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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啟元 第10章 又來一夥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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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菜的香氣還在山寨前院彌漫,士兵們正捧著碗細嚼慢嚥,剛被沈硯勸得學會適量添菜,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震得地麵發顫的腳步聲,伴隨著哨兵幾乎破音的呼喊:「軍師!大當家!大事不好!山腳下黑壓壓來了一夥官兵,起碼三千往上!正順著山道往山寨衝呢!」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在熱鬨的宴席上,滿院的笑聲瞬間凝固,眾人手裡的碗筷「哐當」落地,臉上的滿足瞬間被驚恐取代。蘇凜猛地拍案而起,眼神銳利如刀,起身時帶起的風掀動了桌布,沉聲道:「弟兄們!抄家夥戒備!蘇虎兄弟、蘇熊兄弟,帶主力守前門隘口,用滾石擂木堵死山道!秦風兄弟、陸川兄弟,領兩隊人守兩側山腰,防止他們迂迴包抄!」

「三千人?!」蘇虎扛著大刀的手猛地一緊,又驚又怒地罵道,「上次縣府纔派百十人,這次怎麼來了這麼多?是衝著咱們來的?」蘇熊也攥緊了狼牙棒,憨厚的臉上滿是凝重,悶聲道:「大當家,前門隘口窄,能擋一陣,但架不住人多啊!」

士兵們也亂了陣腳,有人攥著刀槍的手不停發抖,有人下意識往同伴身邊靠——山寨滿打滿算才幾百弟兄,麵對三千官兵,簡直是雞蛋碰石頭。

沈硯眉頭擰成疙瘩,強壓下心頭的驚悸,高聲安撫道:「大夥兒彆慌!三千人雖多,但山道狹窄,他們展不開陣型,咱們居高臨下,能守!」他轉頭對李墨道:「先生,立刻帶所有人——百姓、婦女孩子,還有我娘她們,從後山密道轉移!動作快,彆磨蹭!」

「硯兒,你務必小心!」沈母拽著沈硯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沈玥嚇得臉色發白,死死抱住沈硯的腿,哭著喊:「二哥,我不跟姐姐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聽話!」沈硯咬了咬牙,掰開妹妹的手,又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後山密道隻有咱們知道,安全!等打退官兵,我就去找你們,還給你做雙份鍋包肉!」沈薇見狀,立刻拉著母親和哭啼的沈玥,跟上李墨的腳步往後山跑。

沈硯轉身衝到蘇凜身邊,語速極快:「大當家,讓弟兄們把宴席剩下的油湯、熱油都搬到隘口,官兵爬山時,往下潑,能阻礙他們!再讓會射箭的弟兄守在高處,專射領頭的!」

蘇凜眼睛一亮,立馬吩咐:「照軍師說的做!快!」

說話間,山腰傳來秦風急促的呼喊:「軍師!大當家!官兵打著州府的大旗,領頭的是個騎高頭大馬的將軍,看裝備全是精銳,不像是來搜剿,倒像是有備而來!」

「有備而來?」沈硯和蘇凜對視一眼,都心頭一沉——山寨剛安穩沒幾天,既沒劫州府的糧,也沒殺官差,怎麼會引來三千精銳官兵?

山風呼嘯,裹挾著官兵的呐喊聲越來越近,遠處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螞蟻般往上湧,鐵甲在陽光下反射出成片的冷光,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山寨。

「快!把灶台裡的熱油舀出來,裝在木桶裡抬到隘口!宴席剩下的油湯也彆浪費,全搬上去!」蘇凜立刻高聲下令,聲音裡滿是果決。

士兵們瞬間回過神,紛紛扔下碗筷行動起來——幾個力氣大的扛著空木桶衝向灶台,滾燙的熱油舀進去,桶沿冒著嫋嫋白煙;還有人端著盛油湯的大盆,腳步飛快地往山道隘口跑,湯汁晃悠著濺出幾滴,落在地上滋滋作響。

沈硯跟著蘇凜衝到隘口,低頭往下一看,山道上的官兵已經逼近半山腰,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湧來,領頭的將軍騎著高頭大馬,鐵甲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手裡的長槍直指山寨方向,高聲喊著:「山上反賊聽著!速速繳械投降!若敢抵抗,格殺勿論!」

「反賊?老子看你們纔是助紂為虐的狗腿子!」蘇虎扛著大刀站在隘口最前麵,對著山下怒聲罵道,唾沫星子順著風飄下去。

沈硯按住他的肩膀,沉聲道:「彆跟他們廢話,等他們爬到隘口下方三丈處,先往下潑熱油,再推滾石!弓箭手準備,專射領頭的校尉和那個將軍!」

「明白!」弓箭手們立刻弓上弦,搭著箭矢蹲在隘口兩側的岩石後,目光緊緊盯著山下不斷逼近的官兵,手指微微發緊。

蘇熊已經帶著人把堆積的滾石、擂木挪到了隘口邊緣,一塊塊磨盤大的石頭壘得像小山,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悶聲道:「軍師,都準備好了!隻要他們敢上來,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

說話間,最前麵的幾個官兵已經爬到了隘口下方,正仰頭往上看,臉上滿是囂張。沈硯眼神一冷,抬手喝令:「潑!」

早已待命的士兵們立刻舉起木桶,滾燙的熱油「嘩啦」一聲潑了下去,伴隨著官兵淒厲的慘叫,山道上瞬間響起一片哀嚎——熱油濺在身上,瞬間燙出密密麻麻的水泡,有人滾倒在山道上,連帶後麵的官兵也亂了陣型。

「推滾石!」沈硯緊接著下令。

蘇熊大手一揮,弟兄們合力推開滾石,磨盤大的石頭順著陡峭的山道往下滾,撞得山石飛濺,砸在官兵隊伍裡,瞬間砸倒一片,慘叫聲、哭喊聲混在一起,原本整齊的衝鋒隊形徹底亂了。

「射箭!」

弓箭手們立刻鬆開手指,箭矢如同雨點般射向山下,精準地落在慌亂的官兵中,幾個領頭的校尉應聲倒地,騎在馬上的將軍見狀,氣得哇哇大叫,揮舞著長槍下令:「給我衝!拿下山寨,重重有賞!」

可山道狹窄,熱油和滾石擋住了去路,官兵們擠在半山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成了活靶子。沈硯站在隘口,目光冷冽地看著這一幕,心裡清楚——這隻是暫時的,三千官兵的基數擺在那,必須儘快想辦法徹底打退他們,否則等官兵摸清山道情況,遲早會攻上來。

沈硯抬手示意士兵暫停攻擊,扶著隘口的岩石,居高臨下看向山下騎在馬上的將軍,聲音洪亮又帶著冷意:「山下將軍聽著!我山寨弟兄從未作亂,你們為何興師動眾來攻?莫不是州府同知王懷安,在你們麵前顛倒黑白,汙衊我等是反賊?」

「放肆!」這話剛落,將軍臉色瞬間漲紅,不是被說中要害的慌亂,而是帶著敬畏的暴怒,他猛地舉起長槍指向沈硯,厲聲喝道,「王大人乃州府同知,位列從六品,是朝廷欽命的重臣!爾等草寇也敢直呼其名,還敢肆意汙衊?」

他握著槍杆的手青筋暴起,眼神裡滿是忌憚——王懷安在州府根基深厚,連知府都要讓他三分,自己不過是個從七品的校尉,奉命帶隊,誰敢質疑這位上官的命令?稍有遲疑,回頭就是「通匪」的罪名,腦袋都保不住!

「汙衊?」沈硯冷笑一聲,「上次王懷安監守自盜剋扣官糧,嫁禍我山寨;這次又捏造罪名,派你等前來滅口,他的齷齪事,附近村鎮誰不知道?你敢說你一無所知,隻是心甘情願被他當刀使?」

將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裡何嘗沒有疑慮?可一想到王懷安的官職和手段,後背就冒冷汗,咬牙硬聲道:「休要妖言惑眾!王大人的軍令豈容置疑?本將軍隻知奉旨剿匪!再敢抵抗,格殺勿論——給我衝!哪怕填,也要把隘口填平!」

他怕再聽沈硯說下去,自己會動搖,索性閉上眼下令,語氣裡滿是破釜沉舟的決絕。山道上的官兵見狀,也知道將軍不敢違抗王懷安的命令,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哪怕前麵還是滾燙的熱油和滾石,也隻能踏著同伴的屍體往上爬。

沈硯看著這一幕,眼神沉了下來——王懷安官職太大,這校尉根本不敢反抗,看來這場硬仗,終究躲不過去了。

沈硯看著山下踩著同伴屍體往上衝的官兵,胸腔裡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心裡狠狠罵道:該死的王懷安,這是你逼我的!

他眼神瞬間變得狠厲,轉頭對蘇凜和蘇虎等人沉聲道:「既然他非要置我們於死地,那就彆留手了!蘇熊兄弟,把準備好的火油桶抬上來,澆在滾石上點燃,往下推!蘇虎兄弟,帶一隊人守住隘口兩側,彆讓官兵從側麵攀爬!」

「好!」蘇熊立馬應聲,帶著幾個弟兄扛著裝滿火油的木桶衝過來,擰開桶蓋,刺鼻的火油味瞬間散開,順著隘口往下淌,緊接著有人點燃火把,扔在澆了火油的滾石堆上,火焰「騰」地一下竄起,照亮了沈硯冷冽的臉龐。

「推!」沈硯一聲令下,燃燒的滾石帶著熊熊火光往下滾,山道上瞬間變成一片火海,衝在前麵的官兵被火燎到,慘叫著滾下山崖,後麵的官兵被火光逼得連連後退,原本瘋狂的衝鋒勢頭瞬間被遏製。

蘇虎扛著大刀,一刀砍退一個僥幸爬上來的官兵,濺起的鮮血灑在臉上,他抹了一把,對著沈硯大喊:「軍師!這招管用!但火油不多了,撐不了多久!」

沈硯眉頭緊鎖,目光掃過隘口上疲憊的弟兄,心裡清楚火油是權宜之計,三千官兵的補給遠比他們充足,拖下去遲早會被攻破。他攥緊拳頭,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王懷安,今日這血仇,我記下了,遲早要讓你加倍償還!

「弓箭手繼續壓製!」沈硯高聲下令,「再把所有空木桶裝滿碎石,往下砸!能多拖一刻,後山的人就能多一分安全!」

官兵的慘叫聲、火焰的劈啪聲、兵器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回蕩在山穀間,沈硯站在隘口最前方,迎著撲麵而來的煙火氣,眼神堅定——這場仗,哪怕拚到最後一人,也絕不能讓王懷安的陰謀得逞!

將領看著山道上一片火海,弟兄們要麼被燒得慘叫連連,要麼被滾石砸得血肉模糊,衝了數次都沒能靠近隘口半步,反而死傷慘重,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握著長槍的手都在發抖——再打下去,這三千弟兄怕是要折在這裡,就算回去被王懷安追責,也總比全軍覆沒強!

他猛地勒住馬韁,對著山下嘶吼道:「撤!全給我撤!快退下山去!」

聲音嘶啞又急促,帶著破釜沉舟的慌亂。山道上的官兵早已被火海和滾石嚇破了膽,聽到「撤退」的命令,如蒙大赦,紛紛丟掉兵器,互相推搡著往山下逃,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有人慌不擇路滾下山坡,有人被同伴撞倒在地,慘叫聲、呼喊聲混在一起,亂成一團。

「彆追!」沈硯抬手攔住正要衝出去的蘇虎,眼神依舊警惕,「山路複雜,謹防他們有埋伏,守住隘口就行!」

蘇虎咬牙切齒地看著逃竄的官兵,狠狠跺了跺腳:「便宜他們了!」話雖如此,還是聽話地守住隘口,讓弓箭手繼續盯著山下,防止官兵反撲。

火焰漸漸熄滅,山道上留下滿地屍體和兵器,血腥味混雜著火油味,刺鼻難聞。沈硯站在隘口,看著官兵狼狽逃竄的背影,心裡的怒火並未消減——今日雖打退了他們,可王懷安絕不會善罷甘休,下次再來,恐怕會是更難纏的對手。

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心裡再次暗罵:王懷安,這筆賬,咱們遲早要算清楚!

將領李奎帶著滿身煙火味和殘兵,狼狽地跪在王懷安的同知府衙內,頭埋得極低,不敢抬頭看上座的人。他身上的鐵甲布滿劃痕,戰袍還沾著弟兄們的血汙,聲音帶著顫音:「大人,屬下無能……那山寨地勢險要,又有火油滾石相助,弟兄們死傷過半,實在攻不下來……」

「廢物!」王懷安猛地一拍案幾,上好的青花瓷茶杯摔在地上碎裂,茶水濺了李奎一身。他身著錦袍,麵容陰鷙,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著李奎,「三千精銳,竟拿不下一個破山寨?本大人養你們這群飯桶何用!」

李奎渾身發抖,磕著頭辯解:「大人,那沈硯太過狡猾,山道狹窄根本展不開陣型,弟兄們……弟兄們是真的拚了……」

「拚了?」王懷安冷笑一聲,起身走到李奎麵前,用腳狠狠踩著他的手背,看著他痛得臉色發白卻不敢哼聲,語氣愈發陰狠,「本大人要的是結果,不是藉口!你知道那沈硯為何敢與本大人作對嗎?他手裡握著我剋扣官糧的證據!你殺不死他,就是給我留禍根!」

李奎疼得額角冒汗,隻能連連求饒:「大人饒命!屬下願再帶兵去攻,哪怕拚儘最後一人!」

「再去?」王懷安鬆開腳,蹲下身,手指捏住李奎的下巴,笑容殘忍,「你覺得那山寨還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沒用的東西,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他話音剛落,門外突然衝進來兩個黑衣護衛,二話不說就架起李奎。李奎驚恐地掙紮:「大人!屬下知錯了!求您饒我一命!」

王懷安背過身,語氣冰冷:「杖責五十,貶為火頭軍,再敢提及今日之事,或是讓沈硯的訊息傳出去,就提頭來見。」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把他的家眷接到府衙『看管』起來,彆讓他有二心。」

李奎的慘叫聲漸漸遠去,王懷安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天色,眼神陰鷙得可怕。他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低聲自語:「沈硯……你以為打退李奎就沒事了?既然硬攻不行,那本大人就給你玩點陰的……」

他轉頭對心腹吩咐:「去,把『影衛』叫來。告訴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混進山寨,取沈硯的項上人頭!另外,再散佈訊息,說那山寨勾結反賊,朝廷不日將派大軍圍剿,讓附近村鎮沒人敢幫他們!」

心腹躬身應下,看著王懷安毫無溫度的眼神,心裡一陣發寒——這位同知大人,向來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沈硯這次,怕是真的要遭殃了。

心腹剛應聲,門外就走進一道纖細的黑影,一身緊身夜行衣勾勒出利落的身形,麵容被黑巾遮去大半,隻露出一雙冷冽如冰的眼睛,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她便是王懷安從小收養、一手培養的義女,也是他最信任的影衛,淩霜。

「義父。」淩霜單膝跪地,聲音清冷無波,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彷彿隻是一件沒有感情的兵器。

王懷安轉身看向她,臉上的陰鷙褪去幾分,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淩霜,從小教你的本事,該派上用場了。」

「請義父吩咐。」淩霜依舊低著頭,語氣恭敬。

「那山寨的沈硯,屢次壞我好事,還握著我的把柄。」王懷安走到她麵前,語氣陰狠,「李奎是個廢物,硬攻不行,你就混進去——用你的本事,取他項上人頭。記住,彆留下任何痕跡,事成之後,我許你自由。」

「自由」二字一出,淩霜垂著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屬下遵命。」她從小在王懷安身邊長大,學的是殺人技,受的是嚴苛管教,所謂「義女」,不過是王懷安最鋒利、最聽話的刀。

王懷安滿意地點點頭,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卻帶著威脅:「彆讓我失望。你知道,背叛我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你的命,還有你那早逝爹孃的『牌位』,可都在我手裡。」

淩霜身體一僵,眼神更冷,卻依舊恭敬地應道:「屬下明白。」

「去吧。」王懷安揮揮手,像打發一件物品。

淩霜起身,沒有多餘的動作,身形一閃,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外,隻留下一陣淡淡的寒氣。

王懷安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淩霜是他親手鍛造的刀,最懂隱匿,最懂殺人,沈硯,這次看你還怎麼躲!

夜色漸濃,淩霜換了一身洗得發白、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故意在泥地裡滾了幾圈,讓自己渾身沾滿塵土,原本冷冽的眼神也換上了一層驚恐與無助。她把隨身的短匕藏在發髻裡,又在臉頰上抹了幾道灰,看上去就像個在戰亂中與家人走散、流離失所的難民。

她沿著山道慢慢往上走,走到山寨門口時,故意雙腿一軟,跌坐在地,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什麼人?!」哨兵立刻握緊刀槍上前,警惕地盯著她——剛打退官兵,山寨上下都繃緊了神經。

淩霜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道:「官……官兵殺過來,我爹孃和弟弟都失散了……我一路跑,就想找個地方躲躲……求各位大哥行行好,收留我吧!」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哨兵對視一眼,轉頭朝寨內喊道:「軍師!大當家!門口有個難民,說是和家人走散了!」

沈硯和蘇凜正清點傷亡、加固隘口,聞言立刻走了過來。沈硯打量著地上的淩霜,她身形單薄,衣衫破舊,臉上滿是恐懼,看起來確實像個受了驚嚇的難民。但他剛經曆過官兵圍剿,心裡多了幾分警惕,沉聲道:「你從哪裡來?怎麼知道這山上有山寨?」

淩霜早有準備,哭著回道:「我家就在山下的清溪村,官兵來的時候,聽村裡人說山上有弟兄們能護著百姓,我就拚命跑上來了……求你們彆趕我走,我什麼活都能乾,不會白吃糧食的!」

蘇凜看著她可憐的樣子,心先軟了:「軍師,看她一個姑孃家,也不像壞人,不如先收留她,等風頭過了再讓她找家人?」

沈硯眉頭微蹙,又盯了淩霜一眼——她始終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眼神裡的恐懼看起來毫無破綻。他沉吟片刻,終究還是不忍拒絕一個落難的女子,點頭道:「行,先帶她去後山的難民區,讓我姐照應著,告訴她規矩,不許隨意走動。」

「謝謝大哥!謝謝軍師!」淩霜連忙磕頭道謝,額頭沾著泥土,模樣愈發狼狽,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第一步,成功了。

被哨兵領著往後山走時,淩霜看似慌亂地四處張望,實則早已把山寨的佈局、哨位暗記在心。路過前院時,她瞥見站在隘口旁的沈硯,身形挺拔,眼神銳利,正是她此行的目標。

到了難民區,沈薇正給避難的百姓分發乾糧,見淩霜渾身臟兮兮的,連忙遞過一塊餅子:「彆怕,在這裡安全。」

淩霜接過餅子,低聲道謝,順勢低下頭,掩去眼底的寒意。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王懷安的影衛,隻是一個尋求庇護的難民,而她的刀,已經悄悄對準了沈硯的咽喉。

沈薇見淩霜渾身臟兮兮的,還一直瑟縮著,心下更是憐惜,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臨時住處走:「跟我來,我那兒有乾淨的衣裳,你先換了,再燒點熱水洗把臉。」

她的手溫暖又有力,淩霜下意識想抽回,卻被沈薇握得更緊,語氣溫柔:「彆怕,我叫沈薇,在這裡沒人會欺負你。」

到了住處,沈薇翻出自己一件半舊的粗布裙遞給她,又轉身去燒水。淩霜捧著衣服,看著沈薇忙碌的背影,眼底的寒意淡了一絲,卻依舊警惕——她從未感受過這般真切的暖意,隻覺得陌生又危險。

熱水燒開後,沈薇幫她兌好溫度,遞過布巾:「擦擦吧,看你臉臟的。」淩霜低頭擦拭,露出的臉頰雖帶著幾分蒼白,卻也算清秀。沈薇看著她,笑著說:「你長得真好看,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我帶你熟悉這裡,有我在,沒人敢為難你。」

往後幾日,沈薇待淩霜真如親妹妹一般:吃飯時總把碗裡的粗糧餅多分給她半塊,夜裡怕她著涼,把自己的薄被挪過去一半,乾活時也總護著她,不讓她乾重活。閒下來時,還會跟她講山寨的事,說沈硯的厲害,說蘇虎兄弟的豪爽,語氣裡滿是驕傲。

淩霜總是安靜地聽著,偶爾點頭回應,表現得乖巧又順從,暗地裡卻把沈薇說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在心裡——沈硯每日辰時會去隘口巡查,午時會和蘇凜等人議事,山寨的糧倉在西側,密道入口在後山老槐樹下。

她會借著幫沈薇送東西的機會,悄悄觀察沈硯的行蹤,可每次對上沈薇溫和的眼神,心裡總會莫名一滯。有一次,沈薇拉著她的手,輕聲問:「你以後要是找不到家人,就留在山寨吧,我們都能當你的家人。」

淩霜指尖一顫,低頭避開她的目光,聲音低啞:「謝謝薇姐。」眼底卻掠過一絲掙紮——她是來殺人的刀,怎配擁有「家人」?可沈薇的好,卻像一縷暖陽,悄悄照進她早已冰封的心底,讓她第一次對自己的任務,生出了一絲動搖。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難民區,斑駁的光影落在地上。淩霜已經將短匕藏在袖中,指尖緊緊攥著,正借著幫沈薇晾曬衣物的名義,悄悄留意著沈硯可能出現的方向——她打聽好,沈硯今日午後會去後山檢視密道,難民區是必經之路。

就在她調整呼吸,準備找機會尾隨或佯裝偶遇時,一道熟悉的身影邁步走來,正是沈硯。他剛巡查完西側糧倉,路過難民區,看到沈薇,笑著抬手:「姐,忙著呢?」

「硯兒?你怎麼過來了?」沈薇立刻放下手裡的衣物,快步走過去,語氣裡滿是親昵,「剛想給你送點水,你就來了。」

「剛好順路,過來看看。」沈硯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淩霜,眼神溫和,像對待普通難民一樣點頭示意,隨即轉向沈薇,「最近難民區這邊都還安穩吧?沒什麼異常情況?」

「挺好的,大家都很安分,淩霜也幫了我不少忙。」沈薇笑著拉過淩霜,對沈硯介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姑娘,淩霜。」

淩霜的身體猛地一僵,袖中的手指幾乎要嵌進掌心——姐?他叫沈薇「姐」?

她一直知道沈薇和沈硯關係親近,卻從未想過兩人是親姐弟!之前沈薇跟她講起沈硯時,語氣驕傲又依賴,她隻當是山寨裡的手足情誼,竟沒察覺這層最親近的關係。

一瞬間,無數情緒在她心底翻湧:驚訝、慌亂,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無措。她是來殺沈硯的,可沈硯,是那個待她如親妹妹、給她溫暖的沈薇的親弟弟。

如果她動手,沈薇會怎麼樣?那個總是笑著給她分餅子、夜裡把被子挪給她一半的姐姐,會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死去,甚至可能知道凶手就是她這個被她真心對待的「妹妹」。

淩霜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眼神裡的冷冽被複雜取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避開沈硯的目光,連之前偽裝的乖巧都差點維持不住。她攥著短匕的手微微顫抖,心底那絲早已存在的動搖,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掉一個「敵人」,卻無法忽視沈薇給予的溫暖,更無法想象親手毀掉這份溫暖後,沈薇的模樣。

「淩霜?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沈薇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切地伸手想碰她的額頭,「是不是累著了?」

淩霜猛地抬頭,避開她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低啞:「沒……沒事,薇姐,可能有點曬得慌。」她的目光飛快地瞥了沈硯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動手的念頭,第一次在她心裡,變得遲疑而沉重。

沈硯看著淩霜僵硬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瞭然——官兵剛退,王懷安絕不會善罷甘休,硬攻不成,必然會派細作滲透。這淩霜來得時機太巧,言行看似無懈可擊,可剛才聽到他和沈薇的姐弟關係時,那份慌亂絕非普通難民所有。

他瞬間猜到了七八分:這姑娘,就是王懷安派來的殺手。

但沈硯沒有聲張,反而壓下了警惕,眼底閃過一絲算計——與其直接戳穿,不如以身做餌,看看她究竟有何目的,或許還能從她口中套出王懷安的更多陰謀。

他不動聲色地對沈薇笑道:「姐,我待會兒要去後山檢視密道加固情況,淩姑娘既然熟悉了幾日,不如讓她跟我一起去?正好幫我指指路,也讓她多熟悉熟悉後山的規矩。」

沈薇一聽,立刻點頭:「好啊!淩霜,你跟我弟去轉轉,後山風景好,也安全。」

淩霜心裡咯噔一下——沈硯主動讓她同行?是起了疑心故意試探,還是……她攥緊袖中的短匕,猶豫片刻,終究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隻能低頭應道:「好。」心底卻警鈴大作,同時又生出一絲詭異的期待——這或許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兩人順著後山小路往密道方向走,一路上沈硯故意放慢腳步,閒聊般說道:「淩姑娘,聽我姐說,你是清溪村人?我前幾日去過那村子,怎麼沒聽說有你這樣的姑孃家?」

淩霜心頭一緊,強作鎮定地回道:「我……我平時很少出門,村裡人不太熟悉我。」

「是嗎?」沈硯笑了笑,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直麵淩霜,眼神銳利如刀,不再有半分溫和,「可我聽說,清溪村的百姓,早在官兵圍剿前就躲進深山了,你又是怎麼獨自跑上山寨的?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是清溪村人?」

淩霜渾身一僵,臉色瞬間煞白,袖中的短匕猛地抽出,直指沈硯的咽喉,聲音冷冽:「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既然被識破,她也不再偽裝,眼底的掙紮被決絕取代,可握著匕首的手,卻依舊微微顫抖。

沈硯沒有躲閃,反而往前逼近一步,匕首的鋒芒幾乎貼到他的脖頸,他卻神色平靜:「從你說自己是清溪村人那一刻起。王懷安派你來殺我,對嗎?」

淩霜瞳孔驟縮——他竟然連王懷安都猜到了!

「既然知道,你還敢以身犯險?」淩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彆以為我不敢動手!」

「你敢動手,早就動了。」沈硯看著她顫抖的手,語氣放緩了些,「剛纔在難民區,你明明有機會,卻因為我姐,猶豫了,不是嗎?我沒猜錯的話,你是王懷安派來殺我的,對吧!」

每一句話都戳中要害,淩霜的匕首再也握不穩,「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踉蹌著後退兩步,滿眼震驚地看著沈硯——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沈硯彎腰撿起匕首,扔到一旁,沉聲道:「我不是要殺你,隻是想跟你談談。王懷安對你,是把你當成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你真的願意一輩子做他的刀,為他的齷齪事賣命嗎?」

淩霜蹲下身,雙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片刻後,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間溢位。她放下手,眼底滿是紅血絲,聲音哽咽卻清晰:「是……我是他的義女,也是他養了十幾年的影衛。」

「我爹孃早逝,五歲那年被他收養,他沒教過我半分溫情,隻教我殺人、隱匿、偽裝。在他眼裡,我從來不是什麼女兒,隻是一把聽話的刀——一把能幫他鏟除異己、掩蓋齷齪事的刀。」她的聲音帶著刻骨的寒意,還有一絲絕望,「他說,隻要我乖乖聽話,事成之後就給我自由,可我知道,那都是騙我的。我爹孃的牌位被他鎖在府裡,他用這個拿捏我,我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沈硯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陽光透過樹葉落在淩霜蒼白的臉上,能看到她眼底深處的疲憊與不甘——那是長期被操控、失去自我的痛苦。

「這次來殺你,是他的命令。」淩霜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沈硯,「我偽裝成難民混進來,本想找機會動手,可……可薇姐她對我太好了。」說到沈薇,她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濃濃的愧疚,「她給我分餅子,給我蓋被子,還說要當我的家人。我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溫暖,每次想動手,看到她的笑容,就下不了手。」

「剛才聽到她叫你『弟弟』,我徹底慌了。」淩霜自嘲地笑了笑,淚水滑落,「我要是殺了你,她該多傷心?我怎麼對得起她對我的好?可我不殺你,回去之後,王懷安也不會放過我,還有我爹孃的牌位……」

她陷入兩難的掙紮,雙手用力抓著地麵的泥土,指節泛白。

沈硯看著她痛苦的模樣,語氣平靜卻帶著力量:「王懷安用牌位拿捏你,是因為他知道你有軟肋。可你有沒有想過,真正的孝順,不是被人操控著作惡,而是讓你爹孃的在天之靈,看到你活得自由、清白?」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不是他的刀,你是活生生的人,有選擇的權利。與其回去被他繼續當工具使喚,不如留在山寨,和我們一起對付他——不僅能擺脫他的控製,還能揭穿他的罪行,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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