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餘燼 IcU的燈
icu的燈
淩晨三點,監護儀的蜂鳴聲刺破走廊的寂靜。鹿槿灼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血氧飽和度斷崖式下跌,護士推著搶救車衝進病房時,季槐正握著她冰涼的手,數著她腕間微弱的脈搏。
“季醫生,病人出現急性呼吸衰竭!”護士的聲音帶著哭腔。
季槐猛地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擺掃過床沿。他本該在三公裡外的腫瘤中心主持一台胃癌切除手術——那是他主刀的第127例微創手術,業內都在等著看這位最年輕的胃癌專家再創紀錄。可此刻他的手在抖,不是因為緊張,是因為心電圖紙上那條驟然拉成直線的波形。
“氣管插管準備!”他的聲音比手術鉗還穩,手指精準地掰開她的口腔,“腎上腺素1g靜推!”
當鹿槿灼被推進icu時,天剛矇矇亮。厚重的鉛門緩緩合上,把季槐隔在外麵,門上的紅燈像隻永不眨眼的眼睛,映著他胸前彆錯了位置的鋼筆——那是鹿槿灼送他的,筆帽上刻著“季醫生要永遠厲害呀”。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下來,白大褂上還沾著她的嘔吐物。口袋裡的手機震個不停,是科室主任的電話,語氣嚴厲:“季槐!第一台手術還有四十分鐘,你到底在哪?”
“主任,”他掐著眉心,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我請個假。”
“請假?”主任的聲音陡然拔高,“你知道今天這台手術對醫院多重要!多少病人等著你的號,多少年輕醫生盯著你的位置,你瘋了?”
走廊儘頭的窗戶透進微光,照見季槐眼底的紅血絲。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胃癌篩查門診見到她,她坐在診室門口的長椅上,捧著本《胃癌防治手冊》,見他出來就笑:“季醫生,我這胃總疼,會不會是癌啊?”
那時他還開玩笑:“彆咒自己,真得了癌,我親手給你切。”
現在玩笑成了讖語,可他卻握著手術刀,站在了搶救室外。
icu的門開了條縫,護士拿著用藥單出來,看見他就歎氣:“季醫生,她醒過一次,抓著管子問你怎麼不在。”
季槐猛地站起來,手心全是汗。他想起自己說過“等你好起來,帶你去看我手術”,想起她總纏著要去手術室參觀,說“想看看季醫生最帥的樣子”。
手機又響了,是手術助理發來的訊息:“季哥,病人已經麻醉好了,器械都備齊了。”
季槐望著icu門上的紅燈,突然笑了。他把手機揣回口袋,轉身走向消防通道,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回響。
七樓手術室的燈準時亮起時,主任正準備代替他主刀,卻看見季槐穿著無菌服站在器械台旁,口罩上方的眼睛亮得驚人。
“開始吧。”他伸出手,護士遞過手術刀,刀刃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手術進行到第三個小時,他切除了腫瘤,正在做淋巴結清掃。監護儀突然發出警報,是icu發來的遠端心率監測——鹿槿灼的心率降到了40。
他的手頓了05秒,隨即繼續縫合,動作比任何時候都穩。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澀得發疼。
“季醫生,止血鉗。”
“嗯。”
他想起鹿槿灼總說,他戴口罩的樣子最好看,因為眼睛會發光。可此刻那光芒裡藏著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當最後一針縫合完畢,他摘下手套就往icu跑,手術服都沒來得及換。鉛門開啟的瞬間,他聽見呼吸機的聲音裡混著微弱的氣音:“季槐……”
他撲到床邊,看見她睜著眼睛,氧氣管裡冒出細小的氣泡。
“我在。”他握住她纏滿紗布的手,“手術做完了,很成功。”
她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回握。監護儀上的心率曲線漸漸平穩,像條終於找到方向的河。
季槐笑了,眼淚砸在她的手背上:“你看,我沒騙你吧,季醫生永遠厲害。”
窗外的太陽升起來了,透過icu的玻璃窗,在床單上投下塊暖融融的光斑,像塊融化的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