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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啟元 第67章 周淩峰的騷操作;周凱林晚定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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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夜的軍營靜得隻剩風卷雪粒的聲響,周淩峰裹著被子翻來覆去,床板吱呀響個不停。他盯著帳頂的破洞,手裡攥著白天買的銀簪,指尖把冰涼的銀飾捏得發暖——白天看見林晚姑娘用根木簪彆頭發,周凱哥那眼神他可沒錯過,既想遞東西又磨磨蹭蹭,急得他心裡直冒火。

“直接送肯定不行,凱哥那悶性子,遞出去得憋半宿。”周淩峰咬著枕巾嘀咕,腦子裡過了好幾個主意:托軍需處送?太生硬;讓大伯周虎轉交?又少了點意思。直到帳外傳來更夫敲三更的梆子聲,他才猛地坐起來,眼睛亮得像燃了火星:“我假裝是凱哥托我送的!既圓了凱哥的麵子,又能探探林姑孃的口風,完美!”

他把銀簪小心翼翼揣進內衫,又躺回被子裡,翻來覆去琢磨著說辭,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夢裡都在跟林晚姑娘說“這是凱哥讓我送的”。

第二天一早,周淩峰趁著營裡換崗的空檔,揣著銀簪就往東巷跑。剛到林晚家院外,就看見她蹲在老榆樹下擇菜,籃子裡的青菜還沾著雪水,指尖凍得泛紅。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把腳步放重,揚著聲喊:“林晚姑娘!”

林晚抬頭看見他,手裡的動作頓了頓,笑著起身擦了擦手:“淩峰小將軍,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周淩峰幾步跨過去,手在懷裡摸了半天,才把那枚雕著臘梅的銀簪掏出來,耳朵先紅了半截:“這個……是周凱哥讓我幫他帶的。他說看你平時梳頭總用木簪,特意讓我去集市挑了這個,又不好意思自己來送,才托了我。”

林晚看著那枚銀簪,指尖輕輕碰了碰臘梅花瓣,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漫上來,她趕緊收回手,臉頰泛著紅:“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不貴的!”周淩峰急著把銀簪往她手裡塞,“凱哥說了,就是個尋常物件,你要是不收,他該著急了。”正說著,就聽見巷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周凱的靴子踏在雪地上的聲響。

周淩峰心裡一慌,怕被拆穿,趕緊把銀簪往林晚手裡一塞,壓低聲音說:“你先收著,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跑,腳步又急又亂,連回頭都沒敢。

林晚攥著銀簪站在原地,耳尖紅得像浸了胭脂。周凱提著半袋米走過來時,就看見她手裡捏著枚銀簪,眼神有些發怔,便放輕腳步問:“淩峰剛來過?”

林晚趕緊把銀簪往袖口裡藏了藏,點點頭,卻沒提銀簪的事——她本就臉皮薄,既怕周凱覺得唐突,又怕自己誤會了心意,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隻輕聲說:“他……就來問了問老奶奶的身體。”

周凱沒多想,把米袋放在門口:“我剛去糧鋪,見他們新到了些米,就給你帶了點。”說著抬頭看向她,見她臉頰還泛著紅,眼底的雪光似乎都軟了些,卻沒再多問,隻道:“天涼,彆在外麵待太久。”

林晚點點頭,看著周凱轉身離開的背影,才從袖口裡拿出銀簪。臘梅簪頭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她輕輕摩挲著花瓣紋路,嘴角悄悄彎了點弧度——原來,周凱將軍竟是這般細心的人。

接下來幾天,周淩峰沒敢再貿然往東巷跑,卻總在營裡纏著周凱,一會兒說“我看見林晚姑娘在縫東西,說不定是給你縫的”,一會兒又說“西市新到了些糖糕,林晚姑娘買了兩塊,你要不要去看看”。偶爾撞見大伯周虎,還會拉著人絮叨:“大伯你不知道,凱哥對林晚姑娘多上心,就是嘴笨不會說,我這當弟弟的,不得幫著推一把?”

周虎聽了隻笑著搖頭,卻也沒攔著——他看著周凱長大,知道這孩子性子悶,有淩峰在中間搭話,倒也是件好事。

周凱嘴上說著“彆瞎操心”,卻總會在淩峰說這些的時候,手裡的動作慢半拍。有次淩峰故意逗他:“你要是再不去,說不定林晚姑娘就把銀簪還回來了。”

周凱握著長槍的手頓了頓,眉頭輕輕皺了皺,卻沒反駁——他其實早就注意到,林晚後來梳頭時,發間多了枚臘梅銀簪,隻是每次想問,都怕唐突了她,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淩峰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偷偷笑——看來,他這步“銀簪計”,沒白忙活。

周淩峰揣著心思在營裡轉了兩天,眼瞅著周凱每天隻敢繞去東巷送點東西,連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終於按捺不住,偷偷找了軍需處的老鄭頭合計。

“鄭叔,後天不是要給寒山郡的百姓送過冬的棉絮嗎?您把東巷那片的份額多分兩車,再跟管賬的兄弟說一聲,讓凱哥帶隊去送——就說那邊老人多,需要力氣大的人搬東西。”周淩峰湊在老鄭頭耳邊嘀咕,還塞了塊剛從灶房摸來的糖糕,“這事您可得幫我瞞著凱哥,回頭我再給您帶兩壇好酒。”

老鄭頭看著他那機靈樣,笑著接過糖糕:“你這小子,為了你凱哥的事,倒比自己的事還上心。行,叔幫你這個忙。”

轉天一早,周凱果然接到了帶隊送棉絮的任務。他雖覺得東巷就幾戶人家,用不上兩車棉絮,卻也沒多問,隻想著能順便看看林晚,便點了幾個兵,推著糧車往東巷去。

剛到巷口,就看見周淩峰蹲在老榆樹下,手裡拿著根樹枝在雪地上畫畫,見他們過來,立刻跳起來:“凱哥!你們可來了!林晚姑孃家的棉絮昨天就用完了,老奶奶今早還說冷呢!”

周凱皺了皺眉,轉頭看向身後的兵:“先把兩車棉絮卸在林晚姑孃家院外,再分其他人家。”說著便率先推著一輛棉絮車往院裡走。

林晚聽見動靜從屋裡出來,看見周凱推著棉絮車,趕緊上前幫忙:“周將軍,怎麼勞煩你親自送過來?”

“順路。”周凱把棉絮車停在院裡,剛要轉身去搬另一車,就聽見周淩峰在院外喊:“凱哥!我去幫其他人家卸棉絮,你先幫林晚姑娘把棉絮搬進屋裡,她家的梯子抬高,她搬不動!”話音剛落,就帶著幾個兵推著另一車棉絮往巷尾走,還故意把院門輕輕掩上了。

院裡頓時隻剩周凱和林晚兩人,雪落在榆樹枝上,簌簌地響。林晚看著堆在院裡的棉絮,臉頰又紅了:“真是麻煩周將軍了。”

“不麻煩。”周凱走到棉絮堆前,彎腰抱起一捆棉絮,“你家的梯子在哪?我幫你搬到房裡。”

林晚趕緊指了指牆角:“在那邊,我去拿。”說著便去搬梯子,卻沒注意到腳下的雪化了水,剛走兩步就踉蹌了一下。周凱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觸到她微涼的衣袖,又趕緊收回手:“小心點,地上滑。”

“謝謝周將軍。”林晚站穩身子,不敢看他的眼睛,隻低著頭去搬梯子。兩人一個遞棉絮,一個在梯子上接,沒一會兒就把棉絮搬完了。

周凱從梯子上下來時,看見林晚正站在桌邊,手裡拿著個布包,見他下來,趕緊遞過來:“周將軍,這是我昨天給你縫的護膝,冬天騎馬冷,你帶著用。”布包裡的護膝是用素色棉布做的,針腳細密,還繡著朵小小的臘梅,和他送的那枚銀簪上的花紋一模一樣。

周凱接過護膝,指尖輕輕摩挲著布麵,心裡暖得像揣了團火。他抬頭看向林晚,見她耳尖紅得像胭脂,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問:“你……喜歡那枚銀簪嗎?”

林晚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輕輕點了點頭:“喜歡,謝謝周將軍。”

“不用謝。”周凱看著她,嘴角慢慢彎了點弧度,“以後要是缺什麼,直接跟我說,不用客氣。”

院外的周淩峰聽見兩人的對話,偷偷扒著門縫往裡看,見他們相視而笑,趕緊轉身往巷尾跑——心裡盤算著,這事得趕緊寫信告訴沈硯世子,至於大伯,自己老爹還有四叔他們,算了吧,怕挨罵!

雪在腳下踩出咯吱的響,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在護膝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周凱攥著布包的手緊了緊,棉布的軟意裹著暖意,順著指尖往心裡漫——方纔林晚遞護膝時,指尖輕輕碰了下他的手,那點微涼的觸感,到現在還留在掌心。他低頭蹭了蹭布包上的臘梅花,針腳細得像繞了圈軟線,比他在戰場上縫鎧甲的針腳要溫柔百倍,連花瓣的弧度都透著細心思。

路過巷口的粥棚時,賣粥的張嬸笑著打招呼:“周將軍,剛從林姑孃家來?那姑娘心細,昨天還幫我給隔壁王奶奶送了熱粥呢!”周凱腳步頓了頓,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地彎了點——他早知道林晚性子好,卻沒料到她對旁人也這般周到,心裡像被雪後的陽光曬著,暖融融的。

回到營裡時,周淩峰正蹲在帳外的石階上晃腳,手裡還拿著根狗尾巴草,看見他來,立刻蹦起來湊上前:“凱哥!棉絮送完啦?林晚姑娘沒說什麼好聽的?”周凱瞥了他一眼,沒答,卻下意識把護膝往身後藏了藏——偏這小動作被周淩峰抓了個正著,他立刻伸手要搶:“哎!這布包是什麼?是不是林晚姑娘給你的謝禮?”

周凱側身躲開,皺著眉:“你又瞎打聽什麼?”語氣裡帶著點故作的嚴肅,眼底卻沒了往日的冷意,連眉峰都軟了些。周淩峰見他沒真生氣,反而得寸進尺,湊得更近:“我就知道!肯定是好東西!凱哥,你可得好好謝我,要不是我讓老鄭頭多送兩車棉絮,再把人都支走,你哪有機會跟林晚姑娘單獨說話?”

周凱沒再反駁,隻轉身往自己帳裡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了眼還在原地邀功的周淩峰,聲音輕了些:“晚上灶房燉了羊肉,給你留碗帶蘿卜的。”說完便掀簾進了帳,留下週淩峰在原地愣了愣,隨即歡呼起來——他太清楚了,凱哥這話,就是認了他的“功勞”。

帳裡,周凱把護膝輕輕放在枕邊,指尖又碰了碰臘梅花。窗外的雪還在屋簷上積著,風刮過帳簾的聲響都柔和了些。他想起林晚站在院裡接棉絮時,發間那枚臘梅銀簪閃著光,心裡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沒那麼冷了。

周淩峰得了周凱那句“留羊肉”的話,心裡更得意了,晚飯時捧著碗滿是蘿卜的羊肉湯,喝得鼻尖冒汗。剛放下碗,就摸了摸口袋裡的碎銀子——這是他攢了半個月的月錢,轉身就往軍需處的方向跑,心裡記著要給老鄭頭送“謝禮”,順便討之前說好的酒。

老鄭頭正坐在軍需處的小屋裡擦賬本,見他掀簾進來,笑著抬頭:“你這小子,剛喝完羊肉湯就來蹭酒?”周淩峰湊到桌邊,把碎銀子往桌上一放:“鄭叔,這是給您的酒錢!之前說好的兩壇好酒,您可不能賴賬。”老鄭頭把銀子推回去,從床底下拖出個酒壇,塞到他手裡:“跟你逗著玩呢,還真給銀子?這壇酒你拿回去,少喝點,彆讓你大伯周虎看見——他要是知道我給你酒,回頭準找我嘮叨。”

周淩峰抱著酒壇,笑得眼睛都眯了:“謝謝鄭叔!我肯定藏好了喝,絕對不讓大伯知道!”說完抱著酒壇就往外跑,剛到帳門口,就撞見周凱從外麵回來。周凱瞥了眼他懷裡的酒壇,皺了皺眉:“你年紀小,少喝酒。”周淩峰趕緊把酒壇往身後藏,嘿嘿笑:“就喝一點點,慶祝……慶祝棉絮送得順利!”周凱沒再多說,隻拍了拍他的肩:“彆喝醉了誤事。”說完便回了自己的帳——他哪能不知道這小子的心思,不過是借著由頭開心罷了。

而主城州牧府的書房裡,楚昭雪剛把從寒山郡送來的公文放在桌上,就瞥見最底下壓著封畫著小人的信,笑著遞給沈硯:“世子,淩峰小將軍的信,看著倒比上次工整了些。”沈硯放下手裡的斥候回報,拆開信,剛掃到開頭“世子!我跟您說個好訊息”,嘴角就先彎了。等讀到周淩峰寫自己“安排棉絮”“支走旁人”,還特意標注“您說我是不是特彆厲害”,再看到末尾那個咧嘴笑的小人,忍不住低笑出聲,連握著信紙的手指都鬆了些。

“這小子,倒比當事人還急。”沈硯把信放在桌上,提筆寫回信,字跡沉穩卻透著溫和:“淩峰見字如麵,你為周凱所做的安排,很是周全。林姑娘心思細,周凱性子悶,有你在中間搭話,是他們的福氣。望海的事還需些時日,等這邊安穩了,我便準周凱幾日年假,讓他好好陪林姑娘。另附墨錠一塊,你的字有進步,往後寫信可多用些心,莫再畫小人了。”寫完摺好,又讓楚昭雪把自己常用的那塊鬆煙墨包好,一起送回寒山郡。

三日後,信送到了營裡。周淩峰剛操練完,就看見軍需處的小兵跑過來,手裡舉著信和墨錠:“淩峰小將軍!世子的回信!還有給你的東西!”他立刻扔了長槍,跑過去接過,拆開信一看,見沈硯誇他“周全”,還準了周凱的年假,當場就蹦了起來,舉著信往周凱的帳裡跑:“凱哥!世子回信了!世子誇我了!還說等望海的事完了,準你假讓你陪林晚姑娘!”

周凱正坐在帳裡擦長槍,見他闖進來,無奈地放下槍:“知道了,你小聲點,彆讓全營都聽見。”周淩峰卻不管,又從懷裡掏出墨錠,得意地晃了晃:“世子還送我墨錠呢!說我字有進步!”正說著,就聽見帳外傳來周虎的聲音:“淩峰!剛操練完就偷懶?過來跟我去巡營!”周淩峰臉色一變,趕緊把信和墨錠往周凱手裡塞,小聲說:“凱哥,你幫我藏好!千萬彆讓大伯看見!”說完就溜出帳,跟著周虎巡營去了——他可不想剛得了世子的誇,就被大伯罵“不務正業”。

周凱看著手裡的信和墨錠,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悄悄彎了點弧度。帳外的雪還沒化,陽光落在墨錠上,泛著溫潤的光,他忽然覺得,有淩峰這麼個愛“瞎操心”的弟弟,倒也不是件壞事。

天還沒亮,寒山郡的軍營就浸在霜氣裡,帳簾上結著薄冰,一掀就簌簌掉渣。周凱坐在帳內的矮凳上,指尖捏著那副臘梅護膝,翻來覆去摸了兩遍,才小心翼翼疊好,塞進貼身的包袱裡——護膝旁還放著個小布包,裡麵是林晚前幾天給他的艾草,說騎馬時揣在懷裡能暖腰。

帳外傳來周虎的腳步聲,他趕緊把包袱紮緊,起身迎出去。“望海那邊斥候來報,夜裡有不明船隊在港口晃悠,你帶一隊輕騎,天亮就出發,盯著他們的動靜,彆打草驚蛇。”周虎遞過一張地圖,指尖在“望海城西港”的位置劃了道線,“軍需處給你備了乾糧和禦寒的氈子,路上彆耽擱。”

周凱接過地圖,指尖按在港口的標記上,喉結動了動——他沒說自己放心不下林晚,隻點了點頭:“大伯放心,我會盯著。”

轉身回帳時,正好撞見周淩峰端著碗熱粥過來,見他在收拾包袱,眼睛立刻紅了:“凱哥,你要走了?去望海?”周凱“嗯”了聲,把地圖摺好放進懷裡。周淩峰把熱粥塞到他手裡,急得直跺腳:“那林晚姑娘怎麼辦?你還沒跟她道彆呢!”

周凱喝了口熱粥,暖意沒壓下心裡的沉,他沉默了會兒,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東方剛泛出點魚肚白,巷口的老榆樹還浸在霧裡。“我去趟東巷,你幫我跟大伯說一聲,晚一刻鐘出發。”

他沒騎馬,踩著霜雪往東巷走,皮靴踩在凍硬的雪地上,發出咯吱的響。快到林晚家時,就看見院門口的燈還亮著,林晚正蹲在灶房門口劈柴,手裡的斧頭舉得有些吃力,肩膀微微發抖。

周凱腳步頓了頓,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斧頭:“我來。”林晚抬頭看見他,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什麼,攥著圍裙的手緊了緊:“周將軍……要走了?”

“嗯,去望海。”周凱彎腰劈下斧頭,木柴應聲裂開,他動作快,沒一會兒就劈了半捆,“天冷,這些柴夠你用幾天。”說完又從懷裡掏出個銅暖爐,裡麵的炭火還熱著,“軍需處發的,你留著暖手。”

林晚接過暖爐,指尖碰著銅壁的溫度,眼眶有點熱。她轉身進屋,拿了個布包出來,裡麵是兩雙厚襪,襪底縫了層麻布,耐磨:“路上騎馬冷,你穿著。”還有個小瓷瓶,“這是我娘以前配的凍瘡膏,望海風大,要是手凍了就抹點。”

周凱接過布包,指尖捏著厚襪的針腳,心裡像被暖爐烘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向來嘴笨,此刻滿肚子的話,到嘴邊隻剩一句:“我會儘快回來。”

林晚點點頭,沒再多說,隻站在院門口看著他。周凱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見她發間的臘梅銀簪在晨光裡閃著光,喉結又動了動,最終還是轉身大步離開——他怕再看下去,會捨不得走。

回到營裡時,周淩峰正幫他牽著馬,見他回來,趕緊遞過韁繩:“凱哥,大伯沒說你!快走吧,再晚天就亮透了。”周凱翻身上馬,回頭往東巷的方向望了眼,霧還沒散,隻能看見那盞亮著的燈。

馬蹄踏雪,漸漸遠去。周淩峰站在營門口,摸了摸懷裡的信——是剛才周凱讓他寫的,說等林晚問起,就說望海的任務不危險,他很快就回來。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周淩峰心裡嘀咕:凱哥放心,我肯定幫你把林晚姑娘照顧好,等你回來,保準讓你倆有更多單獨說話的機會!

周凱走後,寒山郡的雪慢慢化了,巷口老榆樹的枝椏上冒出嫩黃的芽,轉眼就到了春末。周淩峰成了東巷的常客,不過不再是為了“助攻”,而是揣著周凱從望海寄來的信,往林晚家跑。

每次送信,他都得先在營裡把信讀一遍——倒不是好奇,是怕凱哥那悶性子又把話藏半截,得他在旁邊幫著“翻譯”。凱哥的信總寫得簡略,比如“望海近日風大,已繳獲兩艘敵船”,後麵跟著一句“海邊撿了些貝殼,托人捎回”;或是“軍需充足,勿念”,末尾卻畫了個歪歪扭扭的臘梅——周淩峰一看就懂,這是讓他跟林晚說,護膝還在穿,沒磨破。

這天午後,淩峰揣著新信往東巷去,剛到院門口就看見林晚在曬棉絮,發間那枚臘梅銀簪還亮著,風一吹,簪頭的花瓣輕輕晃。“林晚姑娘!凱哥來信了!”他揚著信跑過去,林晚立刻放下手裡的竹竿,指尖在圍裙上擦了擦,接過信時動作都輕了些。

信紙是糙紙,邊角被海風浸得有點軟,林晚湊到陽光下讀,嘴角慢慢彎起來。信裡說望海的漁民已經能正常出海,他幫著修了幾艘漁船;還說沈硯世子派人送了新的兵甲,很快就要往隔壁郡推進——沒提危險,隻提了海邊的日出很好看。

“凱哥說,等沈硯世子拿下隔壁的清河鎮,他就能抽時間給你帶新鮮的魚乾了。”周淩峰在旁邊補充,故意把“拿下清河鎮”說得輕快,沒提那鎮子裡還盤踞著殘兵。林晚點點頭,把信疊好放進貼身的布兜裡,又轉身進屋,端出一籃曬乾的艾草:“你幫我帶給凱哥,望海潮氣重,讓他墊在馬鞍上,能少受點潮。”

淩峰接過艾草,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香,忽然覺得這差事比“助攻”還重要——凱哥在前線盯著敵船,林晚在後方攢著艾草,他就是中間那根扯不斷的線。

有次周虎撞見他抱著艾草往軍需處跑,皺著眉問:“又去給周凱寄東西?”淩峰心裡一緊,剛想解釋,周虎卻先開了口:“讓他在那邊小心點,彆光顧著護著漁民,忘了自己的任務。”說完就轉身走了,沒再追問——淩峰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大伯其實什麼都知道,隻是沒戳破。

轉眼到了夏初,榆樹葉長得濃綠,林晚家院外的籬笆上爬滿了牽牛花。淩峰又收到凱哥的信,這次信裡多了句話:“沈硯世子已定下計策,秋收前必拿下雲州剩餘五郡,屆時便能歸。”淩峰拿著信往東巷跑,腳步比往常快了三分——他要趕緊把這話告訴林晚,讓她知道,凱哥回來的日子,已經能看見了。

林晚聽完,蹲在牽牛花旁摘了朵藍花,彆在發間,回頭對淩峰笑:“那我到時候,給你們做南瓜餅吃,凱哥以前說過,他娘做的南瓜餅最好吃。”淩峰點頭應著,看著她發間的藍花和銀簪湊在一起,忽然覺得,等凱哥回來的時候,這東巷的日子,肯定會比現在還熱哄。

夏末的雨來得急,夜裡還刮著風,東巷的老榆樹葉被打得劈啪響。林晚守在奶奶床邊,手裡攥著奶奶去年給她縫的藍布帕子,帕角都被眼淚浸得發皺。林母坐在床尾,指尖捏著半塊沒縫完的壽衣布料,指節泛白,眼眶腫得像桃;十歲的妹妹林月蜷在林母身邊,小手緊緊攥著林晚的衣角,抽噎聲壓得極低;六歲的弟弟林陽不懂事,卻也察覺出不對勁,抱著林母的腿,小腦袋埋在裙擺裡,偶爾發出兩聲委屈的哼唧。油燈的光晃著,奶奶的呼吸越來越輕,最後徹底沒了動靜——林晚撲在床邊,哭聲終於沒忍住破了堤,林月跟著哭出聲,林陽被姐姐的哭聲嚇著,也跟著癟嘴掉淚,林母伸手摟住三個孩子,眼淚砸在壽衣布料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周淩峰是後半夜接到鄰居張嬸報信的,披著件單衣就往東巷跑。推開門時,聽見滿屋子的哭聲,林晚蜷在床邊,林母摟著弟妹,肩膀抖得厲害。他沒敢多說,默默往灶房走,添柴、燒水,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他知道父親周豹這會兒該在營裡睡覺了,畢竟是後半夜,營裡除了守夜的兵,大多都歇下了。隻是平時父親總跟他說“你林嬸子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不容易,遇著事多搭把手”,還把自己母親在靖安郡縫的棉布帕子塞給了他,說“給月丫頭和陽小子擦手,軟和”。他蹲在灶前,聽著裡屋的哭聲,心裡發緊,燒開熱水後,先給林陽擰了塊溫帕子,蹲下來幫他擦臉:“陽小子不怕,有哥哥在呢。”又把帕子遞給林月,才端著水走進裡屋,遞給林晚和林母:“林嬸子,林晚姑娘,先擦擦臉,彆凍著。”說著又找了塊乾淨的布,幫著把奶奶的手輕輕裹上——他跟著大伯周虎在軍營長大,見多了分彆,卻還是見不得這樣的場麵,尤其是看著林月和林陽紅著眼的模樣,總想起自己小時候跟在父親身後的樣子。

“得告訴凱哥。”淩峰蹲在林晚身邊,聲音放得很輕。林晚點點頭,眼淚又掉下來,攥著淩峰的袖口小聲說:“彆讓他……彆讓他分心。”林母卻在旁邊歎了口氣,抹了把淚:“該讓他知道,晚晚這孩子,撐不住。”淩峰心裡更確定了主意——凱哥要是知道林晚要扛著喪事,還要顧著弟妹,指不定得多急。天剛矇矇亮,他騎著快馬往軍需處跑,雨水順著帽簷往下滴,他邊跑邊喊:“快!給望海的周凱將軍送急信!十萬火急!”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心裡想著:父親周豹這會兒該醒了吧?要是醒著,肯定會比他考慮得更周全,畢竟父親是大伯周虎的三弟,在軍營待了十幾年,遇事向來穩當,說不定還會提前跟軍需處打個招呼,讓驛卒走最快的道。至於世子,他知道世子在主城處理政務,這事也不好貿然驚動,先把信送到望海纔是要緊的。軍需處的小兵見他急得眼紅,不敢耽擱,立刻找了最快的驛卒,讓馬馱著信往望海趕——平時要走三天的路,驛卒揚著鞭子,隻敢在換馬時歇口氣。

望海的軍營裡,周凱剛和副將查完港口的佈防,手裡還攥著林晚寄來的艾草包——上次信裡說“林母用艾草給月丫頭做了驅蚊包,也給你留了些,墊在馬鞍上不潮”,指尖還能摸到艾草的碎末。這時驛卒渾身是汗地跑進來,遞上封畫著紅圈的信——那是淩峰約定的急信標記。他心裡一沉,拆開信紙,“奶奶走了”四個字刺得他眼睛發疼,指尖瞬間捏緊了信紙,紙角被攥得發皺,連帶著艾草包都被捏變了形。

“將軍,怎麼了?”副將見他臉色不對,趕緊問。周凱深吸口氣,壓下喉嚨裡的堵,飛快地交代:“我把騎兵營交給你,重點盯著西港的敵船,每天派人往世子那送次簡報,不許出任何差錯。”他語速極快,手指在地圖上劃出幾個關鍵位置,“我走後,你調兩隊人守著漁民的碼頭,彆讓殘兵騷擾他們——林嬸子家還有兩個小的,不能讓她們在後方受怕。”

交代完,周凱沒回帳收拾東西,直接牽了匹最快的戰馬,從馬廄裡扯出個水囊,翻身上馬就往寒山郡的方向跑。馬鬃被海風颳得亂,他夾緊馬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林晚在哭,林母要顧著弟妹,他得回去,不能讓她們一家人扛著。

第一天跑的時候,天還下著雨,雨水打在臉上,和汗混在一起。路過驛站時,驛卒要給他換馬,他隻喝了口水,就催著新馬繼續跑——馬的蹄子踏在泥濘的路上,濺起的泥點糊了褲腿,他卻渾然不覺。夜裡沒有燈,隻能借著月光辨路,馬跑累了就慢下來走兩步,他拍著馬脖子輕聲說:“再快點,月丫頭和陽小子還等著呢。”

第二天中午,太陽出來了,曬得人頭暈。周凱的嘴唇裂了道口子,滲出血絲,水囊早就空了,他路過溪邊時,跳下馬捧起水就喝,冰涼的水順著喉嚨往下滑,才稍微壓下點渴。衣服被汗水浸得透濕,又被太陽曬乾,結了層白鹽,磨得麵板發疼,可他沒停下——他想起上次去林晚家,林陽抱著他的腿喊“周哥哥”,林月偷偷塞給他一塊糖,心裡像被揪著疼,隻想快點到她們身邊。

第三天清晨,寒山郡的城門終於出現在視線裡。周凱的馬已經跑不動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前腿都在抖。他跳下馬,顧不上扶馬,拔腿就往東巷跑。巷口的牽牛花被雨打蔫了,耷拉著花瓣,他跑到林晚家院門口時,看見淩峰坐在門檻上,身邊蹲著林陽,正用樹枝在泥地上畫小老虎逗他開心;林月靠在淩峰身邊,手裡攥著那塊靖安郡寄來的棉布帕子。見周凱來,淩峰立刻站起來:“凱哥!你可來了!”林陽看見他,眼睛亮了亮,又想起奶奶的事,癟了癟嘴,沒敢喊人。

周凱沒說話,推開門往裡走。院裡很靜,隻有風刮過榆樹葉的聲音。林晚坐在奶奶的床邊,背對著門,林母在一旁疊著奶奶的舊衣服,林月站在林母身邊幫忙。他走過去,先對著林母點了點頭:“林嬸子,我回來了。”然後輕輕拍了拍林晚的肩,聲音沙啞:“我回來了。”

林晚猛地回頭,看見他時,眼淚瞬間又湧了上來。她撲進周凱懷裡,哭得渾身發抖,林月見姐姐哭,也跟著掉淚,林母彆過臉,悄悄抹了把淚。周凱抱著林晚,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林月的頭,指尖碰著林晚發間的臘梅銀簪,冰涼的簪子此刻卻透著暖意——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他得幫著她們,替奶奶好好看著這三個孩子,看著這個家。

奶奶的後事辦完已是傍晚,夕陽透過老榆樹的縫隙,在院裡灑下細碎的金影。林母在灶台邊收拾碗筷,林月幫著擦桌子,林陽蹲在角落玩著淩峰給他做的小木車,院子裡終於沒了前幾日的壓抑,隻剩碗筷碰撞的輕響。

周凱站在院中央,指尖攥著林晚之前給他縫的護膝——這兩天夜裡,他總在心裡反複練一句話,練得嘴唇都快磨出繭,此刻看著林母的背影,喉結還是忍不住滾了滾。淩峰在旁邊瞧著,悄悄推了他一把,用口型比了句“快說”,然後拉著林陽往巷口走:“陽小子,哥帶你去看螞蟻搬家!”

院裡隻剩周凱、林晚和林母三人,風卷著榆樹葉輕輕晃,周凱深吸口氣,走到林母麵前,鄭重地彎了彎腰:“伯母,我有句話想跟您說。”

林母停下手裡的活,回頭看他,眼裡帶著幾分瞭然。林晚站在旁邊,手不自覺攥緊了圍裙,耳尖瞬間紅透,連呼吸都放輕了。

周凱抬起頭,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又很快轉向林母,聲音比平時更沉,卻帶著藏不住的緊張:“伯母,我想娶晚兒為妻。”這句話在心裡練了無數遍,此刻說出來,指尖還是微微發顫,“我知道現在說這話不合時宜,奶奶剛走,晚兒心裡還難受。但我是真心的,往後我會好好照顧晚兒,照顧您和月丫頭、陽小子,不會讓你們受半點委屈。”

林母沒立刻說話,隻是看著他——從周凱連夜趕回來幫著辦喪事,到默默給林陽買糖、幫著修院裡的籬笆,她都看在眼裡。過了會兒,她才歎了口氣,目光轉向林晚,輕聲問:“晚兒,你自己的意思呢?”

林晚抬起頭,撞上週凱的目光——他眼裡滿是認真,像戰場上對著地圖時的專注,卻又多了幾分溫柔。她咬了咬唇,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我……我願意。”

周凱聽見這話,緊繃的肩膀瞬間鬆了,嘴角忍不住彎起來,又趕緊收住,怕在林母麵前失了分寸。林母看著兩人的模樣,笑著擦了擦手:“你這孩子,性子悶,卻比誰都實誠。晚兒跟著你,我放心。”

這時淩峰拉著林陽跑回來,剛進院就喊:“凱哥!林嬸子!陽小子說……”話沒說完,看見院裡的氣氛,又看了看周凱和林晚的表情,立刻反應過來,蹦著喊:“是不是成了?凱哥你要娶林晚姑娘啦?”

林陽也跟著拍手:“周哥哥要當姐夫啦!以後有人陪我玩了!”

林晚被他倆說得更不好意思,趕緊轉身往屋裡走,周凱看著她的背影,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林母看著這場景,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拍了拍周凱的肩:“你接下來還要回望海吧?放心去,家裡有我呢。”

周凱點點頭,目光追著林晚的身影,輕聲說:“伯母放心,等世子拿下雲州剩下的郡,我就回來娶晚兒。”風裡帶著榆樹葉的清香,他知道,往後的日子,不管是在望海盯著敵船,還是在戰場上衝鋒,心裡都有了牽掛,也有了盼頭。

天還沒亮透,東巷的老榆樹葉墜著晨露,風卷過時簌簌落下來,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淺淡的水痕,像撒了把碎星子。林晚站在院門口,指尖攥著個靛藍布包,指節泛白——布包裡是兩雙厚襪,她連夜縫了三層麻布襪底,還把新熬的凍瘡膏裝進個青瓷小瓶,瓶塞裹了軟佈防漏;最底下壓著束乾牽牛花,是前幾天周淩峰幫她摘的,說望海海邊潮,乾花能讓他看著舒心些。

周凱牽著烏騅馬站在對麵,銀甲剛用細布擦過,在晨霧裡泛著冷光,卻特意把林晚之前送的臘梅護膝係在馬鞍側袋,護膝邊角被磨得軟了,卻比新的還寶貝。他見林晚攥著布包的手發緊,上前一步輕輕掰開她的指縫,把布包塞進馬鞍袋時,指尖碰著她微涼的掌心,又飛快收回,聲音比晨露還輕:“彆攥這麼緊,手該疼了。”

“到瞭望海記得擦凍瘡膏,海邊風硬,比寒山郡冷。”林晚抬頭看他,眼尾還帶著點沒褪的紅,發間臘梅銀簪沾了露,亮得晃眼,“乾花彆放潮處,等我再曬新的,讓淩峰給你捎去。”

周凱剛點頭,巷口就傳來腳步聲——周淩峰勾著周淩雲的肩跑過來,淩峰懷裡揣著個布偶,是用林母給的碎布縫的小老虎,耳朵還歪著;淩雲手裡提著個青布馬鞍墊,邊角繡著圈暗紋,是他前晚熬夜縫的,針腳比平時練箭時還細。

“凱哥!這馬鞍墊我加了層棉絮,騎馬不硌腰!”淩雲先遞過墊子,又撞了撞淩峰的胳膊,“你那布偶再藏,陽小子該急了。”

淩峰趕緊把小老虎塞給周凱:“凱哥!陽小子讓它替自己跟著你,還說你要是忘了回來陪他玩,小老虎就咬你馬鞍!”

兩人正哄著,周豹和周虎並肩走來。周豹剛查完營,肩上沾著點霜氣,手裡拎著個油紙包,遞過去時拍了拍周凱的胳膊:“灶房剛烤的芝麻餅,趁熱揣著,路上餓了墊肚子,比乾糧頂事。你在望海安心盯著,晚兒和嬸子們,我讓淩峰多來照看著。”

周虎手裡捏著封火漆信,是世子連夜派人送的,他把信遞過去,語氣沉了些卻帶著暖意:“世子說,清河鎮已經拿下,下一步往望海周邊縣推進,讓你守好港口彆分心。至於你和晚兒的事——等你回來,我親自幫你們操辦,靖安軍的兄弟們,都等著喝喜酒呢。”

話音剛落,軍需處的周雄扛著副加固過的兵甲走來,甲冑邊緣還泛著新打磨的銀亮:“凱小子,這甲我讓人加了層玄鐵,防流矢!你放心去,等你回來娶晚兒,我軍需處送十匹紅布,再給月丫頭、陽小子各做身新棉襖,保準暖和!”

周凱剛要道謝,巷口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靖安軍的士兵,黑壓壓排了半條巷,甲冑在晨霧裡連成片冷光。帶頭的校尉往前一步,聲如洪鐘:“凱哥!我們都知道您要娶林晚姑娘了!您放心回望海,寒山郡有我們守著,等您回來,我們列隊迎您,喜酒可得管夠!”

身後的士兵跟著喊,聲浪裹著風卷過老榆樹:“對!凱哥早去早回!喜酒不能少!”“我們幫著照顧林晚姑娘和嬸子!”有幾個年輕士兵還舉起長戟,戟尖映著晨光,晃得人眼熱。

林晚被這陣仗說得臉頰通紅,趕緊躲到林母身邊,林母拍著她的手笑,眼裡的淚卻亮閃閃的。周凱攥著世子的信,對著眾人抱了抱拳,聲音比平時更有力:“多謝大伯、叔,還有兄弟們!等世子拿下雲州,我必回來,到時候,喜酒請全軍喝!”

他翻身上馬時,特意回頭看了眼——林晚站在老榆樹下,手裡捏著片剛落的榆樹葉;周虎、周豹站在巷口,淩雲正幫淩峰理被風吹亂的衣領;身後的靖安軍士兵還舉著長戟,晨露從戟尖滴下來,砸在青石板上響。

馬蹄踏過露水,濺起細小的水花,漸漸遠了。林晚還站在原地,指尖的榆樹葉被攥得發皺,卻忍不住笑了——她知道,不管望海多遠,不管戰事多久,他總會回來的,就像這老榆樹,冬天落儘了葉,春天總會抽出新綠來。

淩峰湊到她身邊,指著軍營方向:“林晚姑娘你看!兄弟們還在目送凱哥呢!我爹說了,等凱哥回來,要在營裡搭戲台,請全寒山郡的人來看!”淩雲在旁邊補充:“我爹也說,要把我娘在靖安郡織的紅綢子運過來,給你們的院子掛滿,比過年還熱哄!”

林母看著兩個半大孩子的模樣,又看了眼巷口並肩站著的周虎、周豹,心裡的踏實感漫上來——這亂世裡,有這麼多人惦記著,有個盼頭等著,比什麼都強。

州牧府的書房裡,燭火已經燃到了中段,燈花“啪”地爆了一聲,落在攤開的戰報上。沈硯握著筆的手頓了頓,指尖沾著的墨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墨點——剛看完清河鎮的捷報,正琢磨著給望海的周凱傳信,讓他留意周邊殘兵動向。

門外傳來楚昭雪的腳步聲,手裡捧著封剛到的急信,笑著進來:“世子,寒山郡送來的信,周虎將軍特意標注了‘私事’,說是讓您得空再看。”

沈硯放下筆,接過信拆開,目光掃過開頭“周凱已與林晚姑娘定下終身”,指尖捏著信紙的力道鬆了鬆。他想起前陣子周淩峰寄來的信,歪歪扭扭寫著“凱哥給林晚姑娘送棉絮”“護膝上繡了臘梅”,還畫了個咧嘴笑的小人,當時隻覺得這小子比當事人還急,沒成想這事兒竟定得這麼快。

往下讀,周虎在信裡提了周凱回望海前的告彆,提了靖安軍上下都等著喝喜酒,還說林母身子安妥,林月、林陽也常跟著周淩峰在營裡轉,倒不怯生。沈硯嘴角慢慢彎弧度,指尖劃過信上“林晚姑娘性子溫厚,周凱得此良配,是他的福氣”那句,想起之前周凱遞上來的軍需清單裡,總悄悄多報些東巷的過冬物資,那會兒便知這悶性子的小子心裡裝了事。

“倒是樁好事。”沈硯把信摺好,放在手邊的木盒裡——那盒子裡還收著周淩峰寫的幾封“報喜信”,最底下壓著塊沒送出去的墨錠,本是上次想給淩峰的,後來忘了托人帶。他抬頭看向楚昭雪,語氣裡帶了點笑意:“周凱這小子,平時悶得像塊石頭,辦起事來倒利落。”

楚昭雪笑著點頭:“前幾日軍需處還來報,說周虎將軍讓人往寒山郡運了兩匹上等的紅綢,說是給新人備著的。周淩峰那孩子更是,在信裡催了好幾次,問您什麼時候能準周凱婚假。”

沈硯拿起筆,在一張素箋上寫起來,筆尖劃過紙麵沙沙響:“給周虎回信,就說賀禮我讓人備好,明日便送往寒山郡——兩匹雲錦,一對銀鐲,給林晚姑孃的;再讓軍需處多撥些過冬的煤碳往林晚家,算在州府的安撫物資裡。”他頓了頓,又添上一句,“另外給周凱帶話,望海的佈防不可鬆懈,等拿下雲州最後兩郡,我親自為他主婚,準他半月婚假。”

寫完遞給楚昭雪,沈硯又拿起那封戰報,目光落在“望海港口平靜,暫無敵船蹤跡”上,心裡踏實了些。燭火映著他的側臉,平日裡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不少——他守著雲州,盼的從來不是什麼權勢,就是想讓周凱這樣的兄弟、林晚這樣的百姓,都能有個安穩的家,能笑著等一場像樣的婚禮。

第二日清晨,送賀禮的隊伍從州牧府出發,馬車上除了雲錦和銀鐲,還多了個小布包,裡麵是沈硯特意讓人從主城最好的點心鋪買的糖糕——他記得周淩峰信裡提過,林月、林陽愛吃甜的。楚昭雪看著隊伍走遠,回頭對沈硯道:“周虎將軍收到賀禮,怕是要跟全軍都提一遍您的心意。”

沈硯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笑著搖頭:“他們守著寒山郡,護著百姓,這點心意算什麼。”風從窗縫裡鑽進來,帶著點秋意,他知道,等這場戰事結束,雲州的每個角落,都會有這樣的好訊息,都會有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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