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線難牽餘生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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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裡。
他看著曾經光鮮亮麗、人來人往的辦公區,如今空曠死寂,滿地狼藉。
燈光昏暗,隻有零星幾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員工,臉上寫滿麻木或嘲諷。
他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頭髮淩亂,昂貴的西裝皺巴巴地裹在身上。
麵前擺著法院的破產清算受理通知書和厚厚一疊債權人催債函。
全部還完、結清,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剩下的積蓄不至於叫他難以生活,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享受過宋棉為他織就的雲端,誰還願意滾回泥裡?
“是她先針對小羽的”
他喃喃出聲,不明白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或許是自己這段時間冷落她,有些過分,但也都是她有錯在先啊。
手機嗡嗡震動兩聲,是助理的訊息。
他點開,一段段監控錄像加載出來。
家中走廊,陸羽走出房間,手裡緊握著那把拆骨刀。
她腳步輕緩,眼神清醒,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片刻後停在宋棉的房門前,然後用力砍向了那把門鎖。
房間裡,陸羽挑挑揀揀,手指用力蹭在點心上。
往回重播兩秒,她指尖反光的檸檬汁刺痛了他的眼睛。
醫院裡,陸羽諷刺的話清晰可聞。
她幾乎瘋狂的搖著輸液袋,牽扯著輸液針。
他看見宋棉發紅腫起的手背,看見血液倒流的輸液管。
過敏是假的、夢遊是假的。
甚至體檢報告上的確診懷孕,也是假的。
每一段錄像,每一份證據,都像一記記耳光,狠狠扇在陸錦臉上。
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再也看不下去,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爬上心頭。
他想給宋棉解釋,可螢幕上刺眼的紅色感歎號像一道無聲的宣判。
電話撥出去,聽筒裡傳來的隻有冰冷的忙音,像在嘲笑他的徒勞。
他不死心,換了好幾個號碼重撥也都是同一個結局:在接通後被立刻掛斷。
他想起那張鮮紅的離婚證。
冷靜期已經過了。
宋棉早就自由了。
而他,直到現在才明白——
自己真的、早就被拋棄了。
陸錦猛地站起身,手指死死攥緊桌沿。
“陸羽”
這個念頭像一根救命稻草,在他混沌的思緒裡驟然浮現。
如果他能找到陸羽,證明一切都是她的錯,然後他再彌補宋棉
那宋棉是不是就會原諒他?
是不是一切還能回到從前?
他一遍又一遍打著陸羽的電話,可迴應他的隻有冰冷的忙音。
她發過來一條“哥哥我在忙”的簡訊就將他打發。
這個藉口,這個輕飄飄的、用來打發人的萬能擋箭牌
他太熟悉了。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無數個相似的畫麵爭先恐後地湧現在眼前:
宋棉精心準備晚餐,電話那頭是他同樣敷衍的“在忙著開會”。
宋棉發來關心的資訊,他摟著陸羽,漫不經心地回覆“在忙著應酬”
宋棉眼神裡藏不住的失落和詢問,都被他用“忙”這個藉口堵回去。
一模一樣。
他利用這個詞心安理得地忽視她的感受,為他和陸羽的苟且爭取時間和空間。
喉嚨乾渴,彷彿連空氣都帶著砂礫的質感。
陸錦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才踉蹌著走到公司樓下那家咖啡廳。
目光無意識的掃過窗內,腳步猛然釘死。
就在那扇明亮的玻璃窗後,坐著剛剛發來簡訊、藉口忙碌的陸羽。
而坐在她對麵,與她膝蓋親昵地碰在一起的男人,正吻過她的側臉。
陸羽微微傾身,用指尖撚起一小塊蛋糕,極其自然地遞到男人的唇邊。
他看著對麵的人順勢握住了她遞蛋糕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指尖。
陸錦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眼前的畫麵,和他記憶中完美地、殘酷地重疊了。
她也曾經在宋棉麵前遞給自己飲料,而自己也是用同樣的方式
那宋棉呢?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陸錦凍結的腦海裡炸開。
當初的宋棉,坐在他對麵,親眼目睹這充滿暗示的親昵時,又是什麼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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