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5:我祁同偉絕不再跪 第 13 章
“三爺可是好久不來啦,今日竟得空了?”一位美貌婦人上前招呼道。
那位三爺沒有答話,草草掃了人頭濟濟的大堂一眼,眼神中透出一些厭棄和不耐。
管碩連忙帶著萬嵬背過身去,隻希望那位三爺不要看見自己這行人。
“少廢話,房間準備好了沒。”三爺身旁一人看了看他的臉色,朝那位婦人厲聲道。
“自然,自然,不知道幾位爺什麼時候來,每天熏香軟帳地等著呢,不敢讓旁人進的。”婦人擠著笑,將幾人直往後麵鏡中閣去了。
管碩方撥出一口氣。幾人樓中出來,往清淨的街道走,小山與阿重已等在出城的路口,幾人上了馬車便往管礫的小院奔去。
“那位三爺是誰?”用了晚飯,其餘人各自散去,管家姐弟坐在櫻花樹下的躺椅上,看那些鼓鼓囊囊的花苞,管礫問道。
“三皇子。”管碩看著頭頂交錯的枝椏。
夜色將至,天邊還留著一絲暖色的霞光,一輪淺淡的彎月已上梢頭。
“他在宮中欺負過你?”管礫問。
管碩一怔,對管礫的敏感有些無奈:“你怎麼這麼想。”
“看著不是什麼好人。”管礫撇嘴。
管碩笑笑。
管礫看著她這樣,氣不打一處來:“想來那傻子也護不了你。”
“阿礫。”管碩從椅子上直起身,嚴肅道:“不許這麼叫他。”她看著管礫生氣的樣子,管礫麵冷,生氣時臉頰卻鼓囊起來,很顯可愛,像小時候的模樣,管碩不由軟下聲:“我在宮中很好,並沒有受欺負。”
“那老東西呢,他怎麼樣。”管礫又問。
管碩對管礫沒遮攔的嘴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搖了搖頭:“陛下與我們之前想的都不太一樣。”
管礫嘟嘟囔囔的,管碩也沒有聽清,大約不是什麼好話,她便岔開話題問管礫:“我看今日那些少年都很好,你不想再去學堂嗎。”
管礫躺在搖椅上盯著櫻樹梢頭那輪彎月:“他們是今年的貢生,隻等著花朝節之後的殿試了。”
管碩默默。
論資質,管礫不比任何人差,他從小就是要強的性子,雖現下歸隱於田園,管碩卻不信他甘心於此,他有才華,又這麼年輕,他應該與他的那些同窗一樣,登科於堂,施展抱負。可是想到父母的死,管碩又不敢將這話說出口。他們永遠忘不了那日滿門的鮮血。
“若我說要入仕,你怎麼看。”管礫冷不丁問。
管碩心中一堵,他果然還是這麼想的。
雖覺得不妥,但管碩從不阻攔他的決定,她勉強微笑道:“你有想要做的事,我自然是高興的。”
管礫盯著管碩的側臉。
從前陷於深院之中,管碩常麵目蒼白,入宮教習後她胖了些,麵色紅潤了不少,從宮中回來後兩人本以為無事發生,日子將這樣過下去,聖旨卻到了,於是又匆匆分離。
管碩不在的日子管礫也會想,如果自己不生病,姐姐還會不會答應替管家入宮擢選,如果他們在聖旨未下時即收拾行囊離開管家,浪跡天涯,是否如今,他們真的自在生活於某處世外桃源。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
所有的際遇都是人的選擇。
而形勢,它逼人。
“若我說我要青雲直上,黨同伐異,做亂臣賊子呢?”
“住口!”管碩站起身來低喝道:“你……”
她聲音發抖:“你住口。不許說了。”
管礫也從座位上緩緩起身,直直盯著管碩。
等他站起來,管碩才發現,原來弟弟竟如此高了,原本線條柔和,與自己肖似的臉,如今也生出了屬於男人的棱角,他不再是躺在自己懷中,虛弱不堪的少年了。她看著管礫清明冷靜的眼睛,知道他已下定決心,頓時悲從中來,兩行清淚滾珠而下:“你……”
“姐姐。”管礫見不得管碩哭。
自兒時管碩將發著高燒的自己一路背至太祖母處後,他們二人就都不在人前顯露自己的感情了。
太祖母固執強勢,不茍言笑,雖將他們護在羽翼之下,對待他們卻很是嚴苛,管礫被送入學堂讀書,管碩就跟在她身邊,學習珠算賬務。
管碩偶爾覺得辛苦時,都是背著管礫,偷偷抹淚。從未如此這般,當著他的麵哭泣。
“姐姐也早知道了,對不對?”管礫握著拳頭,輕聲道。
管碩哭著搖頭。不能言語。
“皇帝子嗣稀薄,唯一能委以重任的隻有三皇子,可這位三皇子專橫跋扈,昏聵無能。皇帝在時,尚能製約一二,你與那位還能安穩宮中,若哪天皇帝不在了,三皇子繼位,你與那位,或將如何。”
管碩沒有想到,他一人待在此處,竟想了這麼許多,她聲音發抖:“可是我一個也就罷了,你為什麼非要……”
“我非要,”管礫上前一步抓住管碩:“我一定要!我怎麼能在此獨活!我日日在這裡看著皇宮,又怕有國喪的訊息,又恨沒有你的訊息,我每天都想,想父母死去的那一日,想你出嫁的那一日……後來我想通了,人都是要死的,反正都是要死,我為什麼不走到離你更近的地方去!”
“阿礫……”管碩哽咽不已,管礫眼中卻迸發出奇異的光芒。
“有希望的,有希望的,皇帝沒有扶太子,卻封那傻子做宙王,怕是對三皇子不滿之極。你之前就說過,擢選妃子時宮人將你們當作皇子教□□一定想過,皇族血脈皆不堪重用,唯有外人進宮才能改變局麵。他既不滿意三皇子,也沒有對那傻子設防心,如今那傻子有了你,能揣摩聖意,我入朝堂,在宮外想辦法收集那三皇子的種種惡行罪狀,聯合同黨揭發檢舉,眾口鑠金,拉他下馬,或能將那傻子扶上王位,屆時,你便是一國之後。再無人能動搖你我。”
管碩看著管礫,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他這番謀逆之辭駭人聽聞,說得如此簡單,如此理所當然,更使人驚覺此番言論之下有暗潮洶湧,危惡非常:“你怎知他有惡行罪狀?”
管礫撇嘴:“此人久居高位,連本性都不屑隱藏,暴戾之氣儘顯,必是作奸犯科之徒,縱使他沒有,”管礫咧嘴一笑:“便造他一手又有何妨。”
“阿礫!”管碩愕然。
“姐姐。”管礫收起頑笑,擡手將管碩臉上的淚痕小心抹儘:“這便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從前都是他擡頭看管碩,如今看管碩仰著臉望自己,管礫心中憐惜不已,院中吹起一陣不知從哪裡來的晚風,空中飛楊起幾片櫻花瓣:“你便信我,好不好?”
這彎月如勾的夜晚,櫻花竟盛開了。
城中花朝節愈演愈烈,管碩等人在城中擠了幾日,便索性還是待在院中不進城了。阿重帶來的那兩匹好馬終日沒有用武之地,竟將馬廄踢塌了,阿重連連告罪,被小山好生嘲笑,幾人在院中笑鬨了一番。
管碩與管礫便打算去山坡上跑馬,其餘人皆在院中修整馬廄。
萬嵬要跟著管碩,他沒有騎過馬,管碩便帶著他同乘一騎。
到了山坡上,管碩讓萬嵬待在一邊,自己騎馬與管礫好好比試了一番,許是兩人跑得太儘情了,萬嵬獨自待在一旁便有些不高興,說也要騎馬。
管碩便隻能教他騎馬。
阿重帶來的兩匹都是好馬,好馬看人,管碩不敢讓萬嵬獨自上馬,便讓管礫去坡下牽自己的馬來,管礫的馬是一匹年紀稍大的母馬,很是穩重。管礫不情不願,他白了萬嵬一眼,撇著嘴溜馬走了。
管碩與萬嵬便坐在坡上等管礫。
兩人看著遠處的鎏崖城與鎏崖城儘頭的穹玉皇宮,一時無言。
日頭正暖,連吹來的風都是和煦的,管碩眯起眼睛,忽然想到這時候如果騎著陵隼飛翔應當很是暢快。
“你是不是不喜歡皇宮。”萬嵬忽然問。
管碩睜開眼,看向萬嵬,他卻望著皇宮的方向。管碩看著他狹長的眼尾和高挺的鼻子,他長得一點也不像一個傻子。她順著萬嵬的目光看向皇宮,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萬嵬問。
管碩看向萬嵬,萬嵬也回頭看她。
萬嵬生了一雙墨色瞳仁,因為混血了鮫人族的緣故,在陽光照射下泛出一點點綠色,像兩股幽深的碧潭。他嘴角緊抿,拉下臉時,麵容竟很冷肅。
管碩知道他大約是在鬨脾氣,在皇宮時,她是他的王妃,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兩人常在一個屋簷下,對他的要求,管碩算是有求必應。自他們來了小院後,管碩的注意力大多就放在管礫身上,沒怎麼照顧到萬嵬的感受。
他是她的丈夫,但是喜不喜歡他管碩實在沒有辦法回答,他不是一個正常人,她甚至沒有辦法把他當作一個男人來看待,他隻是個孩子。
確如管礫所說,若將來某天三皇子即位,管碩是要與萬嵬葬在一起的,這是她入宮之前就做好了心裡準備的事情,所以與萬嵬在一起時,管碩也總是真誠儘心地待他,萬嵬什麼也不懂,但管碩知道,他是她的選擇,他們始終算是夫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