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離後,四大丫鬟跪迎回歸 第444章 高地探查謀生路
沈微瀾踩著濕泥往坡下走,風把她的裙角捲起來,貼在腿上。春棠緊跟兩步,手裡賬本被風吹得嘩嘩響。
“小姐,真要在這兒紮營?”春棠聲音有點抖,“糧食撐不了幾天。”
沈微瀾停下,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說呢?剛才那孩子,嘴裡含的是破布條。”
春棠咬住下唇。她記得自己六歲那年餓得啃木桌角,娘在灶前哭了一夜。
“可咱們帶的米麵,分給百人,一天就光。”她低頭翻賬本,“鹹菜七壇,乾餅一百二十斤,米麵還能省出兩百斤……若按每人每日半斤算,最多活三天。”
“那就三天內找到路。”沈微瀾抬手一指遠處水麵露出的屋頂,“先救人,往高處帶。不能讓他們泡在水裡等死。”
話音剛落,謝雲崢從坡側走來,靴子沾滿爛泥。他站在沈微瀾身側,沒說話,隻朝南邊點了下頭。
“那邊有山體滑坡痕跡。”他說,“但斷橋位置不對勁——若是自然潰堤,衝力不會集中在橋墩根部。”
冬珞立刻掏出炭筆,在圖上圈了記號:“我要去查河岸兩邊的舊渠。若有暗閘被人開啟,水勢就會改道。”
夏蟬蹲在地上,用手指抹了把泥看顏色:“這土太鬆,不像長期泡水的樣子。像是……人為挖過。”
秋蘅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小布包:“我留了些石灰粉和艾草,等傷者來了能消毒。要是有人傷口發爛,得趕緊處理。”
沈微瀾點點頭,目光掃過眾人:“現在分三件事——找安全地、穩住人、查源頭。春棠,你立刻重新覈算物資,按‘百人三日’標準分配,再想想怎麼補給。”
春棠應了一聲,蹲到一塊石頭上,筆尖飛快劃過紙麵。她想起爹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賬要清,人心纔不亂。”
“謝雲崢。”沈微瀾轉向他,“你帶夏蟬和冬珞沿河探地形,重點找能落腳的地方——要有乾淨水源、背風、離水遠、能種點東西。最好還有廢棄屋舍,能遮雨。”
謝雲崢看了她片刻:“你要留在這裡?”
“我守高地。”她說,“你們探回來,我在原地等訊息。”
夏蟬站起身,手腕一抖,軟劍“蟬翼”纏回臂上。她想起三年前護送災民時,有個婦人抱著死孩子跪在泥裡,嘴裡一直念:“活下來啊,活下來啊……”
“走吧。”她拍了拍衣袖上的土,“天黑前得摸到南嶺根。”
冬珞收起輿圖,塞進包袱底層。她記得昨夜夢見自己在火堆邊燒掉最後一份密報,灰燼飄進河裡,沉下去了。
謝雲崢背起長刀,看了眼沈微瀾:“若我們沒回來,你彆等。”
“我會等。”她聲音不大,卻沒退半步,“你們不在,我也走不了。”
風忽然大了些,吹得槐樹枝搖晃。春棠抬頭看了看天色:“雲更厚了,怕是要下雨。”
“那就搶在雨前動身。”謝雲崢轉身朝坡下走,“夏蟬,跟緊些。”
夏蟬應了聲,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沈微瀾。她看見小姐站在老樹底下,風吹亂了發絲,可站得筆直。
秋蘅開啟藥箱,把幾包藥單獨分出來:“我在這兒搭個臨時醫點,總有人會尋上來。”
沈微瀾點頭:“你小心些,彆離太高坡太遠。”
“我知道。”秋蘅輕聲說,“活下來的人,最需要看得見的地方。”
春棠還在算賬,筆尖一頓:“小姐,要是真有人放水……咱們查到了,怎麼辦?”
沈微瀾望著南方那片汪洋,許久才開口:“先讓人活下去。彆的事,等他們有飯吃再說。”
春棠低頭繼續寫,手微微發顫。她想起小時候村裡鬨饑荒,族長把糧倉鎖了三天,說“人心散了,倉也守不住”。後來人們衝進去時,發現庫裡還剩半倉米。
謝雲崢三人已走到坡底。夏蟬踩進一個水坑,泥漿濺上褲腿,她沒管。
“東邊那條溝我去看過。”冬珞指著地圖一角,“有個廢棄驛站,牆沒塌,能避雨。”
“先去那兒。”謝雲崢腳步不停,“路上留意有沒有人走過的新腳印。”
夏蟬忽然停下:“你們聽。”
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像石頭滾落山崖。
“不是雷。”冬珞皺眉,“是山體鬆動。”
“那就更快些。”謝雲崢加快步伐,“天黑前必須找到落腳點。”
山坡上,沈微瀾站著沒動。春棠合上賬本,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熱水。
“小姐,您喝口熱的。”
她接過,沒喝,隻握在手裡暖著手。
“你說,他們會找到地方嗎?”她問。
春棠看著那片泛黃的水麵:“隻要人在,路就能走出來。”
沈微瀾輕輕嗯了一聲。她想起小時候練字,先生讓她寫《千字文》,第一句就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那時隻覺得字難寫,如今才知道其中的沉重。
坡下,謝雲崢三人已走出一段距離。夏蟬回頭望了一眼,看見沈微瀾還站在樹下,像一根釘子紮在風裡。
“她就不怕等不到我們回來?”她低聲問。
冬珞搖頭:“她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信不信的問題。”
“她信我們?”夏蟬扯了下嘴角。
“她信。”冬珞說得肯定,“不然不會讓我們走。”
謝雲崢走在最前,忽然抬手示意停下。前方土路裂開一道縫,邊緣泥土新鮮,像是剛塌過。
“這邊不能走了。”他說,“繞北坡。”
夏蟬啐了口唾沫:“這路都毀了,難民怎麼上來?”
“所以得更快。”謝雲崢轉身,“走。”
山坡上,秋蘅把藥包擺成一排,用石塊壓住邊角。春棠蹲在她旁邊,小聲問:“你說,咱們真能救這麼多人?”
秋蘅頭也不抬:“救一個是一個。”
“可糧食……”
“你以為我在藥箱裡裝的是藥?我裝的是一條條命。”
秋蘅終於抬頭。
春棠愣住,半晌說不出話。
沈微瀾走過來,站在兩人身後:“等他們上來,先煮薑湯。濕氣重,容易病。”
“有柴嗎?”春棠問。
“那邊有枯枝。”沈微瀾指了指槐樹背麵,“我去撿些。”
“我幫你!”春棠站起來。
“你守賬本。”沈微瀾笑了笑,“賬清了,心纔不慌。”
春棠怔了一下,慢慢坐下。
沈微瀾彎腰去拾柴,手指碰到濕泥時頓了頓。她想起疫村那個孩子,臨死前抓著她的袖子說:“姐姐,我想吃一口白米飯。”
她把柴抱在懷裡,慢慢走回來。
“小姐。”春棠突然抬頭,“要是謝公子他們……找不到地方呢?”
沈微瀾放下柴,看著遠方:“那就我們自己找。”
“可我們……”
“沒有可不可。”沈微瀾打斷她,“隻有做不做。”
風又起了,吹得賬本頁角翻飛。春棠盯著那行數字,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小姐,”她小聲問,“您累嗎?”
沈微瀾沒答,隻是望著南邊那片水,眼神像鐵。
“你說,”她反問,“人什麼時候纔算真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