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個宮鬥爽!30個大女主掀翻後宮 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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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枕天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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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犯錯禁足,趙容命我統攝六宮,又把太子入住東宮,令孟大相公教導為君之道。
此二舉,令甘露殿中的皇後亂了陣腳。
太子此前一直住在甘露殿偏殿,由她手把手撫養,入住東宮也罷,但禁止太子入甘露殿看望無疑是戳了皇後的心窩子,更何況誰人不知孟大相公寒門科舉出身,與沈家向來政見不合,積怨已久?皇後怎麼坐得住?
她當即要闖出甘露殿,又被內侍攔下,大發雷霆。
沈留暗惱,卻還沉得住氣。
然而三個月後,東宮傳出太子抨擊“世家乃國之蠹蟲”的誅心之言,讓沈留摔了一套天青瓷壺。
太子乃沈家之女所出,沈家乃世家之首,此言一出,就是離間沈家與其他世家的聯盟!況且太子是未來之君,一旦真對世家不滿,沈家定然就是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一世風光戛然而止,這不是沈留百般謀劃,心計耗儘求得的良果!
趙容知道,沈留不會坐以待斃。
所以他在等,我也在等。
可我冇想到,這把刀對準的不是趙容而是我,痛且狠。
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下,狠狠握住自己顫抖的左手,右邊跪著一道人,仇恨地看著我。
沈留站在我的麵前,指著我怒斥“妖孽!”
我並不敢抬頭看年輕的帝王的眼睛是否含有殺意,沈留的聲音陣陣傳入我的耳邊,讓我渾身發冷。
“陛下,楊家纔是欺君之罪,這楊頌柒乃是我府上馬伕楊示之女,當初楊示因失手殺人叛逃,不過是為掩飾她‘弑主’命格,雖說‘陰陽逆行,女主天下’之言荒謬,然命理之說寧信其有啊陛下!”他跪下稽首,對著趙容高聲道,“如此看來,此女必定有損皇家氣運,皇後不但無錯,還有功!”
一旁的道人隨著沈留的話落用力磕頭,額角紅腫,他含淚控訴:“陛下明鑒!當初我師傅是被楊示那賊人親手用板斧砍殺,小徒當時因酒誤事,遲了與師傅的約,到時正瞧見楊示行凶,卻也恰好逃過一劫。”他打了個哆嗦,像是想到那副場景,臉色發白,語帶哽咽,“我不敢出聲,就藏在樹後,死死捂住嘴,唯恐再驚擾這殺人瘋魔,無人為我師傅鳴冤!”
他從衣袖中拿出一本染血信紙,顫抖地呈上:“我在師傅袖子上找到這副正要告知觀中的信紙,藏了許多年,日夜不得安寐,卻聽說楊示那賊子加官進爵,深感痛恨,隻求陛下能為我師傅做主,剷除奸佞,草民死而無憾!”
趙容接過那封染血的信紙,信紙泛黃,確實是多年舊紙,他臉色淡漠,一目十行地看完,眼裡像是積壓著沉沉灰霾。
他看了一眼我,我心內一涼,再次感受到睡在我身旁五年多的男人不僅是我依靠的丈夫,更是一念之間伏屍百萬的天子。
我低低冷笑,挺直了脊背,揚起了高高的脖子,對上趙容的眼:“何其可笑?沈大人為了洗乾淨皇後,竟連‘女主天下’的荒謬之言也能隨意胡謅了!”我一把指向那道人,嗤笑道,“僅憑這小小道人一番隨心之言,一封做舊的信件便要定我的罪?!我大慶泱泱大國,卻能被這虛無縹緲的命理之說左右嗎?!”
我深吸口氣,重重磕頭,再揚起頭,讓高高在上的君王看清了我含淚的眼:“陛下,臣妾伴陛下五年,自認與您多年情義不假,我父親此生隻我一子,愛之深關之切,當初玉青指著臣妾說‘命格刻薄’,我父親自是氣不過,追著上前理論,因而錯殺,也不過一番拳拳愛女之心。後來他雖當賊匪之名,但行仁義之事,天下感念他活命之恩者眾,又怎麼會是這道人口中的奸佞?!”
“何況,若真如他所說,臣妾父親是殺人滅口,又怎麼會留下這明顯的信紙,再等著你們告訴天下人嗎?!這到底是我父愚鈍不堪,還是沈大人明明白白地糊弄欺君?!”
道人額角逼出汗來,支吾不言。
沈留猛地拂袖怒喝:“一派胡言!你身為逃奴之子,其父殺人在先,你狡言擅辯在後,也改不了你‘女皇’命格。你父親不過一屆馬伕,殺人心慌留有破綻更是正常,事被告發,你還不知悔改,反口汙衊,果真是一匹毒狼!”
“夠了!”趙容淡漠喝止,忍不住咳嗽兩聲。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來:“事情未曾明朗,昭貴妃幽禁關雎宮,無詔不得探視,楊示下昭獄,待審明再做判決。”
他拂袖而去,我癱軟在地,心內卻緩緩鬆了口氣。
至少,趙容不想要我的命。
7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這個道理,趙容懂,群臣也懂。
關雎宮向來是宮中女子趨之若鶩之地,如今卻芳菲殘儘,滿地秋黃。
宮人已經散儘,隻有阿蠻陪著我。
皇帝封禁了我的言行,然而我還是能聽到朝堂關於我的紛爭。
皇後日日派人在牆邊向我繪聲繪色地彙報“戰果”:命理之說流傳於京都,百姓議論紛紛,一半大臣跪在太宸殿外請求誅殺我,而皇上至今未曾表態。
我知道沈薔的險惡用心,卻還是夜夜難寐,夢中驚悸,那夢裡血淋淋的都是我楊家人的鮮血。
半月下來,我心中焦慮,難以下嚥,消瘦得幾近脫相,阿蠻不知如何勸慰我,隻能夜夜睡在我的腳踏上,伴我度過這漫長又孤寂的黑夜。
這日我神思昏沉,模糊間似乎見到了趙容,又自嘲自己做夢,直到臉上傳來溫柔的觸碰,我才怔怔回神。
我倏爾起身欲跪,趙容卻用力托著我,他捏住我的手腕,皺眉道:“怎地瘦了這麼多?”
我卻不答,轉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後的七喜公公,趙容今晚隻帶著他悄然到來,我便已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是來給臣妾一個痛快的嗎?”
趙容神色一淡,鬆開我的手:“你有怨?”
我勾起一抹牽強的笑:“臣妾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會。”
我又沉默下來,唯恐再說多錯多,誤了雙親性命,但我和趙容朝夕相處五年,在這無儘深宮中,相互防備猜忌,又攙扶著躲過一輪輪算計,我自以為守住了初心,然而在這一段孤冷的幽禁日子裡,我想起最多的還是他握住我的手,一撇一捺地教我奏對之法。
此時此刻,我已然不知自己還在期待什麼。
“陛下相信我和我父親的清白嗎?”我盯住他,啞聲問道,“哪怕陛下對我有一絲信任?”
燭光照在趙容身上,他坐在上座,麵容隱在昏暗裡,半晌輕輕轉了下茶杯,杯子裡是冷茶隨搖晃起伏,不由自已。
宛如我一顆滾燙的心,漸漸冰冷。
他冇回答,我卻已經明白了答案。
我低頭嘲諷一笑,挺直了脊背緩緩跪下。
“陛下,那年元宵花燈玉樹前,我與您結了前緣,那時不知天高地厚,隨口一番治家之言,卻不知言中了陛下的心思。”
我抑住泛紅的眼眶,直言道,“後來入宮選秀,我爹花了大半家財,不求我入宮光耀門楣,隻求我安穩一生,然而我知我捲入這朝堂紛爭,已是脫不開身,隻望將來若我折掛,他不至於被我這不孝女牽連。”
“我求陛下看在我這麼多年扮好了一枚棋子,做了該做之事,答應我兩件事情。”
趙容輕敲著杯沿,沉默半晌,方道,“說。”
“第一件,這些年我從未為家裡謀求過半分好處,我爹孃也已過知天命之年,求陛下留他們一命,剝去官身,趕出京都,餘生做個平頭百姓,知足常樂。這第二件……”我抬頭看了阿蠻一眼,“阿蠻這丫頭自小隨著我,忠心護主,我實在不忍她在深宮中蹉跎一生,求陛下降個恩典,放她出宮吧。”
阿蠻一驚,猛地跪下,哭喊:“娘娘,奴婢不走,奴婢跟著您一輩子。”
我閉了閉眼,冷聲喝道:“閉嘴!我不需要你跟著,你出宮去,若念舊情,便看顧我父母一二,也算全了我們一場主仆之情!”
我看向趙容,對著他重重磕下。
這一磕,磕斷了我們之間的情義。
他歎了口氣,啞聲道:“準。”
說完,他便起身跨步離去,走過我的那一霎那,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拉住他的手,低聲道:“當初入宮雖非我所願,但入宮五年,與陛下相識相遇,我從未後悔。”
趙容倏地握住拳頭,半晌,又一點點鬆開,他最後還是什麼都冇說,頭也不回地踏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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