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束迎春花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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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月光慘白如霜。
回到屋內,已經過了亥時,豆大的火苗在幽暗中忽明忽暗,身後伸出一雙大手,穩穩將春花攬入懷中,側頭看到用來遮擋密道的屏風早已移位。
那是沈禹川為了和她私會,特意修建的。
頸間傳來到灼熱的氣息:
“春花,和親之事,絕非朕本意。”
“朕已下令,命人尋來全國花魁,到時便讓她們代替你侍寢,朕絕不讓彆人碰你。”
不知從何時起,沈禹川私下也有了帝王的模樣,對春花也開始自稱朕。
明明還是那雙桃花眼,可眼裡的溫情早已被冷峻取代。
眼眶瞬間酸澀,春花不動聲色拂去他的手。
所謂
“尋花魁代為侍寢”
的法子,看似周全,實則荒唐。
不過是他讓自己安心的藉口罷了。
思及此,春花艱澀開口:
“陛下此舉恐怕不妥,那些花魁雖出身風塵,卻也是無辜之人,又何必把她們捲進來?”
“況且,為奴婢這樣的人大費周章,不值得。”
話音剛落,沈禹川的臉色便沉了下去。
“奴婢,奴婢,朕不是同你說過,私下便以夫妻相稱,朕說過,你是朕心底唯一的妻。”
“朕滿心為你著想,不願讓你以身涉險,你卻”
跳動的燭火,晃出一圈圈光暈,春花有一瞬失神。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一身紅布衣的沈禹川。
那年莊稼收成不好,僅夠一家四口勉強度日。
婚期在即,婚服是沈禹川問村裡每戶人家要了一塊紅布,自己拚湊而成。
布料粗糙,針腳也歪歪扭扭,卻縫進了他滿滿的真心。
燭光搖曳,沈禹川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她的手,滿眼深情:
“春花,往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我定傾儘所有護你、愛你,若有違背誓言”
她連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心瞬間被暖意填滿,她認定眼前人,就是相伴一生的良人。
冇想到,沈禹川的誓言如此短暫。
思緒很快回籠,春花看著眼前滿臉焦急的男人,再次跪了下去。
“奴婢謝陛下隆恩,隻是這天下蒼生,無論貴賤皆有血肉,奴婢能侍奉陛下和公主已是恩賜,和親之事,奴婢願替公主隻身前往。”
此去,她是抱著必死決心的。
沈禹川見狀,氣得臉色漲紅,他冷眼看向她:
“好好好!春花,朕倒要看看,冇有朕的庇護,你又能過得有多舒心!”
春花冇看他離去的背影,而是抬手撫上了鏡子裡這張麻木的臉。
比以前光滑了許多,可眼中的神采卻早已消失不見。
隻怕以後還會更慘。
這場奪嫡之爭已經耗費了大湯朝半數的兵力,沈禹川新帝登基,根基不穩。
蠻夷抓住江誌霖後,幾番商談,決定送去一個帶著豐厚嫁妝的公主,換他回來。
塞外路途遙遠,即使沈禹川想要庇護,也有心無力。
她終究無法再踏上這片故土。
白天做了太多活,身上疲憊得緊,春花和衣躺下,眼前不斷閃過和沈禹川初見的畫麵。
那年春日,天光正好。
她揹著揹簍到後山挖野菜,隱約聽到前麵草叢傳來細微地啜泣聲。
扒開草叢一看,裡麵躺著渾身是傷,麵色慘白如紙的沈禹川,旁邊蹲著臟兮兮,滿臉淚痕的沈晚吟。
見到有人來,沈晚吟癟了癟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抱住她的大腿,小聲哭嚎: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他快死了。”
她當即扔下手裡的小鋤頭,費了好大勁才把高出她一個頭的沈禹川背在背上,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村子,又趕忙請來郎中替他醫治。
一睜眼,他撐起虛弱的身體,目光卻直直看向她:
“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有出頭之日,定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
病好以後,他包攬了家裡所有活,甚至學會了做飯。
成親後,村裡人都打趣她撿了個會疼人的小郎君,好一陣豔羨。
可冇過多久,一群黑衣人突然闖了進來,拿著畫像逼問沈禹川的下落。
她才得知沈家兄妹竟是當朝的太子和公主。
沈禹川母家失勢,喪期被二皇子陷害追殺,為了護著沈晚吟逃離纔會淪落至此。
得知真相後,母親急忙把她們藏入地窖,雙目赤紅:
“春花,答應娘,無論聽到什麼都彆出來。”
她緊咬著嘴唇,眼睜睜看著母親蓋上了地窖的木板。
眼見問不出結果,江誌霖下令屠村,帶著孃親溫度的血,透過遮蓋的稻草滴落在她臉上。
她猛然驚醒,下意識抬手拭去,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早已滿臉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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