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啟元 第66章 寒山郡攻城戰;銀甲斷魂破敵陣
晨霧剛散,寒山郡的城門樓上還凝著霜,周虎的攻城號角就刺破了天際——“嗚——”的長鳴裡,一萬靖安軍推著雲梯往前衝,周豹扛著開山斧走在最前,一斧劈飛守軍砸下來的滾木,木屑濺了滿臉也渾然不覺。周雄的雙錘則砸在城門上,“咚、咚”的悶響震得城磚簌簌掉渣,周淩雲握著亮銀槍,踩著雲梯往上爬,槍尖一挑就撥開了守軍刺來的長矛,周淩峰緊隨其後,方天畫戟的月刃掃過,直接削斷了城樓上的繩索,讓守軍的火油桶“哐當”摔在空地上,濺起的火星很快被晨霜壓滅。
就在此時,東側忽然傳來一陣震天的馬蹄聲——陽光穿透晨霧,照在一隊銀甲騎兵身上,為首的周凱勒住戰馬,銀盔上的紅纓隨風飄動,手裡的三勾斷魂槍斜指地麵,槍尖三道倒勾映著光,晃得守軍睜不開眼。“是周凱!”城門樓上的守軍看清那身銀甲,頓時慌了神,有人手裡的箭“啪嗒”掉在地上,“去年黑石城一槍挑三頭領的那個!他的騎兵來了!”
周凱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抬手一揮:“放弩!”五千騎兵同時舉起騎兵弩,“咻咻”的箭雨像密不透風的網,直撲東側箭樓。守軍的弩手剛要探身反擊,箭就釘在了箭樓木欄上,嚇得他們趕緊縮回去,連弓都差點扔了。周凱雙腿一夾馬腹,馬蹄踏得凍土“哢嚓”裂響,提著三勾斷魂槍衝在最前,槍尖輕輕一挑,就把一個從城上跳下來的守軍挑飛,又順勢用倒勾勾住城邊的盾牌,猛地一拽,“嘩啦”一聲掀翻了守軍的盾牌陣:“弟兄們,衝亂他們的後陣!”
騎兵的銀甲在陽光下連成一片,遠遠看去像一道流動的光,可沒等他們衝多遠,城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五個穿著副將鎧甲的人瘋了似的衝出來——為首的孫烈握柄镔鐵長刀,刀身泛著冷光,刀背還刻著“破陣”二字;左右是趙擎和錢鋒,兩人各持一杆丈二長矛,矛尖淬過寒鐵,在光下泛著青芒;身後的吳猛扛著柄棗木柄開山斧,斧刃足有半尺寬,沾著昨夜未乾的血;最不起眼的鄭詭則攥著兩把淬毒短匕,貓著腰跟在最後,匕首尖藏在袖袍裡,顯然是想偷襲。
“周凱!黃口小兒也敢稱雄?”孫烈嗓門粗啞,揮刀就往周凱馬腿砍,刀風颳得馬毛亂飛,“今日我兄弟五人,便替朝廷除了你這反賊!”周凱勒住馬,小腿往馬腹上一貼,戰馬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刨出兩道土坑。他雙手握槍往下一壓,三勾斷魂槍的槍杆精準撞在刀背上,“當”的一聲脆響,孫烈的刀被震得脫手飛出,虎口瞬間裂出鮮血,染紅了刀柄上的纏繩。
沒等孫烈捂手,趙擎和錢鋒一左一右衝上來,長矛直逼周凱心口和咽喉,矛尖帶著冷冽的寒氣。周凱身子往左側一偏,右手持槍順勢一勾,槍上的倒勾正好纏住趙擎的矛杆,他手腕猛地發力,“拽!”一聲低喝,趙擎被拉得踉蹌著往前撲,周凱再抬槍,槍尖“噗嗤”刺進對方咽喉,鮮血噴在銀甲上,像開了朵暗紅的花。右邊的錢鋒見狀慌了,長矛往周凱後背刺,周凱卻像長了眼睛,左腳踩在馬鐙上往後翻身,槍杆橫掃,“嘭”的一聲打在錢鋒太陽穴上,錢鋒悶哼一聲栽下馬,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
“我劈了你!”吳猛紅著眼衝上來,巨斧往周凱頭頂劈,斧刃帶起的風颳得周凱銀盔上的紅纓貼在臉上。周凱不慌不忙,三勾斷魂槍往上一挑,槍尖精準卡在斧刃和斧柄的縫隙裡,他借著戰馬的力道往後拉,吳猛的斧被牢牢鎖住,臉憋得通紅也拽不動。周凱趁機抬腳踹在對方胸口,“哢嚓”一聲,吳猛的肋骨斷了兩根,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周凱補了一槍,槍尖從他心口穿過,鮮血順著槍杆往下流,滴在凍土上很快結了冰。
藏在後麵的鄭詭見同夥死了三個,咬著牙繞到馬後,短匕往戰馬屁股刺——戰馬吃痛,猛地嘶鳴起來。周凱左手猛地抓住馬鬃,身子往後仰,三勾斷魂槍從腋下往後一送,槍上的倒勾正好勾住鄭詭的手腕,“哢嚓”一聲脆響,鄭詭的腕骨斷了,短匕“當啷”掉在地上。周凱再一用力,槍尖往後刺,直接穿透鄭詭的胸膛,他臨死前還盯著周凱的銀甲,眼裡滿是恐懼:“你……你的槍……真能勾魂……”
孫烈見四個同夥全死了,嚇得轉身就往城門跑,周凱哪裡會放他走,雙腿夾馬追上去,三勾斷魂槍往前一擲,槍尖帶著破空聲,精準刺穿孫烈後心,槍杆“釘”在城門上,孫烈的屍體掛在槍上,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鮮血順著城門往下流,在門扉上畫出一道暗紅的痕。
城樓上的守軍看得目瞪口呆,有人手裡的弓掉在地上,有人直接跪了下來,連守城的校尉都癱在城樓上,嘴裡唸叨著“完了,完了”。周凱翻身下馬,拔出釘在城門上的三勾斷魂槍,銀甲上的血滴在凍土上,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血,聲音清亮卻帶著威懾力:“降者不殺!負隅頑抗者,孫烈五人就是下場!”守軍們再也撐不住,紛紛扔下兵器,大喊著“我們降了”,連城門樓的旗幟都被人扔了下來。
周淩雲和周淩峰趕過來時,正好看到周凱收槍的模樣,周淩峰攥著方天畫戟,眼裡滿是敬佩:“周凱哥,你剛才那槍太厲害了!一挑五都不費勁,尤其是勾吳猛斧頭那下,我都看呆了!”周淩雲也點頭,亮銀槍往地上一戳:“去年黑石城我就聽說你槍法好,今天纔算真見識到了——那倒勾纏趙擎矛杆的時候,太絕了!”周凱擦了擦槍尖的血,笑了笑:“彆光看,趕緊去幫周虎將軍清點守軍,彆讓漏網之魚跑了。”
周虎那邊見守軍崩了,大喊一聲:“破城!”長柄大刀劈在城門的鐵鎖上,“當”的一聲,鐵鎖應聲而斷。周雄的雙錘跟著砸上去,城門“嘎吱”一聲被推開,靖安軍蜂擁而入,很快就控製了城門樓,寒山郡的旗幟被扯下來,換上了靖安軍的軍旗。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雲州州牧府的書房裡。沈硯正對著望海城的佈防圖出神,手指在“嚴家水師”幾個字上輕輕摩挲,門外忽然傳來斥候急促的腳步聲:“世子!寒山郡捷報!周虎將軍已破城,守軍儘數投降!”
沈硯立刻起身,接過捷報,指尖飛快劃過紙麵,當看到“周凱將軍單騎迎敵,孫烈、趙擎、錢鋒、吳猛、鄭詭五將圍毆,其持三勾斷魂槍先磕镔鐵刀,再勾長矛拽趙擎落馬,旋身擋開山斧,槍尾擊暈吳猛,反手挑穿鄭詭胸膛,最後一槍釘孫烈於城門,五將皆亡,守軍膽裂”時,他忍不住拍了下案,眼底滿是讚許:“好一個周凱!年紀輕輕,槍法竟如此精妙,麵對五人圍毆還能冷靜拆招,借槍上倒勾借力打力,這份膽識和技巧,比許多老將都強!”
楚昭雪湊過來,看完捷報也笑著說:“硯哥哥,周凱哥這一仗怕是要傳遍雲州了——‘銀甲斷魂槍,一挑五將亡’,以後怕是沒人敢跟他的騎兵硬碰硬了。”張清鳶恰好從外麵進來,聽到這話也附和道:“我派去的斥候說,守軍後來都在傳,說周凱將軍的槍能勾魂,見了銀甲就腿軟,連反抗的心思都沒了,這威懾力可比千軍萬馬還管用。”
沈硯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天空,語氣裡滿是欣慰:“周凱不僅是槍法好,更懂怎麼用威名震懾敵軍,減少弟兄們的折損,這纔是真正的將才。”他頓了頓,轉頭對楚昭雪說:“傳我命令,賞周凱騎兵營白銀兩千兩,給弟兄們每人添件新棉甲;再給周凱寫封信,誇他這次以一敵五打得漂亮,讓他休整三日,隨後帶騎兵往望海方向移動,盯著嚴家的陸上補給線——有他在,嚴家的水師怕是要少不少支援了。”
楚昭雪應道:“好,我這就去安排。”她轉身時,聽到沈硯又補充了一句:“對了,信裡彆忘了說,等雲州平定,我要親自給他記一功,讓他的三勾斷魂槍,有更大的用武之地。”
書房裡的陽光正好,沈硯重新走回案前,望著地圖上“寒山郡”旁標注的“周凱騎兵勝”,指尖輕輕點了點望海城的方向——有周凱的騎兵牽製,再加上清鳶的斥候已摸清嚴家佈防,拿下望海,平定雲州,或許比預想的還要快。
寒山郡破的第二日,晨雪落得輕,街道上還留著昨夜清理戰場的痕跡——斷木被堆在牆角,沾血的布片已被掃走,隻有屋簷下懸著的冰棱,還映著剛冒頭的晨光。周虎帶著周豹、周雄在府衙清點糧草,周凱則領了差事,帶著幾個騎兵去西市安撫百姓,銀甲外罩了件素色棉袍,遮住了甲片的冷光,隻留三勾斷魂槍斜倚在街邊的老槐樹下,槍尖的倒勾沾了點雪,很快化了水。
西市的空地上搭了臨時粥棚,幾個靖安軍士兵正往陶碗裡盛熱粥,百姓們排著隊,大多是老人和婦孺,臉上還帶著點戰後的怯意。周凱站在粥棚旁,目光掃過人群,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棉袍袖口——昨夜打鬥時蹭破的口子,還沒來得及縫補。
忽然,隊伍末尾傳來一陣輕響,是陶碗落地的脆聲。周凱轉頭看去,見個穿粗布棉襖的姑娘正蹲在地上,慌慌張張地撿著碎瓷片,手裡還提著個布袋子,袋口漏了些雜糧,撒在雪地上。姑孃的棉襖是洗得發白的靛藍色,袖口磨出了毛邊,頭發用灰布帶束在腦後,耳尖凍得通紅,指節上還有凍瘡,撿瓷片時沒留神,指尖被劃了道小口子,滲出血珠。
“小心。”周凱走過去,彎腰撿起一片鋒利的瓷片,指尖捏著邊緣,避開了尖刃。他的手掌比姑孃的大些,指腹有常年握槍磨出的薄繭,卻沒碰著她的手,隻把瓷片放進旁邊的竹筐裡,又指了指她的指尖,“流血了,先處理下。”
姑娘抬頭時,睫毛上還沾著點雪粒,眼睛亮得像浸了雪水的黑琉璃,愣了愣才小聲道:“謝……謝謝將軍。”聲音有點發顫,卻沒往後退,反而把布袋子往懷裡攏了攏,“我娘還等著喝粥,這碗碎了,我再排一次就好。”
周凱沒說話,轉身走到粥棚邊,跟士兵要了個乾淨陶碗,盛了碗熱粥遞過去,又從懷裡摸出個小紙包——是昨天楚昭雪讓人帶來的傷藥,用蠟封了口,他還沒開過。“先喝粥,”他把粥碗和紙包遞過去,聲音比平時溫和些,“藥裡有當歸,塗了能緩凍瘡。”
姑娘接過粥碗,指尖碰到碗沿的溫度,又看了看紙包上的蠟封,小聲問:“將軍,這藥……要花錢嗎?我身上沒帶錢。”周凱搖頭,目光落在她布袋子上的雜糧上——大多是糙米,還有幾顆乾癟的豆子,“不用,是軍中常備的傷藥,不值錢。”
正說著,旁邊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跑過來,拽著姑孃的衣角喊:“阿姐,阿婆說粥要涼了!”姑娘趕緊應了聲,把紙包小心翼翼地塞進棉襖內袋,又對周凱彎了彎腰:“我叫林晚,住在東邊的巷子口。將軍要是不嫌棄,等我娘好些了,我給您縫補下棉袍的口子?”
周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袖口,雪水正順著破口往裡滲,他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隻道:“不用急,你先照顧好家人。”
林晚抱著粥碗,牽著小丫頭往巷口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見周凱正彎腰幫個老奶奶提籃子,棉袍的下擺掃過雪地上的雜糧,他沒在意,隻慢慢把籃子遞到老人手裡,還叮囑了句“慢些走”。陽光剛好從雲層裡露出來,落在他卸了頭盔的發上,竟少了幾分戰場上的銳氣,多了點溫和的暖意。
林晚攥緊了懷裡的紙包,指尖碰到藥包的硬殼,心裡忽然有點發燙。她轉頭對小丫頭笑了笑,輕聲道:“以後咱們不用怕了,你看,將軍是好人。”
周凱沒注意到她的回頭,隻繼續幫著士兵維持秩序,偶爾有人問起後續的糧草供應,他都答得簡潔明瞭。直到日頭升到頭頂,粥棚的粥快分完了,他才轉身去槐樹下取槍,手指碰到槍杆時,忽然想起剛才林晚耳尖的雪粒,還有她遞粥碗時,小心翼翼的模樣——像雪地裡剛冒芽的草,怯生生的,卻透著韌勁。
他握緊三勾斷魂槍,槍尖的雪水已乾,隻留下點淡淡的水痕。抬頭往東邊巷口望瞭望,能看到林晚家的煙囪冒起了輕煙,他收回目光,轉身往府衙走,棉袍袖口的破口還在,卻好像沒那麼冷了。
傍晚的寒山郡飄著細雪,府衙後院的大灶旁早圍滿了人——周虎讓人支了三口大鐵鍋,柴火燃得旺,火苗舔著鍋底,幾個靖安軍士兵正蹲在地上拆箱子,裡麵碼著整齊的預製菜包,鋁箔包裝上印著菜名,凍得硬邦邦的,碰在一起“當當”響。
“世子特意叮囑,這菜包得加熱透!”送信的斥候舉著張紙條喊,“紅燒肉包加熱十分鐘,魚香肉絲得炒兩下,青菜包直接煮就行!”周豹挽著袖子,率先拆開一包紅燒肉,凍成塊的肉帶著冰碴,放進熱油鍋裡“滋啦”響,油花濺起來,香味瞬間飄滿後院。
周雄也湊過來,幫著拆梅菜扣肉的包裝,梅菜凍得緊實,他用鏟子敲了敲,才倒進另一口鍋:“這肉看著就紮實,比咱們夥夫燉的還大塊!”旁邊的士兵正煮著青菜包,水“咕嘟”冒泡,菜葉漸漸舒展,連雪粒子落在鍋蓋上,都很快化了水。
主食箱裡的包子也是凍的,周虎讓人找了個大蒸籠,把豬肉大蔥包、豆沙包一層層碼好,架在鐵鍋上蒸,蒸汽往上冒,裹著麵香,沒一會兒,蒸籠蓋縫裡就滲出油珠,滴在火裡“劈啪”響。
周凱站在一旁,手裡攥著記著林晚住址的紙條,看著鍋裡漸漸熱透的菜,對周虎道:“伯父,西市有戶百姓家,老弱病殘的,我分份熱菜送過去。”周虎點頭,指了指剛熱好的紅燒肉和一籠剛出鍋的肉包:“讓廚房找個乾淨餐盒,多盛點,彆讓他們吃涼的。”
旁邊的士兵立刻找了個白瓷餐盒,先盛了大半盒紅燒肉,又添了勺魚香肉絲,最後壓了勺炒青菜,滿滿當當的,還冒著熱氣。周凱接過餐盒,又從蒸籠裡拿了兩個熱乎的肉包,揣進懷裡,用布兜裹緊餐盒,往東巷走。
東巷的雪比後院厚,踩上去“咯吱”響,風卷著雪粒往衣領裡鑽。周凱找到那棵老榆樹,樹底下的土坯房漏著微光,窗戶紙破了個洞,能看見裡麵晃動的影子。他抬手敲門,敲了三下,裡麵才傳來林晚怯生生的聲音:“誰啊?”
“是我,周凱。”門“吱呀”一聲開了——林晚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靛藍棉襖,袖口磨出了毛邊,手裡還攥著根沒穿線的針,顯然是在縫補。屋裡比外麵還冷,炕邊擺著個巴掌大的小煤爐,爐子裡的煤隻剩半截紅芯,連青煙都快沒了,炕上鋪著打補丁的舊棉絮,露著裡麵的稻草。
“將軍?您怎麼來了……”林晚愣了,趕緊讓他進門,“快進來,就是屋裡太破,還冷,您彆嫌棄。”
周凱走進屋,纔看清屋裡的窘迫:炕頭坐著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裹著件打了三層補丁的棉襖,還在不停咳嗽,手裡攥著個涼透的陶碗,碗底還沾著點米湯;炕中間躺著個婦人,臉色蒼白得像雪,蓋著件比林晚還舊的棉襖,該是林晚的娘,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炕尾縮著兩個孩子——白天的小丫頭和一個更小的男孩,男孩穿著件短到露腳踝的棉襖,腳凍得通紅,正盯著煤爐發呆,桌上擺著個豁口的陶碗,裡麵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旁邊放著碟黑乎乎的鹹菜,連點油星都沒有。
“我來送點熱飯。”周凱把布兜放在桌上,開啟餐盒——紅燒肉的香味立刻飄滿了屋,油光鋥亮的肉塊堆在盒裡,魚香肉絲裹著醬汁,炒青菜還泛著綠,連奶奶的咳嗽都停了,直往餐盒裡看,小丫頭嚥了咽口水,拉著弟弟的手小聲說:“阿弟,好香啊……”
林晚的娘撐著坐起來,眼裡滿是驚訝,又帶著點不安:“將軍,這……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您還是拿回去吧,您和弟兄們更需要……”“伯母彆這麼說,是世子讓做的,給弟兄們分的,我多帶了一份。”周凱說著,把餐盒往她麵前推了推,“您也趁熱吃點,補補身子。”
他拿起炕邊的乾淨陶碗,先給奶奶盛了塊紅燒肉,又舀了勺肉湯:“奶奶,您身子弱,多喝點肉湯,軟和,好消化。”奶奶接過碗,手都在抖,眼淚滴在碗裡:“謝謝將軍,我們家……我們家快半年沒吃過這麼香的肉了,晚晚為了給我和她娘抓藥,每天隻喝兩碗米湯,瘦得隻剩骨頭了……”
林晚的娘紅了眼眶,拉著林晚的手說:“都怪娘身子不好,拖累你們了……”周凱輕聲勸道:“伯母彆自責,先養好身子要緊,以後日子會好的。”林晚趕緊擦了擦眼,給周凱遞過個小凳子:“將軍,您坐,我給您倒碗熱水。”周凱搖頭,把懷裡的肉包拿出來,遞給兩個孩子:“你們吃,熱乎的,小心燙。”
小丫頭接過包子,先咬了一小口,肉汁流出來,她趕緊用手接住,笑著對弟弟說:“阿弟,是肉的!好香!”男孩也咬了一口,小臉上滿是滿足,兩個孩子吃得小心翼翼,連包子皮都沒掉一點,吃完還把手指舔了舔。
林晚看著弟弟妹妹的模樣,又看了看桌上冒著熱氣的餐盒,對周凱道:“將軍,您的棉袍,我明天一早就縫好,您傍晚來取行嗎?我已經找好補丁布了,是新的粗布,不磨麵板。”周凱點頭,目光落在她凍紅的指尖上,想起她白天被瓷片劃傷的手:“不急,你先照顧好奶奶和伯母,縫補的事不用趕。”
等孩子們吃完包子,周凱又幫著把煤爐的火調小,免得煤燒得太快,才拎著空布兜告辭。林晚送他到門口,雪還在下,周凱的銀甲外罩著棉袍,背影很快消失在雪地裡。林晚攥著手裡那個未開封的傷藥包,摸了摸懷裡剛盛的熱肉湯,忽然覺得,這冷得刺骨的冬天,好像有了點暖意。
寒山郡的雪連下了三天,府衙屋簷下的冰棱垂得有半尺長,陽光一照,碎光晃得人眼暈。周虎這幾日總覺得周凱不對勁——往日裡在軍中沉穩得像塊淬了火的鐵的後輩,竟開始頻繁走神,連議事時都能盯著地圖上“西市”那處的標記發愣,手指還無意識地撚著棉袍袖口。
頭一日議事,周虎正說要抽調人手去望海方向偵查,問周凱的騎兵營能否配合牽製,連喊了兩聲“凱子”,周凱才猛地回神,耳尖還泛著點不自然的紅。周虎目光掃過他的袖口——那處原本破了個指甲蓋大的口子,如今縫了塊淡藍色粗布補丁,針腳細得能數清,不像軍中夥夫粗針大線的手藝,倒像姑孃家坐在炕頭慢慢縫的。他沒點破,隻當是攻城累了,可轉頭就見周凱趁人不注意,從懷裡摸出個折得方方正正的紙包,指尖輕輕蹭了蹭包角才塞回去,紙包邊緣沾著兩瓣乾了的小藍花——是西市巷口小攤上賣的那種,不值錢,卻從沒見哪個糙漢子會揣在懷裡當寶貝。
第二日清晨訓練,周凱的騎兵營向來以嚴整聞名,往日裡誰的馬鐙沒踩穩、誰的槍挑偏了半寸,他都會當場沉臉糾正。可那天他站在訓練場邊,手裡握著三勾斷魂槍,目光卻總往西邊飄——西市東巷的方向。周淩雲提著亮銀槍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調侃:“凱哥,你看啥呢?魂都飛西市去了,是不是惦記哪家的熱粥了?”周凱纔回過神,含糊應了句“沒什麼”,可話音剛落,就見個騎兵的馬受了驚,差點衝散隊伍,他都沒及時喊停,還是旁邊的隊正反應快拽住了韁繩。訓練結束後,周凱沒像往常一樣留著複盤,隻跟周虎說“去西市巡查民情”,騎著馬就走了。周虎站在哨塔上看著,見他的銀甲身影沒去粥棚,反而拐進了東巷,雪地上的馬蹄印繞著那棵老榆樹轉了兩圈,才慢慢退出來,走時還往牆根下放了個油紙包,動作輕得怕驚著什麼。
第三日晚飯,夥夫端上熱透的預製菜,周豹捧著碗紅燒肉吃得滿嘴油,含糊地衝周凱喊:“凱子,你這兩天跟丟了魂似的,是不是攻城時傷著哪兒了?”周凱沒接話,隻低頭扒飯,筷子卻一個勁往魚香肉絲裡夾——那是他以前最不愛吃的菜,總說甜膩得慌,今天卻吃了小半碗,連醬汁都拌進了飯裡。周虎看在眼裡,忽然想起前兩日派去西市的親兵回來報,說總看見周將軍的銀甲馬停在東巷口,有時還提著個布兜進去,出來時布兜就空了,布兜裡裝的,像是軍中分發的傷藥和剛熱好的肉包。
這天傍晚,周虎特意在府衙門口的老槐樹下等。見周凱騎著馬回來,馬背上掛著個小竹籃,籃子上蓋著塊灰布,隱約能看見裡麵露著個陶碗的邊,還冒著點白氣。周虎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馬鐙,語氣是長輩對後輩的溫和:“又去東巷了?”
周凱翻身下馬,耳尖紅得更明顯了,下意識把竹籃往身後藏了藏,卻沒瞞:“嗯,林晚說她娘今天能下床了,我……我送點熱粥過去。”
“林晚?”周虎拖長了語調,目光落在他棉袍上的淡藍補丁上,眼底帶著點瞭然,“就是前幾天給你縫補棉袍的那姑娘?”
周凱點了點頭,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她家日子難,奶奶咳嗽還沒好,娘也弱,兩個孩子穿得薄,我……我就是多照看了幾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前回送的菜,她們沒捨得吃,留了大半給孩子,今天去看,林晚還在縫棉襖,說要攢錢給她娘抓藥。”
周虎看著他眼底藏不住的在意,忽然笑了——往日裡在戰場上一槍挑五將、麵不改色的少年將軍,提起個姑孃家,竟會露出這般侷促的模樣。他拍了拍周凱的肩,語氣是對後輩的叮囑:“既然在意,就好好幫襯。林家姑娘看著是個本分人,你要是真心,不用藏著掖著。咱們在軍中講究實在,你有需要就跟我和你豹叔、雄叔說,彆自己扛著,論輩分,我們也該幫你多留意些。”
周凱愣了愣,抬頭看了眼周虎,隨即低下頭,嘴角悄悄彎了點弧度,攥著竹籃的手緊了緊:“伯父,我就是想先幫她們把日子過順了,沒敢想彆的。”
“想不想的,你心裡清楚。”周虎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竹籃,“快去吧,粥該涼了。要是缺煤、缺布料,跟夥房或者軍需處說,就說是我的意思,彆委屈了人家姑孃家。”
周凱應了聲“知道了”,翻身上馬,銀甲身影慢慢往東巷去了。雪地上的馬蹄印一串跟著一串,陽光落在他的甲片上,竟少了幾分戰場上的凜冽,多了點軟乎乎的暖意。周虎站在原地看著,忽然覺得,這冷得刺骨的冬天,好像也沒那麼難熬了——他這後輩,打小就硬邦邦的,如今終於要遇到能讓他卸下鎧甲、露出軟肋的人了。
晚飯後,府衙的小偏廳裡燒著炭火,木柴“劈啪”響著,暖意裹著淡淡的炭香。周虎坐在主位,手裡捧著杯熱茶,看著周豹啃完最後一塊肉骨頭,才慢悠悠開口:“跟你們說個事,凱子最近有點不一樣。”
周豹正用布擦手,聞言抬眼:“咋不一樣?難不成還能讓誰給拿捏了?”周雄坐在一旁,手裡摩挲著雙錘的柄,也抬了抬眼,等著下文。周淩雲和周淩峰兄弟倆坐在側邊的小凳上,淩峰立刻湊過來:“伯父,是不是周凱哥練兵又有新花樣了?”
“不是練兵。”周虎笑了笑,把這幾日周凱的反常一一道來——棉袍上的淡藍補丁、總往東巷跑、揣著乾花紙包、連不愛吃的魚香肉絲都吃了半碗,最後說:“西市東巷有個叫林晚的姑娘,家裡難,凱子這幾日總去送吃的,還幫著照看她娘和奶奶。”
話剛落,周豹“啪”地拍了下桌子,笑得嗓門震天:“好小子!藏得挺深啊!我就說他這幾天魂不守舍的,原來是有心上人了!”周雄也點了點頭,語氣沉穩:“林姑娘?前幾日我去西市巡查,好像見過,在粥棚幫著給老人盛粥,挺本分的,凱子眼光不錯。”
周淩雲摸了摸亮銀槍的槍杆,笑著說:“周凱哥做事穩,既然肯上心,應該是真心的。”旁邊的周淩峰眼睛瞬間亮了,蹦起來抓著周虎的胳膊:“伯父!那姑娘好看嗎?周凱哥是不是偷偷給人家送過傷藥?我前幾天還看見他往懷裡揣包子呢!”
“你這小子,眼睛倒尖。”周虎點了點他的額頭,“彆瞎嚷嚷,凱子還沒跟人家姑娘說透呢,咱們彆添亂。”周淩峰嘴上應著“知道了”,心裡卻跟揣了隻兔子似的,滿腦子都是“周凱哥談戀愛了”的念頭,連夜裡躺在帳篷裡,都翻來覆去睡不著。
後半夜,營地的燈大多滅了,隻有巡夜士兵的燈籠偶爾晃過。周淩峰悄悄爬起來,摸出枕頭下藏著的幾張紙和一支炭筆——這是上次沈硯來寒山時,特意給他和淩雲留的,讓他們有事兒可以寫下來。他躡手躡腳地挪到帳篷角落,借著外麵透進來的月光,趴在鋪蓋上開始寫。
“世子!我跟你說個大事!周凱哥有心上人啦!”開頭就寫得又急又亮,字裡行間滿是少年人的興奮,接著把周虎說的細節全寫了進去:周凱哥棉袍上縫了塊淡藍補丁,針腳細得像姑娘繡的;總往東巷跑,去看一個叫林晚的姑娘;懷裡揣過包著乾花的紙包,連不愛吃的魚香肉絲都吃了半碗。最後還添了自己的親眼所見:“前幾天我看見周凱哥的銀甲馬停在東巷老榆樹下,他還往牆根放了油紙包,肯定是給林晚姑娘送的熱乎吃的!林姑孃家有奶奶和娘要養病,還有兩個小娃娃,日子可難了,周凱哥天天去幫忙呢!”
寫得炭筆都快斷了,他才停下來,把紙小心翼翼折了三折,塞進貼身的小布袋裡。天剛矇矇亮,他就蹲在營地門口,盯著遠處的路,等去主城送信的斥候路過,趕緊衝上去拉住人,把布袋往對方手裡塞,壓低聲音卻難掩激動:“這是給世子的信!您千萬千萬彆讓周凱哥和我伯父知道!一定要親手交給世子!”
斥候愣了愣,見他急得臉都紅了,趕緊點頭:“放心吧,小將軍,我一定送到!”看著斥候騎馬跑遠,周淩峰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他倒要看看,世子知道了周凱哥的事,會不會幫著撮合撮合!說不定還能給林姑孃家送點幫襯呢!
而此時的周凱,正提著剛在夥房熱好的小米粥,往東巷走。雪又下了點,落在他的銀甲上,很快化了水,他卻沒在意,隻想著林晚的娘今天能不能多喝半碗粥,完全沒料到,自己這點藏在心裡的小心思,已經被周淩峰一股腦捅到了沈硯那裡。
雲州州牧府的書房裡,沈硯剛看完望海方向的斥候回報,楚昭雪就遞來一封封蠟的信,笑著說:“是淩峰小將軍寫來的,還特意叮囑要親手給你。”
沈硯拆開蠟封,展開信紙,剛掃了開頭“世子!周凱哥有心上人啦!”幾個字,指尖就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訝異——他倒沒料到,向來沉穩的周凱,竟會有這般藏不住的心思。往下讀,看到周凱給林晚送粥、縫補丁、揣乾花紙包的細節,沈硯嘴角慢慢彎了點弧度,連握著信紙的手指都鬆了些力道。
“林晚……西市東巷,家裡有老有小,日子難。”沈硯輕聲重複了一遍,抬頭對楚昭雪道:“明日我去寒山郡一趟,就說巡查戰後安撫情況,順便看看周凱那邊的騎兵部署。”
楚昭雪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笑著點頭:“好,我這就安排,帶兩隊親兵就行,不用興師動眾。”沈硯嗯了聲,目光又落回信紙上,周淩峰那歪歪扭扭卻滿是興奮的字跡,倒讓他想起自己年少時的模樣——那時也總愛把身邊人的趣事記下來,藏不住半點熱哄。
第二日清晨,沈硯隻帶了兩隊親兵,騎著匹黑馬,往寒山郡去。路上雪還沒化,馬蹄踏在凍土上,留下淺淺的印子。他沒讓提前傳信,快到寒山郡時,才讓人給周虎送了句口信,說“午後到,不用接”。
午後的寒山郡,陽光正好,西市的粥棚前還圍著不少百姓。沈硯到的時候,周虎正帶著周豹在府衙門口等,見他翻身下馬,趕緊迎上去:“世子怎麼親自來了?”
“過來看看戰後安撫,順便瞧瞧周凱的騎兵營。”沈硯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掃過府衙院子,沒看見周凱的身影,便問:“凱子呢?”
周虎剛要開口,旁邊的周淩峰就蹦了出來,眼睛亮得像星星:“世子!周凱哥去東巷了!”話一出口,就被周虎瞪了一眼,他趕緊捂住嘴,又偷偷衝沈硯眨了眨眼——那模樣,活像怕人不知道是他寫的信。
沈硯沒點破,隻笑著說:“正好,我也去西市看看粥棚,一起走吧。”
一行人往西市走,剛到東巷口,就看見那棵老榆樹下,周凱正幫著林晚把一捆乾柴搬進院——他卸了銀甲,隻穿件素色棉袍,袖口的淡藍補丁在陽光下格外顯眼,林晚站在門邊,手裡端著碗熱水,遞過去時,耳尖紅得像浸了胭脂。
沈硯腳步頓了頓,示意周虎他們彆上前,隻遠遠看著。見周凱接過熱水,沒立刻喝,反而先幫林晚把院門口的積雪掃開,又彎腰幫屋裡的老奶奶搬了把藤椅到門口曬太陽,動作自然又妥帖,完全沒了戰場上的凜冽,倒多了幾分煙火氣。
“這姑娘看著本分。”沈硯輕聲說,目光落在林晚給老奶奶掖毯子的手上——動作輕,眼神細,是個會照顧人的。周虎在旁點頭:“是個好姑娘,凱子眼光不差。”
等周凱轉身看見沈硯,先是愣了愣,隨即快步走過來,躬身行禮:“世子!您怎麼來了?”耳尖還帶著點沒褪下去的紅,顯然是剛才和林晚相處時的餘溫。
沈硯拍了拍他的肩,語氣溫和:“過來巡查,聽說你常來這邊幫襯百姓,過來看看。”他沒提信的事,隻往院裡瞥了眼,“林姑孃家日子難,回頭讓軍需處多撥點過冬的煤和棉絮過來,算在府衙的安撫物資裡。”
周凱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低聲道:“謝世子。”
沈硯又笑了笑,轉頭對周淩峰說:“淩峰,你跟我來,我問你點望海方向的事。”把周淩峰叫到一邊,才低聲調侃:“信是你寫的?字倒是比上次工整了些。”
周淩峰臉一紅,撓著頭笑:“世子您都知道啦!我就是覺得周凱哥太悶了,得有人幫他說說!”
“你這小子。”沈硯點了點他的額頭,“不過這事做得還行,隻是下次彆瞎嚷嚷,凱子臉皮薄。”
傍晚,沈硯在府衙和周虎、周凱議事,聊完軍務,才單獨留周凱說話:“林姑娘是個好姑娘,你要是真心,就好好待人家。軍中雖不講究門當戶對,但你得記住,既然幫了,就幫到底,彆讓人家受委屈。”
周凱抬頭看他,眼底滿是感激:“世子放心,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第二日清晨,沈硯要回主城,周凱送他到城外。沈硯翻身上馬,回頭道:“等望海的事了了,我準你幾天假,好好陪陪林姑娘,也去看看她家裡的情況。”
周凱躬身行禮,看著沈硯的身影消失在雪地裡,心裡暖得像揣了團火——他原本還怕這事被世子說不務正業,沒成想,世子不僅沒怪他,還這般體諒。
剛回府衙,周淩峰就顛顛跑過來,湊到他身邊,邀功似的揚了揚下巴:“周凱哥!我就說世子會幫你吧!要不是我寫信,世子哪知道你這點心思?下次我再幫你探探林姑孃的口風,問問她覺得你怎麼樣!”
周凱轉頭看他,眉頭輕輕皺了皺,眼神裡滿是無語,抬手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語氣帶著點無奈的吐槽:“你倒挺會替人瞎操心。”見周淩峰還想反駁,又補充了句,“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周淩峰揉了揉後腦勺,不服氣地撇撇嘴:“我這不是幫你嘛!你自己悶著,什麼時候才能跟林姑娘說明白啊!”
周凱沒再理他,轉身往自己的帳篷走,耳尖卻悄悄紅了——他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隻是這小子,倒比他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