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一場終成空大結局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鄉試
鄉試
雲渝暗惱,
自己也該隨心蹦跳兩下,現在沒了最初的衝勁,再蹦就差點意思,
他好奇何人如此率真。
轉頭一瞧。
正是在山下不屑年輕人做派的何某人。
何笙堯發現雲渝看過來,嗬嗬乾笑兩聲,
“真巧,
你也來掛同心結啊。”
雲渝:“……”
他就不該擔心被何笙堯瞧見甩紅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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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府魚米之鄉,
才子佳人眾多,
府衙的貢院也格外的大些,
占地三十來畝,能夠容納上萬考生,
如若從高處俯瞰,
一排連著一排的長條屋子連綿不絕,望不到頭,黑壓壓一片。
寅時,一聲響炮準時衝天而起,
奏響禮樂,連著三聲響炮之後又驟然一靜。
貢院門前立著高高的燈籠架子,考生們手裡人人提著各色燈籠,又有天上的星子照路,
擠是擠了點,
但不用摸黑。
考生分縣點名進入,
進考場要過三道檢查,每過一道,
文書就在進入許可的紙上蓋一戳。
科舉考試檢查嚴格,要把學子的東西全攪碎,掰爛了看,
衣衫不得有內襯,被褥隻能單層,脫光了衣服,渾身上下摸一個遍,沒有哪一處能被放過,頭發都得散開抓兩把。
漢子和姐兒的科考不在一處,彥博遠前世聽聞姐兒那邊是改檢查為沐浴,換上統一服飾進入考場,待遇好上不少,不過進了貢院大家都一樣。
最後一道檢查完畢後就能過龍門,進考場。
貢院裡頭每個巷子一道門,巷子名按照《千字文》來,天地玄黃一路排下來,一個巷子十來間小屋子,比拴馬的馬廄還小些,勉強能站起身。
一間小屋子配兩塊木板,既是桌椅也是床。
兩邊牆上各有兩塊放木板的卡槽,白天一塊木板卡上麵當桌子,晚上兩塊拚一起,卡下麵當床鋪。
三年一考,貢院三年一開,木板長久不用有蟲洞,遇到腐朽嚴重些的,半夜睡覺都能將木板壓塌。
木板窄短,像彥博遠這體型的人,隻能蜷著身子睡。
在號舍裡,彆人站直身子動動,彥博遠還得歪著身子轉身,大型猛獸被迫進了狹窄的牢籠,鎖鏈加身,十分憋屈。
每一排屋子,又有兩間用作五穀輪回處。
每次開貢院前,會把前一次的屎號子和普通的號舍放一塊重新排,誰排到上一次的這兩間,誰倒黴,書生圈裡就說那人乾過缺德事,這遭來報應。
彥博遠看自己舍號,是張字三號,和那倒黴地方有點距離。
運氣不錯。
棚子頂部也完好沒漏洞,不用擔心下雨漏水,遇到漏風漏雨的考棚,不光卷子保不住,人都能去半條命。
院門一關,裡頭就是著火死了人,也不能開。
一切看造化。
身體弱的,沾點黴運的書生,還真能折裡頭。
科舉千萬裡挑一,不光挑學識,還挑身體素質和運氣。
每條巷子裡有一個雜役夥計,稱為“號軍”,負責分發食物送水。
彥博遠帶了塊小抹布,找雜役要了水擦洗。
之後數日,都是在這裡頭過,弄乾淨些,心裡舒坦,更容易思考破題。
地方小,也就擦個木板,擦完把東西拿出來一一規整,進考場檢查時候被弄亂,現在得重新拾掇。
開啟裝乾糧的竹籃,彥博遠忍不住歎氣,貢院飯食難吃質劣,東西還少吃不飽,院內允許自帶乾糧,但乾糧進去前會被嚴格檢查。
比如包子這種帶餡料的,檢查人員會掐開揉碎了看,汁水麵團變成渣子,混在一塊,根本沒法吃,看著就倒胃口。
彥博遠帶的是餅子肉乾,餅子掰成了麵粒子,肉乾再掰掰就能成肉鬆了。
搜身的人一天要過百人的乾糧,又是翻文具、被子又是掰食物的,手乾淨不到哪去,彥博遠隻能催眠自己不去想。
好在簡單炊具也能帶進來,到時候找雜役要壺清水,餅子肉乾放裡頭當湯煮,不至於吃壞肚子。
初八進場不考試,傍晚前全體考生入場,考場關閉。
彥博遠把爐子拿出來,找雜役要了水煮餅子肉乾。
肉乾是雲渝親自做的,擔心吃壞肚子沒下重料,味道寡淡,好歹是個肉,就著餅子吃個七分飽。
吃完飯,趁著沒開考,站舍號前麵,鬆動鬆動筋骨,開考之後就不能出來了。
考棚條件不好,但彥博遠風餐露宿過,兩邊書生睡覺老實,沒有磨牙說夢話的毛病,他閉上眼,沒一會兒呼吸就平穩了,秒睡。
住彥博遠對麵的書生翻來覆去,睡一會醒一會,看見他窩著身子沒動過,睡眠質量一看就好,內心羨慕,他這考試心態也忒好了點,這都能睡著。
第一晚順利度過。
初九正式開考。
考試用紙是來府城後去買的,三份官辦紙張,對應三場考試,草稿用紙和答案紙放在一塊,厚厚一遝,跟本書似的,考生在指定地點買下後,先填寫個人資訊,再交給佈政司,進考場後再發回來。
發完白紙,宣佈考題。
考題寫在一塊大木板子上,由監考官舉著走一圈,是《孟子》《中庸》《論語》,詩為:春台晴望。
彥博遠將題目抄譽到稿紙上,在這陌生號舍中有了熟悉之感。
他記性好,清晰記得上一世鄉試的考題,與現在的分毫不差。
原本脫離記憶的世界軌道,驟然發現了不變之處,彥博遠反倒有些不敢置信。
前世考完就複盤答案,後兩場的考題也記得一清二楚,全看之後對不對得上。
此次鄉試高中的信心倍增。
四書字數有規定,七百字為限,少了不行,多了更不行,可以修改,但潛規則就是彆修改。
一個字都彆。
彥博遠心中已有成算,卻也不能托大自負,一切穩妥為上,在稿紙上粗略寫下第一題的答案,試圖找到更好的回答,錦上添花。
找雜役要了水煮開,把餅子泡開就著吃,勉強墊個肚子,吃也不敢吃多。
如若小解,號舍內有便桶,若是大解,需由監考官帶著陪同去,回來在卷子上蓋個黑戳,時人戲稱“屎戳子”。
戳子蓋多了,評卷人覺得汙穢,成績自然好不到哪去。
題一道道破,稿紙寫完,再謄抄答卷。
沉下心思答題,天黑不點燭,彥博遠用清水擦洗完就睡,白日再奮筆疾書。
一晃工夫到初十。
卯時響起炮聲禮樂聲,第一場考試結束,可以交捲了。
交卷之後拿到出門許可的牌子,到門口等著,攢滿一定人數,再開門放行。
彥博遠晚上能平穩入睡,睡眠充足,總體精神還不錯。
雲渝一早就等在貢院外麵,遵彥博遠的旨,和何笙堯坐在馬車裡,喝著茶水吃著點心的等,時不時掀開簾子看看,仆從等在外頭,眼觀八路耳聽四方,時刻注意著貢院那頭。
出來的學子各個萎靡,有的雖有笑容,一看就是題答得好,但也難掩麵色的蒼白,更有甚者是由人擡出來的。
這纔是第一場,後頭兩場,怕是要熬不過去。
彥博遠的精力,雲渝清楚,但看多了麵色蒼白的書生,生怕彥博遠出了意外,也是擡出來的。
何笙堯該吃吃,該喝喝,看到擔架上的書生一點不帶慌的。
何生臨時抱佛腳的死樣,比他們慘多了,兩夜沒休息好,對他來說就是灑灑水,何笙堯對何生放十一分的心。
“你家的那個,壯得跟牛似的,你擔心你家相公暈倒,不如擔心院裡頭的床榻有沒有被他睡塌,要賠錢來得靠譜。”
話糙理不糙,雲渝還真擔心起彥博遠把床睡塌,隻能睡泥地來。
“少爺出來了。”仆從見到了何生。
何笙堯一把掀開車簾子。
“相公,這裡。”
說完跳下馬車,向何生招手。
何生麵色蒼白,衣服皺成了鹹菜乾,嘴角帶笑,想來答得不錯。
見到自家夫郎,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到了夫郎跟前,就抱著何笙堯不撒手,“裡頭又小又臭,地上還有蟲子,壓根沒法睡,困死我了。”嘴裡打出一個長哈欠。
“去馬車裡眯會兒,到家了我叫你。”
誰家相公誰心疼,何笙堯準備了三駕馬車,半拖著快睡過去的何生送到車裡,跟雲渝打了個招呼先走。
留下兩位小廝,繼續等彥博遠和向文柏。
彥博遠比向文柏早一點出來,他倆先後腳。
馬車搖晃,彥博遠頭搭在雲渝膝蓋上,精神氣很足。
街道上接考的人多,車馬擁堵,一刻鐘的步行距離,硬生生走了半個時辰。
彥博遠不困,和雲渝在馬車裡聊考試題目、答題思路,說巷子裡擡出去了幾個書生,說考官,說飯食,也說思念,但他們也不過分開了三天而已。
雲渝說外頭的日子,說自己拋紅綢的事,從懷裡掏出個物件,往彥博遠手裡塞,“給你。”
“什麼東西?”彥博遠平躺著看雲渝的臉,看不清物件,他將手舉到麵前。
是個香包,底下的流蘇垂下,拂在臉上,輕飄飄,軟乎乎。
“廟裡求的符紙,保佑科考,求的時候,是想讓你下次帶著考試,後來一想不對,這東西算夾帶,我就直接縫在香包夾層裡頭,考完了掛身上一樣用。”
彥博遠把香包放鼻子前聞。
是桂花,還有側柏、冰片等幾味中藥材,自然純淨的藥草,帶著午後金桂的馥鬱香氣。
兩天沒洗浴,巷子不通風,彥博遠身上的氣味並不好聞。
雲渝不嫌棄,給彥博遠揉頭按摩。
車外雜亂的背景音,並不妨礙彥博遠放鬆心神,閉上雙眼,鼻子在香包前嗅聞,頭皮上力度中正緩和的按摩,耳邊聽著雲渝說在家準備好了飯食,回去洗漱完吃了好睡覺……
雲渝說兩句,彥博遠嗯啊兩句回應。
一口氣說了多了,沒聽到彥博遠搭腔,雲渝低頭看枕在膝蓋上的彥博遠,他眉目舒展,香包搭在脖子處,已然入睡。
雲渝停下手裡的按揉,定定看著彥博遠睡顏,低下頭顱,在他額間落下一吻。
“相公辛苦了。”
八月十一,第二場開考。
初八的經曆複刻一遍。
又是半夜出門,又是烏漆嘛黑的路,又是烏泱泱的人頭,又是那些苦大仇深的檢查人員。
彥博遠睡個飽覺,再次入場。
第二場考五經,考前還得再默寫一遍前一場的幾句答案,證明兩場考試為同一人。
舍號不變,巷子裡的人,還是那些人。
有了前一回的經驗,這回大家熟門熟路找到自己的號舍,試卷依舊是第二日下發。
彥博遠與兩邊的考生進行考前閒談。
能聊的不多,萬能話題就是吃什麼,但都到這裡了,能吃的也就那些。
做學問說四書又不行,多說多錯,少說為妙。
打個招呼,拉伸一下筋骨,結束。
三日一過,十三號出來,回去睡一覺,十四日起早,再進來。
第三場考策題,策題也有字數要求,不少於三百,不多於兩千。
抄譽題目,打草稿,抄譽答案。
彥博遠認真答題。
第三場依舊考三天,八月十四到十六。
科舉越前麵的考試越重要,評卷人趕著時間批卷,掃一眼頭幾題,開頭幾句就能大體定下成績,到第三場考順了,重要性下降,中間遇上八月十五中秋夜。
前兩場沒信心的,或者過於有
信心的學子,就會提前交卷出去過中秋。
彥博遠是後者。
作者有話說:全書科舉相關內容參考《科舉史》及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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