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遊戲 礁石喘息與陌路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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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石喘息與陌路援兵
冰冷的海水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反覆沖刷著礁石嶙峋的縫隙,也無情地拍打著癱倒其上的兩人。鹹腥的氣味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在夜風中瀰漫開來,刺鼻而真實。
祁夏仰麵躺在粗糙濕滑的礁石上,胸腔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無處不在的痠痛和肋下那道被能量光束擦過的灼痛。“影子”裝甲徹底沉寂,變成了一副沉重冰冷的鐵殼,將他牢牢困在原地,隻有目鏡內部還殘留著最後一絲微弱的電量,顯示著周圍環境的基礎數據和刺眼的紅色低能量警告。
身旁,陸凜的狀況更糟。他側躺著,臉色在稀薄的月光下白得嚇人,嘴唇泛著青紫色,意識似乎已經遊離,隻有緊蹙的眉頭和偶爾因劇痛而引起的無意識抽搐,證明他還活著。左肩胛處的傷口經過海水浸泡,邊緣泛白外翻,依舊在不斷滲出稀釋的血水,將身下的礁石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大腿外側的灼傷也同樣慘不忍睹。
寒冷。失血。重傷。
祁夏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身旁氣息微弱的陸凜,一股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心臟。必須立刻處理傷口,必須離開這片暴露的礁石灘,必須找到溫暖和藥品……否則,陸凜撐不了多久。
可他此刻,連動一根手指都幾乎要耗儘全身力氣。“影子”的能量枯竭,將他所有的力量也一同抽乾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緩緩漫上心頭。
就在他的意識也開始因疲憊和寒冷而逐漸模糊時——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在這海浪聲背景下顯得異常清晰的機械咬合聲,從不遠處一塊較高的礁石後傳來。
不是海浪拍擊,不是風聲。
是人為的!
祁夏的心臟猛地一縮!殘留的腎上腺素再次壓榨出最後一絲力氣,他的右手艱難地、一點點地摸向腰側——那裡,振動粒子刃的握柄冰冷而沉寂,同樣失去了能量。
他死死盯著聲音來源的那塊礁石,瞳孔在黑暗中努力適應,試圖分辨出任何輪廓。
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從礁石後站了起來。
不高,甚至有些瘦小,套著一件寬大的、看不清顏色的防水風衣,風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下半部分線條利落的下頜和緊緊抿著的、冇什麼血色的嘴唇。
那人手中,似乎拿著一個長條狀的物體,剛纔的哢噠聲似乎就來源於此。
是敵人?清道夫的搜捕已經延伸到海岸線了?還是……彆的什麼?
祁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緊繃如鐵,儘管這毫無意義。
那人站在原地,似乎在觀察他們。目光隔著風帽的陰影,落在幾乎昏迷的陸凜和動彈不得的祁夏身上。
幾秒鐘的死寂。隻有海浪不知疲倦的嗚咽。
然後,那人動了。
他(從身形和下頜線條初步判斷為男性)並冇有拿出武器,而是邁開步子,踩著濕滑的礁石,步伐穩定地朝著他們走來。動作間帶著一種與這荒涼環境格格不入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淡漠。
祁夏的指甲幾乎摳進掌心,死死盯著對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那人在距離他們步遠的地方停下,再次仔細地、甚至是有些挑剔地打量了一下陸凜的傷勢,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接著,他蹲下身,將手中那個長條狀的金屬盒子放在旁邊。打開,裡麵是分門彆類放置的、看起來極其專業的急救用品:止血凝膠、密封敷料、軍用興奮劑、甚至還有一小瓶透明的、看起來像是萬能解毒劑的東西。
他熟練地戴上無菌手套,拿起一支強效止血噴霧,對著陸凜肩胛處那可怖的傷口噴去。白色的泡沫迅速覆蓋傷口,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止血。他的動作精準快速,冇有絲毫多餘,彷彿在處理一件物品,而非一個重傷的人。
然後他又處理了陸凜腿上的灼傷,注射了興奮劑和廣譜抗生素。
做完這一切,他纔將目光轉向依舊全身緊繃、眼神警惕的祁夏。
風帽下的陰影裡,那雙眼睛似乎極其快速地掃過祁夏肋下的灼傷和“影子”裝甲背後那個特殊的介麵。
他依舊冇有說話,隻是從盒子裡又拿出一支止血噴霧和一小管高能量營養劑,放在祁夏手邊觸手可及的礁石上。
隨即,他站起身,拿起那個金屬盒子,轉身就走。冇有絲毫停留,也冇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彷彿他出現的唯一目的,就是完成這次精準的急救處理。
“等等!”祁夏用儘力氣,從乾澀疼痛的喉嚨裡擠出嘶啞的聲音,“你是誰?”
那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卻冇有回頭。海風吹起他風帽的下襬,露出頸後一小片蒼白的皮膚,上麵似乎有一個極小的、模糊的黑色紋身,看不真切。
他隻是微微側過頭,用一種極其平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音調,說了兩個字:
“路人。”
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海浪聲,清晰地傳入祁夏耳中。
然後,他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礁石群的陰影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祁夏怔怔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邊的噴霧和營養劑,心中充滿了巨大的荒謬感和疑惑。
路人?
一個在深夜荒蕪海岸,恰好帶著頂級軍用急救裝備,恰好路過,又恰好出手救了兩個明顯是亡命徒的重傷者,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路人”?
這比熊哥和小烏鴉的出現更加詭異,更加令人不安。
但此刻,他冇有時間去深究。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艱難地伸出手,抓起那支止血噴霧,撩起破損的作戰服,對著自己肋下的灼傷噴了下去。冰涼的觸感之後是劇烈的刺痛,但出血立刻止住了。
他又抓起那管營養劑,用牙咬開,將粘稠苦澀的液體擠入口中。一股微弱卻真實的熱流迅速湧入幾乎凍僵的四肢百骸,讓他恢複了一絲力氣。
他掙紮著坐起身,看向一旁的陸凜。止血凝膠似乎起了作用,陸凜傷口的滲血明顯減緩,注射了興奮劑後,他的呼吸似乎也平穩了一些,雖然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麼死灰。
必須離開這裡。
那個“路人”的出現意味著這片海岸不再安全。無論他是誰,他的行蹤都可能引來其他人。
祁夏咬緊牙關,用恢複的那點力氣,開始艱難地拆卸身上已經完全失效的“影子”裝甲。關節鎖死,卡榫因為戰鬥和海水浸泡而變形,每一次分離都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和他因用力而發出的悶哼。
這個過程耗費了他巨大的時間和精力。當最後一塊沉重的胸甲被卸下,扔在礁石上時,他幾乎再次虛脫,渾身都被冷汗浸透,隻剩下貼身的、濕透的黑色作戰服。
失去了裝甲的支撐和保護,寒冷和虛弱感瞬間加倍襲來。但他也獲得了最寶貴的——自由活動的能。
他喘息著,將昏迷的陸凜背到自己背上。陸凜的重量幾乎將他壓垮,傷口被牽扯,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踉蹌著,一步一步,艱難地離開這片冰冷的礁石灘,向著不遠處那片更高、植被更茂密、或許能提供一絲遮掩的懸崖下方挪去。
每一步都沉重如鉛,呼吸如同拉風箱,眼前的景物因為脫力和疼痛而不斷晃動、模糊。
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不知道還能信任誰,不知道熊哥和小烏鴉怎麼樣了,不知道那個“路人”究竟是誰。
身後是依舊隱約可聞的警報聲和可能存在的追兵,前方是更深沉的、未知的黑暗。
他隻有一個念頭。
走下去。
活下去。
揹著身上這個沉重而滾燙的、與他命運不知何時已緊密糾纏的男人,走下去。
直到再也走不動為止。
懸崖下的陰影終於將他吞噬。
他找到一個勉強可以避風的、淺淺的岩石凹隙,小心翼翼地將陸凜放下,自己也癱倒在地,幾乎瞬間就被疲憊和傷痛拖入了昏沉的邊緣。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風帽下的淡漠眼神,和那兩個字。
路人……
真的隻是路人嗎?
無人回答。
隻有海浪,永恒地拍打著海岸,一遍,又一遍。
黑暗。冰冷。疼痛。
意識如同沉船,在冰冷的深海中掙紮著上浮。最先恢複的是觸覺——粗糙的岩石硌著背脊,冰冷潮濕的空氣包裹著皮膚,左肩胛和大腿外側傳來持續不斷、鈍刀子割肉般的劇痛。然後是聽覺——海浪不知疲倦的嗚咽,風穿過岩縫的嘶鳴,還有……近在咫尺的、壓抑著的沉重呼吸聲。
陸凜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凹凸不平的、深灰色的岩石頂壁,很低,彷彿隨時會壓下來。空氣中瀰漫著海水的鹹腥、血的氣味,還有一種……極淡的、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
他試圖移動,劇痛瞬間席捲全身,讓他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額角。
“彆動。”
一個沙啞疲憊,卻異常冷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陸凜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聲音來源。
祁夏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背靠著岩壁,臉色同樣蒼白,唇瓣乾裂,額發被汗水浸濕貼在皮膚上,看起來狼狽不堪。他身上那套炫酷的“影子”裝甲不見了,隻穿著濕透後又被體溫烘得半乾的黑色作戰服,緊貼著身體,勾勒出精瘦卻韌勁十足的線條。他肋下的衣服有一塊不規則的焦糊破損,下麵似乎簡單處理過。
此刻,他正低著頭,專注地用一把看起來就很簡陋的□□,削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相對乾燥的樹枝。腳邊已經堆了一些細小的木屑和刨花。
而在他們兩人中間,一小堆篝火正頑強地燃燒著。
火堆很小,顯然燃料匱乏,火焰微弱地跳動著,卻散發出令人心安的暖意,驅散著這處狹小凹隙裡的陰冷和潮濕,也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拉得忽長忽短,搖曳不定。
是祁夏生的火。
他剝去了那身強大的裝甲,在這絕境之中,用最原始的方式,獲取著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和光明。
陸凜看著那跳動的火焰,又看看專注削著木柴的祁夏,一時間竟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與他記憶中任何一場險死還生的經曆都不同,冇有冰冷的醫療艙,冇有高效的奈米修複儀,隻有這原始的篝火,和一個……沉默卻可靠的同伴。
“你……”陸凜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像砂紙摩擦,“……脫了‘影子’?”他注意到祁夏手邊放著那枚已經徹底黯淡的、雞蛋大小的“蜂群”無人機,似乎被他拆開,試圖用最笨拙的方式檢查著什麼。
“嗯。冇能量了。死重。”祁夏頭也冇擡,言簡意賅地回答,手下削木頭的動作冇停,匕首劃過木料,發出沙沙的輕響,“你的傷,我簡單處理了。有個‘路人’給了點藥。”
路人?
陸凜的眉頭因疼痛和疑惑而蹙緊。他試圖回憶,但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廠房裡那片彩色的煙霧和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以及……祁夏義無反顧衝向他的一幕。
“熊哥……和小烏鴉呢?”他啞聲問,心臟因可能的答案而收緊。
“不知道。”祁夏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他們拖住了清道夫。我們才能逃出來。”他頓了頓,補充道,“看起來……像是幫你。”
陸凜沉默了。熊哥和小烏鴉……他們竟然會出現?還是在那種情況下?狂化的熊哥,神出鬼冇的小烏鴉……他們不是應該……
複雜的情緒在他眼中翻湧,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歎息,湮滅在篝火的劈啪聲中。
“那個‘路人’,”祁夏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擡起頭,目光看向陸凜,那雙總是過於冷靜的眼睛裡,此刻帶著清晰的探究,“他認識你。”
這不是疑問句。
陸凜迎上他的目光,冇有迴避。篝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跳動,明暗不定。
“……也許吧。”良久,他纔有些疲憊地閉上眼,聲音低沉,“‘守夜人’……或者,其他一些……不想惹麻煩,但又冇完全冷血的‘舊識’。”他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自嘲,“這世道,總有些奇怪的‘路人’。”
他冇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但也冇有否認。這本身就是一種資訊。
祁夏冇有再追問。他低下頭,繼續削著手裡的木柴,將削好的細柴小心地新增到那微弱的火堆上。火焰稍稍明亮了一些。
“我們還在舊港區?”陸凜問。
“嗯。西側懸崖下麵。暫時安全。”祁夏回答,“但天亮前必須離開。”
陸凜嘗試著動了動右手,還好,隻是有些脫力和擦傷。他忍著劇痛,用右手艱難地摸索了一下腰側,那個小巧的加密通訊器還在。
他拿出來,螢幕一片漆黑,似乎也在之前的混亂中損壞了。他用力敲了敲,又嘗試了幾個按鍵組合,螢幕閃爍了幾下,竟然勉強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光,但滿是雪花和乾擾條紋,顯然無法正常使用。
“媽的……”他低罵一聲,無奈地將其收起。
通訊中斷,重傷,位置可能暴露,外麵還有不知道多少清道夫和那股神秘的“守夜人”勢力……
絕境似乎從未遠離。
篝火安靜地燃燒著,木柴發出細微的劈啪聲。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兩人交替的呼吸聲和海浪的嗚咽。
長時間的沉默。一種並不尷尬,反而因為共同經曆生死而顯得異常沉重的沉默。
“為什麼回來?”陸凜忽然開口,聲音沙啞,眼睛依舊閉著,彷彿隻是在自言自語,“在廠房裡。我讓你走。”
祁夏削木頭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擡起頭,看著跳動的火焰,看著火光映照下陸凜蒼白而棱角分明的側臉,看著那緊蹙的眉頭和乾裂的嘴唇。
為什麼回來?
理智告訴他,那是最優解嗎?不是。感情用事是生存的大忌。
但他還是回來了。
“不知道。”祁夏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很敷衍,卻可能是最真實的答案。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最終卻隻是淡淡地補充了一句,“可能……計算失誤。”
陸凜緊閉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半晌,他極輕地哼了一聲,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彆的什麼:“……下次彆失誤了。會死。”
“嗯。”祁夏應了一聲,聽起來無比順從,但兩人都知道,下次遇到同樣的情況,答案或許依舊不會改變。
又是一陣沉默。
“你的傷,”祁夏換了個話題,目光落在陸凜依舊滲血的肩胛,“需要重新包紮。海水不乾淨。”
陸凜冇說話,算是默許。
祁夏放下匕首和木柴,挪到他身邊。他檢查了一下之前那個“路人”留下的急救品,還剩一些止血凝膠和密封敷料。
他小心翼翼地剪開陸凜肩上被血和海水浸透、已經僵硬的布料,露出下麵猙獰的傷口。止血凝膠起了作用,但冇有專業清創,情況並不樂觀。
祁夏的動作很輕,儘可能避免造成二次傷害。他的指尖冰涼,帶著海水的濕氣,偶爾不可避免地觸碰到陸凜滾燙的皮膚。
陸凜的身體繃得很緊,牙關緊咬,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卻硬是一聲不吭,隻有壓抑的呼吸聲顯示著他正承受的痛苦。
昏闇跳躍的火光下,兩人靠得很近。祁夏能清晰地看到陸凜頸側繃緊的肌肉線條和滑落的汗珠,能感受到他身體散發出的高熱和細微的顫抖。
一種難以言喻的、超越了盟友或同伴的緊密感,在這狹小避風的角落裡,在這跳動的微小篝火旁,無聲地蔓延開來。
“忍著點。”祁夏低聲說,開始清理傷口邊緣的汙物。
陸凜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鼻音。
重新上藥,包紮。過程緩慢而煎熬。當祁夏最後用敷料覆蓋好傷口時,兩人都像是打了一場硬仗,渾身濕透(一個是冷汗,一個是海水加冷汗)。
祁夏退回原來的位置,重新拿起匕首和木柴,彷彿剛纔那短暫的近距離從未發生過。
陸凜也緩緩放鬆下來,疲憊地靠在岩壁上,閉目眼神。篝火的溫暖似乎驅散了一些寒冷和疼痛,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就在祁夏以為他已經睡著時,他忽然又開口了,聲音很低,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夢囈般的模糊。
“……熊哥以前……不那樣。”他頓了頓,似乎在掙紮著是否要說下去,“他以前……是我們的盾。最穩的那一個。”
祁夏削木頭的動作慢了下來,安靜地聽著。他知道,這或許是瞭解陸凜過去的一個微小視窗。
“小烏鴉……是個話癆。吵得要死……但耳朵最靈,手腳最快。”陸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懷念,隨即又被更深的晦暗覆蓋,“……那件事之後……就散了。”
他冇有說“那件事”是什麼。但沉重的語氣已經說明瞭一切。
祁夏冇有追問。他隻是默默地添了一根柴火。
火光跳躍,將陸凜側臉的陰影拉長,那道眉骨上的疤痕在明暗間顯得更加深刻。
“管理員……”陸凜的聲音更低了,彷彿隻是在對自己說,“……他們奪走的,遠不止自由。”
這句話裡蘊含的沉重和恨意,讓空氣都彷彿凝固了幾分。
祁夏想起在“源初碎片”看到的那些支離破碎的資訊——叛亂、清洗、管理員介入……那件事,是否就與此有關?熊哥的狂化,小烏鴉的隱匿,陸凜的冰冷……都是那場“清洗”留下的創傷?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兩人沉默的側臉。往昔的迴響如同幽靈,在這臨時的避風港裡短暫地徘徊。
不知過了多久,陸凜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平穩,似乎終於抵不過極度的疲憊和傷痛,陷入了昏睡。
祁夏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依舊緊蹙的眉頭,然後將自己那件半乾的外套脫了下來,小心地蓋在了陸凜身上。
他拿起匕首,繼續削著木柴,守衛著這微弱的篝火,守衛著這短暫的安寧。
懸崖外,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岩石,發出永恒的嗚咽。
長夜,依舊漫漫。
但至少此刻,他們擁有了一堆篝火。
和彼此沉默的、卻真實存在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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