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臟 第8章 8.取向陷阱
8取向陷阱
這就是程鬱的一部分秘密。除了性取向問題，無非就是再有一個房子處置問題和一個缺錢問題。原聽潯承認自己好奇心重，非要揪著那個中介問個清楚不可，但說不定程鬱根本就不會為這些事犯難，畢竟這人的性格原聽潯也領教過。
所以想了想，原聽潯還是選擇不往下講。畢竟他租住的那棟房子原原本本沒問題，再問就是多事了。
兩個人一時無言，原聽潯選擇重新埋頭進食。
轉眼間餐桌上的食物快一掃而空。程鬱看著原聽潯的一連串動作，原聽潯吃相很好，還有種做什麼事都爽快的感覺。
“我吃完了。”原聽潯跟他報告，“我要喝奶茶。”
“好啊，那給我也點杯紅茶吧。”
原聽潯聽令招呼服務員過來，服務員走之後，原聽潯掃了一眼他那邊，頓時覺得被背叛，“是不是我不按你選的地方，你就沒胃口。”
程鬱低頭一看，看到自己點的東西隻吃去了一點邊角，原聽潯給他的那碟蛋撻更是動都沒動，他找補道，“這個點確實還吃不下東西，這些我等等打包回去。
請人吃飯隻做到了請一字，原聽潯沒說，但很覺得他這人有點毛病。
“不是假期嗎，怎麼你還要上課？”看學校這時候沒多少人，程鬱問。
“隻是回來做幾個實驗。”原聽潯說，“過幾天我就去拍戲了，所以提前把學校的作業都做好，儘早住到新房子裡去。”
程鬱猜著他新戲拍攝的地點可能離彆墅很近，為了省點通勤時間，才會暫時放著那棟豪華大平層不住。
“那我會過去給你打掃好的。”
程鬱抽紙巾擦手，慢條斯理的，分心幾秒想著要拿什麼打掃工具過去。那彆墅一點都不臟，除了衣帽間那些東西需要清理，其他處還不用太操心。
還有就是，地下室的一些東西需要快點拿回來。
午飯時間一過，茶餐廳裡人少了一半，裡麵冷氣開得充足，他摸了摸手臂，餘光中對麵那桌人在看他們，程鬱注意到。看上去都是很年輕的，學生打扮的人。
“前麵那桌你同學嗎？”他問原聽潯。
原聽潯不明，轉頭看了一眼。那桌有男有女，看打扮肯定是同校的，似乎在小聲討論什麼，話倒是聽不清，但不會認錯他們在看誰——當他看過去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將視線躲了開來。
“不認識，我同班同學都不認得幾個。”他沒太在意。
“他們在看你。”程鬱撐著臉，猜測著，“你長得好看。”
原聽潯奇怪地看著他，程鬱表情沒什麼波動，像隨口陳述了一句什麼。原來認同人也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但給人一種他都發自真心，不然都懶怠不開口的既視感。又想到了什麼，原聽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妙。
“你們這類人的審美就是這樣的嗎？”原聽潯冷冷笑了一下。
程鬱微微蹙眉，“什麼？”
“就你們喜歡男人的……也覺得我長得好看？”他確實經常被注視，但其中又有不同，原聽潯很艱難地想把話說明白。總之女人男人，前者還是無罪無害，後者就是陰風陣陣了，同性關係無非是互不乾擾和競爭兩種居多，人與人之間尚有摩擦怨恨，種種情境下，同性愛是突破人倫常理的一種，聽起來就像是野獸本能結成的產物。
程鬱聽明白了他的話，原聽潯的原則在上，藏匿一陣又會顯露出來。但是總情有可原，原聽潯明顯就是比較遊離獨立的性格，腦子好用，家裡有錢，連臉都是獨一份，能想象這種人一輩子沒受過什麼挫折，根本不屑彆人的看法，他有生理上的厭惡同性戀，就那樣表達出來。
“好看的臉男人女人都喜歡，這沒那麼複雜。不過同時你這樣的，我們這種人確實會比較謹慎對待。”程鬱淡淡道。
“什麼意思？”
“你長著一張同性戀會很喜歡的臉，但絕不喜歡也不是同性戀的臉。”程鬱說，“你明白嗎？”
其實就是彎彎天菜的意思。他想沒有一個同類會拒絕像原聽潯這樣的男人，才二十歲，身材已經發育成熟，身形俊挺，但眉眼還兼具著少年的美感，是同性取向裡很頂級的一款。隻不過在絕對不屬於同類的認知下，這是一種危險的凝視，程鬱是絕不會告訴原聽潯這些感覺的。
“什麼啊……”
果然原聽潯的大腦理解不了這麼難的東西。他看向程鬱，看出雖然這人對他耐心解答，卻是用著一種就算他置喙也不會過心的神態，眼眸低沉，神遊在外。原聽潯很懷疑他的話。
不對……原聽潯拿過奶茶喝了兩口，陷入無端的煩躁，他認為前麵那桌人看他們是有彆的想法，其實是誤會了什麼。
他嚴肅起來，“可是現在我們兩個坐在一起。”
程鬱絕不是跟人坐在一起時會被忽略的型別，怎麼知道那些人是在看他，還是看他，還是看他們兩個。
程鬱一時無話，原聽潯恐同症不輕。
“擔心什麼。”可能是他的表情太明顯，程鬱突然出聲，他的視線剛從某處收回，“同性戀吃飯時也喜歡互相餵食，喝同一杯奶茶，說不定也會吃著吃著就旁若無人親起來。我們沒做就沒人誤會。”
原聽潯領會到什麼，就順著他剛纔看著的方向看去。在他們右上方的位置，有一對異性情侶，兩人密不可分，在摟著親吻，唇舌交纏，彷彿置於無人之境，有幾幕稱得上麵目可憎。而他們餐桌上正是隻有一盤飯，一杯奶茶，一根吸管。
原聽潯深感震撼。如此恰如其分的訴說，像是在說總有人，無論男女，男男，一旦結合都會不講文明。他感到程鬱骨子裡那種睚眥必報。
“當然。”程鬱笑了一下，“這都是很正常的。”
原聽潯有點生氣，搖了搖頭。這種話由程鬱說出來還挺有意思的。他纔是個正常人，而程鬱是個思想不正的怪胎。
“我知道你比我大幾歲。”他看著程鬱，眼裡閃著嚴厲的精光。
“怎麼了？”程鬱不明所以。
“就是囉嗦。”原聽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跟老爺子一樣。”
程鬱被他逗笑，“我想你爺爺一定比你看得開一點。”
原聽潯眉頭微微上揚，心有不服。跟程鬱搞爭論討不到半點好處，這人自有一套成熟的有利自身的理論。可難道程鬱真的什麼都不在意，這人對人情症故看得實在平淡，風格太強烈。原聽潯突然感覺心臟深處竄起一絲冷意，被刺了一下，他身上的溫度開始低下來。
“你地下室還有什麼東西？”他快速問道。
“隻是一些雜物而已。”程鬱說。
“那最好一次性搬完，這樣不用跑來跑去。”
程鬱真想歎氣，是不是把人惹惱了。“不會，我換工作了，之後一段時間都不會回這邊。”他擺正了態度。
明顯原聽潯跟他不合，他也沒必要再多出現在他周圍。
“噢。”原聽潯應了一聲，又有點想問他換了什麼工作，但還是忍住了，“那就好。”
原聽潯哼嗤幾聲，沒話找話，又就租房子的事多問了幾句。其實也沒什麼要問的了，程鬱看上去就對那棟房子管理鬆散，像是一送出去就不再過問，同時家裡還保持乾淨，再省去了不少麻煩，可以說遇到這種房東是一種幸運。
店裡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得回去了。”原聽潯看了一眼外麵。
估摸著時間，程鬱也站了起來，“行，那我過兩天再去拿東西，順便打掃。如果你沒有不放心的話，那我就一個人過去了。”
“那我那天也回去。”原聽潯說，他想要監工。
“可以，我去埋單。”
程鬱起身拿著現金去埋單，回去的時候拿上紙袋打包剩下的東西。他以為原聽潯不在了，但原聽潯還在原位，隻是摘下了眼鏡，低頭拉著外套衣角在擦拭著鏡片。
很平常的動作，但那一幕衝擊力頗大，有許多畫麵都在一瞬間，感應到。座位中，輕易勾出的一個俊朗的剪影，卻並非一張臉的成果，從那相似的場景，似是融合了某個人的影子。
隻不過那時是他脫下眼鏡，方桁幫他擦拭，纔能有這重合的一幕。
在那之前也覺得原聽潯和方桁像，但還是第一回產生混亂感。這種感覺使程鬱呼吸一下子躁亂，怔愣在原地，短暫失去了反應力。
不過過了多久，大概隻有幾秒。
突然原聽潯像是發現了他，猛地轉頭看他，眼裡情緒終於爆發。他比程鬱想象中能忍。
“你不要再那樣看我。”原聽潯終於說。
從剛才某一個時刻起，原聽潯就很防著他了。
程鬱坐回到他對麵，感覺他們周圍那一圈氣壓變得更低。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這樣看著我。”原聽潯無語地看著他，“你有病是不是？”
第一次，是說他和張銘他們到孔雀山的那一次，原來原聽潯是突然回味過來的。
原聽潯那時候還不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但一定注意到了他附著的視線，自然會思考這人為什麼要這樣看他，到後麵聽說他是個同性戀的時候，一下通透了，不禁讓人渾身緊縮，牙齒發酸。
感覺到原聽潯的排斥，程鬱沒有後悔什麼，無論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方桁的影子，還是他本能裡喜歡男人的勁頭，他都不想遮掩原聽潯對他的吸引力。
“你為什麼討厭同性戀？”他反問。
“你要知道，你問一個討厭同性戀的人為什麼討厭同性戀，這樣是很難避免侮辱用詞的。”原聽潯低沉沉的，皺眉道，“天生就討厭喜歡男人的男人，這種人不少見的。”
“很正常。”程鬱也同意。
“你看我不會也是因為……”原聽潯說了一半停住。
雖然總覺得嫌疑很深，但他也不能太多情。因為程鬱這人有一個特彆強烈的特點，就是他身上沒有多少人類特質。當人如何懷疑他都好，他持著那張表情缺乏的臉，那麼淡然應對，很難說他有俗世之罪。
或者有其他理由呢。
什麼理由呢。
“我看過你的戲。”程鬱輕聲說，“所以覺得你熟悉，才會這樣看你。”
原聽潯努了努鼻子，還是懷疑。
“月球下的人，不過裡麵你不戴眼鏡，我那時候看你，是想找你要簽名，想著說不定你以後紅了呢。”程鬱麵不改色，其實他根本沒看那部電影，其他的也沒看，也不記得。
“而且，我也不中意比我小的。”停頓了一下，程鬱又補了句。這倒是一句真心話。
“真的嗎？”
有理有據，原聽潯還不能完全信任，但誰能搬出他演過的戲來騙人，就算不對，做足功夫也很好了。像是彈掉了身上黏附著的礙眼的蟲子，原聽潯肉眼可見鬆下一口氣。
“所以你談的都是比你大的？”
原聽潯又問。不喜歡比他小的，取向這麼確定，那麼就很有可是有過感情經曆才定下來的咯。儘管程鬱目前看上去是單身人士。
程鬱點點頭。
“那你喜歡過的都得有三十多了吧，看不出你喜歡老男人。”
以這個人微妙的精神氣，確實不像依附在年輕男人身上汲取過養分的樣子。原聽潯的語氣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聽起來有點嘲諷的感覺。
程鬱笑了一下，“我也是老男人啊。”
看著他的笑臉，原聽潯愣了一下。程鬱笑起來一點都不討人厭，甚至還有點，溫柔。
這與他的五官息息相關，表情平平的臉上，一牽動就會變一副模樣，特彆好玩。但這種認知讓原聽潯還是起了點雞皮疙瘩。
內心一陣不可名狀，原聽潯想了想，拿著根沒吃完的薯條沾了番茄醬在餐巾紙上寫著什麼。
何詠謙。
“你說真的，你看過我的戲？”像是沒結束上一個話題，原聽潯又問。
程鬱擡起頭，嗯了一聲。
他掃了一眼原聽潯的動作，看到他在紙巾上寫了什麼，但沒看明白。
“你說真的？”奇怪原聽潯又問了一遍。
“是啊。”說謊說到底，程鬱的語氣都特彆真。
騙人。原聽潯心裡卻想。他抹掉用番茄醬寫下的名字，還說看過他的戲。
他剛寫下那部《月球下的人》裡他演的角色的名字，程鬱都看了，卻連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作者有話說】
想要評論嗚嗚嗚