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一場終成空大結局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收債
收債
漢子身材高大,
直直往這頭走,安翠蘭左右看看,發現這裡隻剩下她一人,
做賊心虛,以為要來轟她。
安翠蘭用手虛虛擋住臉,
佝僂著背,
做賊一般匆匆離開。
“……”擺出笑臉的彥博遠呆立在門口,
看著安翠蘭身後有鬼追的樣子,
一頭霧水。
他有這麼嚇人?
彥博遠身材高大,
沒有客人時,收斂了笑容,
麵目肅穆端重,
有一股將人壓製隔開的氣場。
安翠蘭遠遠窺過一眼,瘮得慌,今兒被瞧見,她不敢再去。
糕點鋪子蹲了幾天,
也沒將雲渝看清楚,想起那哥兒似乎是從柳溪村裡出來的。
安翠蘭看天色未晚,調轉方向,準備去那頭打聽打聽。
葉大和葉楊將養了幾日,
現在能夠下地,
父子倆搭肩到院子裡頭曬太陽。
院中有張躺椅,
葉楊和葉大目標一致,互相搭著腳步飛快,
直奔那椅子。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葉楊的屁股以微弱之差,敗於老父親的大屁股。
葉楊一擠葉大,
穩穩占據家中唯一一把藤編躺椅,愜意地往後一躺,眼皮耷拉下來,往旁邊一撇,覺得少了些什麼。
“去給我倒杯水去。”葉大推推旁邊勉強搬來張板凳的葉楊。
“要喝自己倒去。”葉楊毫無尊老的意思,把凳子往地上一放,也坐下。
兩個都是腿腳不方便的,何況,葉楊瞧老頭子腿腳比他還利索,更不樂意。
能躺下整個人的藤椅都讓給他了,還想讓他給葉大倒水,夢裡去吧。
葉楊還想讓他自己挪屁股去倒水,好把藤椅讓出。
家裡頭統共就三個人,自己不願意,大的不願意,葉大就想起自己還有個小兒子。
葉大扯開嗓門,衝屋裡頭喊,“小二子,給你爹拿杯水來。”
裡頭沒動靜,葉大皺眉,一個比一個懶,養他們到這麼大儘喂到狗肚子裡去,“葉樹!給我倒杯水出來。”
裡頭依舊沒動靜,外頭有了動靜。
“喲,葉老爺還有閒心喝水呢,馬尿喝不喝。”
葉家大門猛地被推開,來人手裡肩上扛了根長棍,後頭跟了三個打手模樣的壯碩漢子。
葉大父子倆見了來人宛如見了鬼,兩人同步利落起身,葉楊站起來時還帶翻了坐下的板凳,踉蹌幾步:“什麼風把熊三爺請來了。”
“你說什麼風,自然是還錢的風。”
為首的熊三爺站著不動,後頭跟著的打手說著話往前一步,將葉楊推倒在地。
“彆打,彆打,哥哥莫打,還錢,還錢我肯定還錢。”
葉楊被他一推一下子倒地,腿上傳來熟悉的劇痛,葉楊眼前一黑,好不容易快長好的骨頭,又裂了。
“爹,去拿銀子給熊三爺。”
葉大眼睛一瞪。
他哪裡還有錢來還債,他沒本事發怒,隻能討饒開口:“三爺您瞧我們父子倆,被惡徒打成這樣,家裡錢財都拿去買藥了,今日實在是還不上,手上隻有這些個兒子,還望三爺寬限幾日。”
熊三奪過葉大從兜裡掏出來的銅板,“十個銅板就想打發我們走,你是把我們當成叫花子了,寬限?從上月初一寬限到今天,這都快兩個月了,來一回寬限一回,當我這是善堂呐。”
葉大地心疼看著銅板,老臉擰成一團,“三爺我哪敢喲,實在是家裡快揭不開鍋了。”
收債的人什麼沒見過,當即不客氣。
熊三將手中棍子揚起,重重砸向那藤編躺椅,躺椅在重擊下頓時分成兩瓣。
葉大和葉楊渾身一顫,嚇得閉眼,下一擊這棍子就能落到他們倆身上。
藤椅都能被砍兩瓣,何況血肉。
後頭跟著的幾個打手也不閒著,分工明確,一人一個屋子,進去就是打砸。
值錢的拿走,不值錢的砸了。
“三爺,這裡還有個小的。”一人把葉樹拎出屋子,葉樹哇哇哭。
後頭亂,前頭亂。
小的哭,大的也在哭。
熊三怒斥:“我們是賭坊,賭坊!知道什麼叫賭坊嗎?贏了錢走人,欠錢不還就剁手,你管不住你那蹄子,我們替你們管。”
說罷,扯過葉楊的雙手摁在長條凳上。
葉揚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爺爺,爺爺,再給幾日,我一定還錢,一定還錢,彆砍我手。”
不知何時,熊三身後有人去廚房拿了菜刀回來,遞給熊三。
刀柄常年用下來泛出油光,刀背厚重,刀刃閃出鋒利冷光。
葉揚嚇得眼眶都要裂開,一股騷味傳入眾人鼻中。
黃色液體從葉楊屁股下麵流出。
菜刀未因難聞的尿騷味停留,飛快往下。
冰涼的刀光在葉大眼中掠過,驚懼的眼珠中滑過一抹銀光。
他害怕地閉上眼,不想看到大兒子被剁手的場景。
這要死的場麵裡,葉楊終於想起了雲渝這號人,閉著眼嚎表弟。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葉楊小心睜開一條眼睛縫,隻見菜刀停在距離手腕一厘處不再下落,他彷彿停跳的心臟重新工作。
“秀才?”
熊三拿著菜刀,歪頭疑惑,“以前催債的時候不說,現在才說?唬你三爺我?”
“不敢不敢,我表弟才嫁給彥博遠彥秀才,他還開了個糕點鋪子,就在溪水巷,叫有間糕點鋪的那個,爺爺不信可以帶的小的一塊去指認,他叫雲渝。”
熊三眼珠一轉,往後頭一撇。
身後一個打扮較為斯文些的,帶著本小冊子的人迅速上前,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聽完那人話語,熊三旋即露出笑臉,“說什麼指認,咱又不是官差,瞧你嚇得,出息。”
說完用刀在他臉上拍了拍。
葉揚褲襠底下又是一濕。
熊三收菜刀,還給後頭下屬,想拉起葉楊,看到他下頭一攤黃水,收回伸到一半的手。
人不大,尿倒是多。
“你既是彥秀才的表兄,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錢倒是還可以寬限幾天,要是你真是彥秀才表兄,那麼大家都好說話,要是不是……”
熊三用手在葉楊的臉上拍了兩下,“我想你應該知道結果。”
“是是是,小的哪敢欺騙爺爺,我明日就找我表弟要錢去,保管將錢一分不差還給爺爺。”
葉楊癱在地上,兩手做出跪拜的姿勢,劫後餘生,渾身沒力氣。
彥家無力支撐鏢局財政,鏢師都要養家餬口,雖與彥父是過命兄弟,但耐不住養家重擔。
與彥父的交情還在,彥博遠這個小少爺,是鏢師們自小看到大的,他的麵子劉運還是認的。
錢來賭場當家人是江湖之輩,賭場裡頭也有個義字在前。
熊三暫且給葉家一個麵子,但也不是全然信他一張嘴,回去找劉運彙報情況。
賭場的人浩浩蕩蕩來,浩浩蕩蕩走。
安翠蘭在柳溪村真打聽出來些訊息。
彥博遠帶雲渝回來那天沒避著人,安翠蘭一合計,發現那日子就是賣雲渝的那日。
當即就是貓聞到耗子味,一下篤定雲渝就是雲渝,興衝衝回家告訴葉家眾人。
葉楊對熊三放出彥秀才的關係,心裡也忐忑,到底沒有錘死。
現在聽安翠來帶回來的訊息,立即連說三個好。
瞌睡了送枕頭,葉楊骨頭又斷了,去不了鎮裡,借錢的重擔壓到安翠蘭肩上。
安翠蘭心裡頭打鼓。
丈夫和兒子卻被嚇破了膽,一味叫他去找雲渝。
家中母雞被雲修帶走,安翠蘭特地上隔壁家買了一籃子雞蛋,提著去鎮上打秋風。
雞蛋村裡當葷菜使,一籃子雞蛋三十文錢,安翠蘭肉疼,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鋪子裡頭還有客人,今日不見那個高壯漢子,安翠蘭定了定心。
“三十文錢,您拿好。”送走客人,雲渝在賬簿上勾畫,記下後繼續報號。
開業第一天彥博遠寫字條排隊的法子沿用了下來,隻不過紙價昂貴,店裡定製了批刻有序號的木牌子反複利用。
拿號牌再找時
間拿糕點的流程客人們熟悉得快,店鋪效率好,雲渝和陶安竹賣完既定份額便關門早些休息。
一切慢慢步上正軌,眾人輕省許多,彥博遠也有時間溫書寫字。
今日糕點差不多快賣完,雲渝矜持地小幅度伸懶腰,活動筋骨。
放下筆擡頭伸展時,安翠蘭就這麼撞進了雲渝的眼中。
雲渝雙手僵硬在半空中,眼睫微微顫抖。
那夜舅父的老實麵容和舅母不耐煩的嫌棄表情在腦海中顯現。
雲渝以為他忘記了舅父和舅母的麵容,現在才知,他清清楚楚,一絲一毫地將那一幕幕深深刻在心中。
隻一眼,他就將安翠蘭認出,雲渝隨即心中打鼓,覺得對方來者不善。
安翠蘭挽著竹籃侷促地站在賬台前麵,蹲守多日這還是她第一回踏進店內。
眼神隱晦地四處打量,暗暗算著所見之處造價幾何,盤算著雲渝的身價。
盤算完,帶點心虛看雲渝。
見雲渝神色,她已然明白,雲渝認出她了。
安翠蘭心中那一點點擔憂全然消失,傲勁重新回到身體中,挺了挺腰桿子。
語氣卻不如當初高高在上,身子一僂,嚎哭出聲:“渝哥兒!舅母終於找到你了,那殺千刀的葉大不做人,捨得把外甥賣人,舅母捨不得,自從知道了葉大那畜生做的不要臉勾當,我就到處打聽你訊息,今日……今日”
說到此處,安翠蘭淚水說來就來,糊了滿臉鼻涕眼淚,泣不成聲。
葉大把雲渝賣了是事實,安翠蘭來要雲渝賠雲修打傷他們的賠償,安翠蘭委實沒那膽子。
靈機一動,把責任全推給葉大。
葉大不做人關她安翠蘭什麼事,她可是全然為著雲渝著想的好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