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破曉錄 第5章 初入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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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葉隨夜風低旋，蒼林幽幽靜默。沈歸晚握住短刃，掌心因長久用力滲出細汗。林隙間的暮色與陰影纏鬥，她卻一動未動，隻將身子貼緊粗糙樹乾，不肯放鬆神經一絲一毫。
穆時安的呼吸平緩，站在她身側。風從兩人耳際捲過，帶來遠處馬蹄雜遝與低聲喝令，殺機正從林外步步逼近。
“界門的人很快會追到。”穆時安低聲道，眼眸宛若星辰驟凝。
沈歸晚偏頭，與她對視。從穆時安明亮雙眼中，她讀出一絲肅殺的冷靜，也讀出對未來不明的沉著——通她心底的恐懼截然相反，卻讓人安心。
前夜陣雨未涼，泥土氣息中多了幾分鐵鏽腥味。空中偶有飛鳥掠過，撲棱一響。沈歸晚屏息，忽聞林外腳步倏然逼近，帶著兵刃摩挲的沉重。
“天璣陣盤能佈陣嗎？”她唇角微顫，聲音卻低得堅定。
穆時安已微彎腰，右手指尖在地上點劃，口中無聲默唸咒訣。一縷青光滑過掌心，帶起陣圖暗影在落葉間浮現。
沈歸晚以背向外，盯緊林中裂隙。猛地，一枚冷箭破風而至，她側身一避，短刃反手隔開，火花飛迸。林外窸窸窣窣，一隊甲士現身，領頭者右肩繡紋“界”字，目光如鷹隼鎖住了二人。
“北境餘孽？”領頭甲士冷哼，鐵槍平舉。
沈歸晚冇有畏縮，反而將短刃橫於胸前，氣沉丹田，身形略前。
可她頭頂枝葉輕顫，一縷幽霧旋繞。穆時安陣法已成，淡青光輝倏現腳下，雜亂落葉被陣風捲成漩渦。幾名甲士步入陣域，竟踉蹌踢踏，難再前行。
領頭甲士厲喝：“區區陣障，還敢逞強！”
他一沉腰，鐵槍點地，一道黃色符紋泛起漣漪直衝陣盤。穆時安雙手合攏，掌際拇指點出光印，陣圖靈氣暴漲，將符紋撕裂。勁風之下，樹葉亂舞，塵埃迷目。
沈歸晚趁亂上前，短刃如電，落點利索。脖腔刀光一閃，甲士倒地，血氣騰起如霧。林間瞬時殺意四散。她回眸，隻見穆時安額角沁汗，但仍鎮定指引光紋，將陣盤死死穩住。
“快退！”穆時安低聲催促。
二人借陣隙竄出林外，腳步幾乎不敢稍停。然而，界門甲士的犬吠與追兵聲毫不間斷。更遠處，有銅鑼敲響，迴音貫穿林壑，一波又一波示警。
沈歸晚喘息未定，已被穆時安扯進旁側雜木更深處。
林間光線愈發黯淡，隻有遠方火把搖曳。她剛喘了兩口氣，忽覺身後花草抖顫，有隱約細鳴。沈歸晚眸色一沉，轉身戒備。
隻見一位身著灰衣、麵帶幾分油滑訕笑的青年從相鄰山石後探出頭來。
“沈姑娘，穆姑娘，彆緊張，是我啊——遊思誠。”他朝二人咧嘴一笑，語調十分輕佻，“界門巡捕離這不過一裡地，再站下去就要被逮個正著。”
沈歸晚眉頭微蹙：“你為何會在此？”
那青年攤攤手：“訊息值錢，可人命更值錢啊。我若早帶你們離開，說不定還能賺一筆情分。”他狡黠地一笑，側身比了個“請”的手勢。
穆時安謹慎看了他一眼：“你與界門什麼關係？”
遊思誠嘿嘿：“我與誰都有點關係，但此刻無礙。”他回頭望一眼林外——火把隊列已然逼近，“走不走，隨你們。”
沈歸晚神情一緊，權衡片刻，卻還是點頭：“帶路。”
遊思誠輕手輕腳引路，三人穿林過澗，腳步急促卻無聲。穆時安不時回頭看沈歸晚，瞳仁裡仍有餘震未褪。沈歸晚步履堅持，臉上依然冷靜。
夜色愈濃，雜草肆意生長，泥濘中熱血餘溫未散。遊思誠領著二人，繞過亂石堆與枯樹，直往一處隱蔽山穀。
山穀入口設著偽裝藤蔓，遊思誠俯身扒開，露出狹窄洞口，低聲招呼：“躲進去，界門的人進不來。”
沈歸晚鑽入洞中，穆時安隨後。遊思誠掩好入口，窄洞幽冷壓抑。她本能地戒備，攥緊短刃，直到一陣雜亂腳步和喝罵於穀外漸遠，才稍稍鬆了手指。
黑暗中隻有粗重喘息。穆時安輕咳一聲，“這道人跡罕至，且先歇息片刻。”
沈歸晚按住傷處，壓下疲憊問道：“界門為何要窮追不捨？”
遊思誠懶洋洋道：“界門近年要立新主，正是風雨欲來的關口。北境之血，雖隻餘你一人，卻能攪動九州格局。你被盯上，是必然。”
穆時安擰眉：“你怎麼這麼清楚？”
他倚著洞壁，微微攏起衣襟，“情報是我的飯碗，我這人，專門賣訊息——哪怕這訊息裡頭摻著毒。”
沈歸晚低首沉思，過往慘烈一幕幕浮現。複仇的誓言緊繞心頭，卻在這漆黑幽洞中，與沉默通在。
不知過了多久，穀外月光結合暗涼的風投射進洞穴深處。沈歸晚咬牙坐起，“我們不能一直被動，前路雖險，但若不踏進界門，就永遠冇有翻盤的機會。”
穆時安望著她，眼底有敬意流轉：“你已決定了？”
她指骨微微發白，卻無一絲猶豫：“就算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回。”
洞外沙沙的樹葉聲中，遊思誠忽而輕笑：“你們若真想進界門，我倒有個門路。不過，這界門盤根錯節，有時比追兵更難對付。”
沈歸晚神思一動，抬眼凝視他：“說下去。”
遊思誠攤開手：“界門近日選拔新主各宗都在覬覦，內裡風高浪急。有一處外圍試煉，名為‘幽橋問途’，不問來曆，隻憑本事。你若闖關成功，自有人注意，甚至能趁亂接近權力中樞。”
穆時安細思片刻：“外門試煉混雜各方人馬，或許正有可乘之機。”
沈歸晚咬住下唇，指尖輕輕一摩短刃刀鋒。血誓未冷，她不願再讓苟且潛逃的逐鹿者。唯有主動出擊，才能為自已爭得一線生機，也為北境家族扳回命運。
“幽橋問途，何時開始？”
遊思誠輕笑，“三日後。就在界門南境下的浮草河。”
她緩緩舒口氣，靜夜中眼底浮現前所未有的決然。此行凶險難測，身旁卻有穆時安的從容、有遊思誠的狡黠，她心底第一次明瞭，不會獨自行走到終點。
穀中靜極，隻剩風舞草葉。沈歸晚貼著冰冷岩壁，閉眼凝神，記是硝煙與殺機的夜裡卻驀然生出一絲隱約的希望。
她知，這場闖界門的試煉，纔是真正的。而她的刀，她的誓言，正等待在曙光破曉時刻再一次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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