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智，痣 第2章 微光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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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昭的來訪，像一顆石子投入沈瑜青死水般的午後。
緣由是陸子衿公司一個重要的慈善項目，需要家屬參與拍攝一組溫馨的宣傳照。陸子衿抽不出身，這份差事便落在了沈瑜青頭上。而慕雲昭，作為項目的重要合作方，親自前來溝通細節。
當沈瑜青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把慕雲昭了回家裡來了。
她坐在客廳那架白色鋼琴旁，穿著剪裁利落的菸灰色西裝褲與真絲襯衫，與這間屋子裡過度柔和的裝飾格格不入。她的目光沉靜，帶著審視，卻不讓人反感，更像是在評估一件藝術品真正的價值。
“陸太太，打擾了。”慕雲昭的聲音偏低，吐字清晰，有種玉石相扣的質感。她的視線掠過牆上那些昂貴的裝飾畫，最後落回到沈瑜青身上，微微一笑：“這些畫選得很好，不過，似乎少了點‘人’氣。”
沈瑜青為她斟茶，動作優雅，已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慕總對繪畫也有研究？”
“略懂。我更偏愛文字。”慕雲昭接過茶杯，指尖不經意地拂過沈瑜青的手背，一觸即分，卻留下微涼的觸感。“尤其是那些……能一擊擊中靈魂的文字。”
沈瑜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說起來，”慕雲昭像是忽然想起，語氣隨意，“項目宣傳語，陸總那邊提供的版本總覺得差了點意思。商業氣息太重，少了我們想強調的‘初心’。”她抬眼，目光如沉靜的湖，清晰地映出沈青瓷有些蒼白的臉。“我看過嘟嘟幼兒園的聯絡手冊，陸太太您寫的家長寄語，文筆非常動人，細膩且有力量。不知能否請您幫忙斟酌一下？”
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甚至帶著點奉承的請求。沈瑜青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危險。她像一隻被驚擾的貝類，下意識地想閉合外殼。“我……很久不碰這些了，怕是不行。”
“是嗎？”慕雲昭輕輕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那太可惜了。我很多年前，讀過一本小說，叫《梔、智，痣》。作者‘青痣’的文字，就有這種力量。可惜，她封筆得太早，像流星一樣。”她的語氣裡帶著真實的惋惜，目光卻牢牢鎖著沈瑜青，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我至今認為，那是近十年來，青春文學領域裡，文筆的巔峰。您……聽說過嗎？”
《梔、智，痣》。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沈瑜青刻意塵封的記憶。那些深夜裡燃燒的才情，鍵盤敲擊聲帶來的充實與慰藉，無數讀者狂熱的追捧……以及，她親手將它埋葬時的決絕。
她的指尖瞬間冰涼，血液彷彿逆流。她幾乎能聽到自已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否認？還是承認？
就在這時，門鎖再次響起，簡晞像一陣風似的捲了進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阿青！我買了你最愛吃的那家……”她的聲音在看到慕雲昭時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轉為一種敏銳的、帶著敵意的審視。“有客人？”
“這位是慕雲昭慕總，子衿的合作夥伴。”沈瑜青幾乎是帶著一絲解脫地介紹。
“慕總。”簡晞走上前，極其自然地坐到了沈瑜青身邊的沙發扶手上，一隻手親昵地搭上她的肩膀，姿態充記了佔有慾。“談公事嗎？我們瑜青可不摻和這些，她呀，心思單純，隻想照顧好家裡。”
慕雲昭的視線在簡晞搭著沈瑜青的那隻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從容起身。“事情已經談完，不打擾了。”她走向門口，在換鞋的玄關處，又回頭，看向沈青瓷，目光深邃：“陸太太，關於宣傳語的事，請您再考慮一下。有些天賦，是刻在骨子裡的，埋冇了，實在可惜。”
門輕輕關上。
客廳裡隻剩下兩人。簡晞的手立刻從沈瑜青的肩膀滑到她的手臂，緊緊握住，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感到疼痛。
“她跟你說什麼了？”簡晞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緊繃，“瑜青，你臉色不好。她是不是欺負你了？”
“冇有。”沈瑜青想掙脫，卻被握得更緊。
“彆信這些生意場上的女人，一個個精得像鬼。”簡晞俯身，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變得甜膩而充記蠱惑，“她們接近你，都是為了陸子衿。隻有我，簡晞，纔是純粹為你這個人。”
她的另一隻手，開始不安分地在沈瑜青的腰間遊移，甚至試探著向上，掌心緊貼著她的脊背，將她按向自已，手上的動作、也越發大膽了，露出那癡女的表情看著沈瑜青、通時開口道“陸子衿他根本不在乎你，今天我們就這樣……反正他不會回來。”說著說著，卻是嘴先對脖頸下了口，直到鬆口、抬頭，唾液拉絲，她看著她、她臉上的癡女表情不掩飾，眼裡、是那濃如黑洞般冇有儘頭的偏執癡戀與佔有慾。
“你看，他連陪你拍個照的時間都冇有。他不在乎你了，瑜青。”簡晞的唇幾乎貼著沈瑜青的耳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最敏感的肌膚上，“你還在堅持什麼呢？為他守著這個空殼子，不如……早點放手。我會一直陪著你，隻有我們，不好嗎？”
這種觸碰和話語，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令人窒息。沈瑜青猛地用力，掙脫開來，呼吸有些急促。“簡晞，彆這樣！”
被她推開，簡晞也不惱，反而歪著頭，用一種天真又殘忍的語氣問：“哦，對了，我昨天在你老公西裝口袋裡，找到這個。”她攤開手心，正是那支融化了少許，變得粘稠的櫻桃糖。“看來，我們陸總的口味，變得挺快嘛。”
那支糖像燒紅的烙鐵，燙傷了沈瑜青的眼睛。
深夜。
沈瑜青獨自坐在書房冰冷的電腦前。螢幕的光映著她毫無血色的臉。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璀璨，卻照不亮她內心的荒蕪。
慕雲昭的話，簡晞的觸碰，陸子衿的冷漠，還有那支該死的櫻桃糖……所有畫麵在她腦中交織盤旋。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按下了開機鍵。
電腦運行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她打開一個空白的文檔，刺眼的白色填充了整個螢幕。
她顫抖著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過了許久，許久。
她慢慢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敲下了一個名字——
青痣。
然後，是漫長的、凝固般的沉默。那兩個黑色的漢字，像一雙沉默的眼睛，在與她對視。
她最終冇有寫下第三個字。隻是抬起手，將脖子上那枚易拉罐拉環拽了下來。冰冷的金屬邊緣，在她纖細的脖頸上，劃出了一道細微的、刺目的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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