟祟在燈光映照下背影拉長。他舉著手機,時不時衝著鏡頭讓誇張表情。突然,畫麵“嘎”地一滯,靜止的幾幀間,沈北遊的影像被扭曲拉長,整個人像熔化的蠟像般模糊不清。下一秒,身影消失在攝像頭焦距範圍之外,鏡頭後居然出現一道極細的黑影,像從牆l裂縫中長出的觸鬚。不論林予辰怎樣調整參數,監控畫麵始終斷斷續續,音軌裡卻莫名多出更多低語雜音,與她剛剛親曆的如出一轍。
她凝視那些音頻波浪,腦海裡浮現出前幾日另一起自殺案裡曾出現過的音響異常——難道所謂“都市傳說”並非杜撰,而是一種會隨著某些心理狀態蔓延的現實?
思及此處,林予辰的手掌更添一層冰冷。她在手機上查詢許岸的聯絡方式。許岸,這個以剖析恐懼為生的心理谘詢師,被捲入過太多匪夷所思的個案,也許在解釋這些離奇現象時,比任何科學設備都能給予更實際的幫助。
她猶豫片刻,撥通了電話。信號在破敗走廊裡顫動,像哭鬨嬰兒的微弱回聲。
“許岸,我是林予辰。”那邊傳來片刻靜默,呼吸聲極輕,“現在有時間嗎?”
“在醫院現場,有些東西我解釋不通。”林予辰故意壓低聲音,眼神警覺地掃視空無一人的角落,“你知道‘被遺忘的恐懼’是怎麼在城市空間蔓延的嗎?或者,為什麼有些地方,情緒會像空氣一樣濃稠?”
許岸端正地回答:“恐懼是一種空間記憶,高壓和孤獨讓某些場域成為心理投射的容器。人越恐懼,空間的邊界越薄弱。你感覺到了?”
林予辰下意識摸了摸自已的後頸,一陣涼意沿著脊柱蔓延出來。她很少承認自已會被迷信情緒左右。這一刻,她差點承認了。
許岸語氣平穩而剋製,卻在字裡行間為她勾勒出危險的輪廓:“你得儘快帶走現場的影像和錄音,有些東西,隻會在第一次被記錄時留下痕跡,一旦情緒消退,就再也還原不出。”
“明白。”她輕吐一口氣,抬頭看了眼暗淡樓道的儘頭。剛纔還空無一物的地方,玻璃門外,彷彿映出一抹模糊的小小人影。
她轉身離開,步履加快,把錄音筆和存儲設備緊握在掌心。身後,那斷裂玻璃上傳來不屬於現實的迴音,一聲輕忽低喃,如孩子的夢囈,又像極了沈北遊直播最後那一串莫名其妙的求救。
走出三號樓,夜風撲麵而來,夾著城市深處的微弱汽笛和遠處喧嘩。林予辰站在醫院大門前,回望那座被遺忘的舊樓,心裡瞬間明白——這一切遠冇有結束。真正的恐怖,不在廢墟,不在鏡頭之後,而是在她心頭凝結成形的黑影。
她舉起手機,再次掃了一眼螢幕上許岸的回覆,然後將現場資料加密上傳。隊友的警燈在臨時封鎖線外閃爍,她側身走去,手心汗濕,但步伐堅定。
遠處夜色漸深,醫院輪廓彷彿融化在霧靄裡,看不清界限。有人在低聲呼喚,林予辰耳畔卻隻剩自已加速的心跳,以及那段無法抹去的奇異低語,在腦海中一次次地浮現、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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