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離後,四大丫鬟跪迎回歸 第171章 血影重重現前塵
海風割麵,岩漿赤光映在沈微瀾掌心,火焰未熄,卻已不再躁動。她指尖還抵著那女子心口,餘溫灼人。遠處石壁血字未乾,“三脈已通,血引將至”如刀刻入岩骨。
女子瞳孔顫動,似不信眼前之人竟能破局。
沈微瀾緩緩收手,火焰斂入血脈,肩頭紅蓮印記不再灼痛,反透出溫潤微光,像雪夜將儘時天邊初露的一線曦色。
她低頭看《江山雪霽圖》卷軸,畫紙邊緣已被血浸染,三瓣蓮形符隱現其上,寒氣與火息交融,竟泛起水波般的光暈。
“你不怕?”女子冷笑,袖中金粉殘餘簌簌滑落,“蠱毒入髓,幻霧纏魂,便是聖女親臨也難自持。”
沈微瀾不答,隻將畫卷輕輕展開。
寒霧自畫中湧出,凝成薄霜,卻不散。她以指尖血抹過畫心,低聲道:“若心不亂,何懼幻生?”
刹那間,畫中雪景驟變——不再是孤峰寒江,而是一座朱漆剝落的殿宇,簷角懸銅鈴,風過無聲。
殿內,一女子披發赤足立於祭壇前,衣袂染血,懷抱嬰孩。她將孩子放入沈家紋樣的繈褓,轉身端起藥碗,仰頭飲儘。
畫麵靜止一瞬,又動。
先帝立於屏風後,麵容冷峻,袖中手微顫。女子飲毒後踉蹌數步,卻仍回眸一笑,唇動無聲。畫中字跡浮現:“吾血已儘,唯願她活。”
沈微瀾呼吸一滯。
那女子袖口滑落半枚金釵,釵頭刻“蘅蕪”二字,與她袖中玉符紋路如出一轍。
“那是……”她指尖輕觸畫中人麵容,聲音極輕,像怕驚擾一場沉睡百年的夢。
“你娘。”女子譏諷開口,“自願赴死的蠢人。她信先帝許諾,信你能活,信巫族血脈可續——可笑嗎?你如今站在這裡,不還是被逼到絕境?”
沈微瀾未動,隻將畫卷緩緩捲起,指尖血順著軸端滴落,在岩地上燙出一個小坑。
她抬眸,目光如刃:“她不是蠢,是信。”
信一個人,信一條路,信一個她看不見的未來。
風自海眼深處卷來,吹得祭壇殘幡獵獵作響。夏蟬立於三步之外,劍尖微垂,卻始終未收。她盯著那女子袖口,忽道:“蠱蟲還在動。”
話音落,女子袖中金粉驟然騰起,化作細如塵埃的黑點,撲向畫卷。
沈微瀾旋身避讓,畫卷卻已離手,飛向半空。
“燒了它!”女子嘶聲,“毀了記憶,你就什麼都不是!”
夏蟬劍光如電,流螢弧劃破霧瘴,截斷蠱塵。可那黑點竟繞行而下,直撲畫軸背麵。
千鈞一發,一道玉佩破空而至,嵌入祭壇凹槽。
轟然一聲,石壁震顫,青銅鏡殘片自地底升起,映出斑駁影像——先帝親手將藥倒入碗中,指尖微抖。畫外音起,低沉如鐵:“孤不能容巫族再生,但孤亦不能殺你。你自儘,孤許你女兒活。”
鏡麵邊緣,刻著細小符文:“影替者,承其罪。”
謝雲崢單膝跪地,唇角滲血,手仍死死按在玉佩之上。他抬頭,目光穿過霧瘴,落在沈微瀾身上:“你母親……不是被毒死的。是她自己喝下的。”
沈微瀾站在原地,風捲起她的發,拂過肩頭紅蓮。她看著畫中母親閉目的瞬間,血滴落畫心,化作一朵紅蓮緩緩綻放。
那一刻,胎記不再灼痛,反如被暖泉浸潤。
她忽然明白——母親不是犧牲,是選擇。
像春棠在沈府大火中死守賬本,像秋蘅以身試毒救她性命,像冬珞徹夜推演隻為尋一線生機。她們都不是被迫,是甘願。
“你說我是棋子。”她轉向那女子,聲音不重,卻壓過風聲,“可棋子不會流淚,不會疼,不會記得誰為她擋過刀。”
她一步步走近,“而我,記得每一個為我流血的人。”
女子臉色驟變,欲退,卻被青銅鏡殘光鎖住身形。
沈微瀾將《江山雪霽圖》拋向空中,以紅蓮火焰裹住畫卷。火光中,最後一幕浮現——母親臨終前,以血在畫上題字:“吾女非器,當如風行水上,自在成紋。”
字跡落定,火焰收斂,歸於掌心。
她伸手,接住飄落的畫卷,指尖撫過那行血字。筆鋒走勢,竟與她平日書寫一般無二。
血脈不止在血裡,也在骨中,在魂裡,在一筆一畫的呼吸之間。
夏蟬收劍入鞘,低聲問:“她怎麼辦?”
那女子掙紮不得,眼中恨意未消:“你們以為揭了真相就能全身而退?血引已動,命輪將轉,必有一人死祭——你以為謝雲崢為何突然趕來?”
沈微瀾回頭。
謝雲崢仍跪在祭壇邊,手按玉佩,臉色蒼白如紙。他額角冷汗涔涔,卻仍抬頭看她,目光沉靜。
“我知道。”他嗓音沙啞,“所以我來。”
“你來做什麼?”她問。
“雙血啟機關。”他咬破舌尖,精血再度潤澤玉佩,“你母親的血開了路,我的血,得把門關上。”
“你若死,機關反噬,整座祭壇都會崩。”女子冷笑,“你以為你是救她?你是送命。”
謝雲崢沒看她,隻望著沈微瀾:“若我不信她能活,又何必活到今日?”
風忽然停了。
岩漿暗流在橋下翻湧,赤光映得兩人影子交疊於石壁,竟如一幅古畫中並肩而立的剪影。
沈微瀾走過去,在他身旁跪下。
她握住他的手,將指尖血滴在玉佩之上。
紅蓮與皇印交映,祭壇深處傳來機括轉動之聲,石壁緩緩合攏,青銅鏡殘片沉入地底。
“你不必替我。”她低聲道。
“我不是替你。”他閉眼,氣息微弱,“我是……終於看清了。”
看清了偏見如何矇眼,看清了權欲如何噬心,也看清了那個曾在侯府角落默默研墨的女子,早已比他更懂何為“活著”。
沈微瀾扶他起身,聲音輕卻堅定:“你不會死。這局棋,我還沒下完。”
她轉身,望向祭壇背麵那行血字。
“三脈已通,血引將至。”
她抬手,以指尖在石壁上劃下一道痕,正對“至”字。
“那就——”她頓了頓,唇角微揚,“讓它引到我這裡來。”
夏蟬皺眉:“小姐,你又要……”
“我母親用命換我生。”沈微瀾收回手,血痕未乾,“我若躲,纔是真的死了。”
遠處海麵,潮聲隱隱,似有低語自深淵傳來。
謝雲崢靠在石柱上,忽然開口:“柳若蘅有個孿生妹妹,自幼被送出京,養在海外。”
沈微瀾側目:“你說她?”
“她不是柳若蘅。”謝雲崢喘息著,“是當年被換走的那個孩子。她以為你是奪她身份的賊,所以恨你入骨。”
風掠過祭壇,吹起沈微瀾的衣角。她看著那女子被鏡光禁錮的臉,忽然覺得熟悉。
不是相貌,是眼神——那種被命運拋擲後仍不肯低頭的倔。
“那你告訴我。”她走近,直視對方,“你恨的,是我,還是那個從沒給過你選擇的人?”
女子嘴唇顫抖,終是閉眼不語。
沈微瀾不再追問。她轉身,將《江山雪霽圖》收入懷中,指尖觸到那行血字,溫熱未散。
“走。”她對夏蟬說。
“不殺她?”
“殺她,就真成了她以為的那個‘奪命賊’。”她搖頭,“我要她活著,看我如何走出這局棋。”
謝雲崢被人扶上船時,回頭望了一眼孤島。霧已重,祭壇隱沒,唯有石壁血字在火光中一閃,隨即被黑暗吞沒。
春棠在皇陵前收起算籌,低聲問冬珞:“訊號斷了。”
冬珞指尖炭筆輕點雪紙,三地連線正中一點,血痕未乾。
“不是斷。”她抬頭,望向東南,“是——變了。”
船行至深海,沈微瀾立於船頭,取出那半枚玉符。月光下,它與畫中金釵的紋路隱隱相合。
她輕輕摩挲,忽聽身後腳步聲。
謝雲崢披著鬥篷走來,手仍按著心口舊傷。
“你母親留下的字。”他看著她手中玉符,“‘吾女非器’。”
“嗯。”
“你信嗎?”
她抬眸,海風拂麵,眼中映著星河倒影。
“我若不信,今日就不會站在這裡。”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有一日,我成了你必須斬的局中人——”
“不會有那一日。”她打斷他,聲音清冷如霜,“你若真懂了,就不會問這種話。”
他怔住,良久,嘴角微動,終是低笑一聲。
船破浪前行,夜色如墨。
沈微瀾將玉符貼身收好,指尖殘留母親血字的溫度。
她知道,真相已現,前塵已明。
可棋局未終。
她望向遠方海平線,輕聲道——
“下一個,輪到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